雅娟顯然不想給丁一任何解釋和遮掩的機會,她繼續說道:“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沒有依靠他,而完全是通過自己的努力,這一點你比我活得有尊嚴。”
丁一想起當年科長總向他打聽雅娟的情況,顯然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丁一也知道科長當時的用心,也的確給他透露過雅娟和鐘鳴義的事情,想到這裡,她說道:“雅娟姐,你有自己的真本事,我敢擔保,憑你現在的條件,你去哪個電視臺應聘都是沒有問題的。”
雅娟笑了,說道:“小丁,儘管你這話是安慰我,但我聽了心裡很好受,原本我是有自己的位置的,原本我也可能很有尊嚴地活着,但是我卻被眼前的浮華迷住了心竅,忽視了自己該有的人生價值,沒有好好地珍惜自己,所以,電視這個行業,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去從事了。”
丁一同情她的遭遇,她記得雅娟嫂子出事、鐘鳴義倒臺後,欠雅娟哥嫂酒款的飯店老闆們,都不說正格的,有錢也不給。沒辦法,雅娟才通過丁一和雯雯的關係,請王圓出面,纔將這些欠賬要回,現在想想,她一個弱女子,能熬到現在,也很不容易。就說道:
“雅娟姐,你沒有那麼不堪,你有你的價值,你現在就是自己價值的體現。”
雅娟扭頭看了她一眼,溫和地說道:“謝謝你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我之所以選擇了經商,是因爲當時形勢所迫,我在亢州是呆不下去了,離開了亢州,自然就離開了電視,而且當時我哥嫂那種情況,我必須要撐下去,也是不得之舉。”
丁一領雅娟來到了賀鵬飛上次請她和嶽素芬來過的那個生態園飯莊,雅娟進來後看到滿室的鮮花和綠色植物,心情很舒暢,說道:“這個地方真好,吃什麼不重要,看到這些花花草草的就心情爽朗。”
丁一點了幾樣特色菜,兩人要了飲料,邊吃邊聊。
顯然,雅娟看到丁一,勾起了她無限的心事,儘管跟鐘鳴義早已成爲過去,但是不難看出,那段感情於雅娟來說,是難以忘記的。難以忘記的倒不是她愛得有多麼的轟轟烈烈,而是給自己身心造成的傷害是永恆的,難以磨滅的。
在談話中,丁一知道了她跟袁茵認識的經過。
原來,雅娟現在全職打理在北京的菸酒批發部,嫂子提前獲得假釋,出獄和,便一直給雅娟打公。嫂子在她的店幹了兩個多月後,感覺嫂子跟她的經商理念不一致,這樣,她便給了哥嫂一筆錢,就讓他們回老家創業去了。
去年,頭中秋節,雅娟在清理嫂子遺留的問題時發現,嫂子曾經擅自做主,給閬諸一個經銷商竄貨,這是違背行業規定的,因爲雅娟只是北京某區域的代理,是不能竄貨給閬諸區域的經銷商的。這種酒的生產廠家,給北京地區代理的折扣,是低於其它省份的,這樣,響應經銷商拿貨的價錢也低。雅娟最後一次來閬諸催要貨款的時候,正趕上袁茵也在這家店裡買酒。他們關係似乎不錯。這個經銷商一聽雅娟不再供應他貨的時候,立馬翻臉,不給雅娟結賬,兩人吵了起來,最後還叫來幾個人扣住了雅娟的車。
一旁的袁茵看不下去了,就說了那個經銷商幾句,沒想到這個經銷商跟袁茵也吵了起來,最後,袁茵跟雅娟說:“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就報警,哪怕你將來承擔竄貨之名受到懲罰,也要這麼做。”
雅娟果然報警了。後來,這個經銷商被迫付清了雅娟的全部貨款。打那以後,雅娟就跟袁茵成了好朋友,兩人來往密切,雅娟說,袁茵儘管是女人,但卻有男人的仗義胸懷,爲了雅娟,她和這個經銷商就形同陌路。那個人一度還將袁茵視爲仇人,罵袁茵吃裡扒外,兩人就斷交了。爲此雅娟很是過意不去,但袁茵說,如果他是這樣一個人,我跟他斷了交情也好。
儘管丁一跟袁茵是初次見面,但她給丁一留下了很好的印象,聽了雅娟的講述,丁一對袁茵就更加印象不錯了,她說:“袁總看上去就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
雅娟說:“我只要閒了,不太忙了,就來閬諸,有一次她老公出差,我就住在了她家,晚上就從電視上看到了你,知道你回來了,也知道江市長去年底就調到了閬諸,所以我在路上纔跟你說,他是奔着你來的。”
丁一說:“他來閬諸,是組織上的安排,跟我沒關係的。”
雅娟笑了,她沒有反駁丁一,她發現丁一對自己的事仍然不敢向她敞開心扉,知道丁一有不便之處,也知道丁一的性格,一貫的謹慎,就說道:“你放心,她們誰都不知道我認識你們。我離開亢州後,跟任何人都沒有來往,亢州的一切,我已經快記不起來了,我現在生活的圈子,沒有哪個人、哪件事是跟亢州有聯繫的,亢州,只是我途中的一個站臺而已,所以,你不必緊張。”
好在雅娟沒有進一步追問丁一目前跟江帆的關係,丁一也沒主動跟她說,丁一不說的原因倒不是信不過雅娟,是因爲她背後的那些太太們。儘管袁茵人不錯,但是她的太太團的成員非常複雜,她不想找什麼是非,可能以後她跟江帆的關係早晚大家都會知道,但她還是不想過早地讓自己和江帆成爲這個話題的焦點,這也是雅娟說她謹慎的原因所在。
儘管丁一沒承認跟江帆的關係,但她也沒否認,所以雅娟更加篤信她的判斷,她端起飲料,說道:“小丁,祝你幸福。”
丁一也端起杯,跟雅娟碰了一下,說道:“雅娟姐,我也祝福你。”
雅娟嘆了一口,說道:“我這輩子,可能註定會和某種幸福無緣了。”
她的話,讓丁一的心裡突然一震,她記得雅娟的嫂子找到鐘鳴義好像是說,雅娟爲了他以後就當不成母親了,但是她從來都沒有跟雅娟證實過,這畢竟是她的隱私。聯想到自己這次加孕,她的心就有些提了起來。
她忐忑地問道:“雅娟姐,你這麼年輕漂亮,又有自己的一份事業,怎麼會和幸福無緣呢?我相信會有那麼一個人疼你,愛你的。”
雅娟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也相信,我一直憧憬着那麼一天,可是我今年都34歲了,那個人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現。”
丁一寬慰着她說道:“緣分還沒到。”
雅娟說:“丁一啊,我再也不相信緣分這個東西了,愛情就更虛無縹緲了,真有那麼一天愛情來了,我想我都會跑得遠遠的,我怕,怕了。”
“你怕什麼呀?”
“是因爲自己喪失了某些能力。我早就想好了,將來領養一個孤兒,最好是個女孩,將來供她上學,然後參加工作,我到不指望她將來給我養老送終,最起碼能彌補一些我的人生缺憾,我就滿足了。”
雅娟的話說得再明白不過的了。丁一反不知說什麼好了。
雅娟又說:“所以我對袁茵的太太團捐助孤兒院的事特別感興趣,今天本來是有事,但我知道後還是趕來了。你跟孤兒院熟,你可以幫我查對着,他們想領養男孩,但我最想領養個女孩。”
“多大的合適?”丁一問道。
雅娟說:“當然越小越好,這樣好培養感情。”
“行,我幫你留意。”
“這事就交給你了,我現在開始憧憬這件事了,你想想,如果有個孩子,我的生活就會充實起來,我奮鬥也就有勁了。”
席間,江帆給丁一打了電話,丁一看是江帆的,就扭過頭接了電話。
江帆問道:“午飯怎麼解決?”
丁一愣住了,看了看錶,說道:“對不起,我中午回不去了。”
“哦,我想告訴你的也是這事,我現在陽新調研呢。”
“嗯,明白。”
丁一掛了電話後,就見雅娟睜着兩隻看着她。
她笑了,說道:“怎麼了?”
“是江市長?”
“哦——”
“你們倆什麼時候辦事?”
“目前還說不好,等我爸爸回來後再具體商議。”
雅娟說:“真好,終成正果的感覺真好。”
丁一怕又勾起她的傷心事,就說:“雅娟姐,你現在跟我當初認識你的時候,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漂亮。”
雅娟摸了摸臉,笑了,說道:“老了。”
“一點都不老,所以,屬於你的愛情和幸福會一塊到來的,你可是要好好保重,準備迎接這些幸福啊!”
雅娟看着她,說道:“小丁,你真好,我現在更加認爲你哪兒都好,比我好多了,不爭名不爭利,但一樣都少不了,相比之下,我就的太失敗了,爭得比你多,得到的卻比你少,是不是很滑稽可笑?”
丁一笑了,寬慰着她說:“這剛哪兒到哪兒啊,我們的路還長着呢,誰能預料我們十年以後的樣子?所以,不到蓋棺那天,不能給自己的人生下總結。”
雅娟低頭笑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我剛纔是因爲羨慕你才這麼說的。”
兩人邊吃邊聊。
吃完飯,雅娟把丁一送到電視臺門口,丁一讓她上來坐會,雅娟說:“我不去了,我下午要跟袁總她們去農場,我還沒去過呢。再說,我也懶得見嶽素芬,說真的,亢州,除去你,我真的誰都不想見。”
丁一笑笑,不再勉強她。
剛到辦公室,江帆又給她打來了電話,說道:“飯局結束了嗎?中午跟誰吃的?”
丁一笑 了,說道:“你調研還有時間打電話啊?”
江帆說:“多忙也要打個電話,因爲你也是我調研的一部分。”
“哈哈,對於工作你是調研,對於我你恐怕是調查了?”
“怎麼,不應該嗎?”
“應該,應該,太應該了。”
“那就如實招來吧?”
丁一笑了,故意跟他賣關子,說道:“跟一個老朋友。”
“老朋友?”
“多老?”
“認識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
“我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了!”
江帆想了想,說道:“乖,我對你這個老朋友充滿了好奇。”
丁一笑了,不想吊他胃口了,就說道:“是邢雅娟,還記得嗎?”
於是,丁一就將她今天跟袁茵見面,碰到雅娟的事簡單告訴了他。
江帆說:“是她啊?”
丁一聽出江帆的口氣似乎有些不高興,就說道:“對呀,是她,你不大高興?”
江帆說:“沒有,你們小姐妹見面,我幹嘛不高興?”
丁一轉移了話題,問道:“中午沒休息會兒嗎?”
江帆說:“就休息了有十分鐘,這個老魏,他想累死我,上午馬不停蹄,下午一點半座談準時開始,我出來透透氣,順便給你打個電話,以爲你下午不上班,回老房子了。好了,我知道你幹什麼就行了,我回去開會了,掛吧。”
丁一知道江帆心裡有些不踏實,因爲爸爸明天就要回來了,五點多的飛機,儘管江帆沒說,但是她知道他內心的忐忑,不然不會在工作時間給自己打電話了, 就輕聲說道:“放心,這次有我呢,他不敢欺負你。”
果然,江帆聽後“哈哈”笑了,說道:“好,謝謝你這個盟友。”
掛了電話,丁一來到汪軍辦公室,簡單跟他彙報了見袁茵的情況,汪軍讚揚了她對福利院孩子們的關心,丁一彙報完後,跟汪軍說:“我家有點事,提前回去會。”
汪軍站起身,說道:“小丁,你有事儘管去忙,只要不耽誤工作,不用跟我請假。”
丁一站起身,說道:“那還行,萬一有配音任務,找不到我怎麼辦?還是不要給領導製造給我穿小鞋的機會吧。”
汪軍沒有笑,而是認真地說道:“丁一,說這話就虧心了。”
丁一見他認真了,就說道:“好了,我要走了,有任務再往回叫我。”
她說着,就走了出去。
汪軍看着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丁一先回的大學家屬院喬姨的家裡,因爲杜蕾說讓她回來給爸爸收拾書房,她將爸爸的書房和喬姨他們的臥室重新收拾整理了一遍,換上新洗的牀單後,纔回了西城的老房子。
前兩天,她和江帆回來過,他們已將這個家裡裡外外收拾了一遍,丁一今天回來,就是想住在這裡不走了,她實際就是想做給爸爸看,擔心爸爸不能接受她跟江帆在一起的事實。
丁一鋪好牀鋪後,躺在鬆軟的牀上,閉上了眼睛,憧憬着以後的日子……
她舒服地在牀上睡着了,直到江帆打來電話。
江帆問道:“你在哪兒?”
丁一懶洋洋地說道:“我在西城的家。”
江帆說:“就知道你縮回殼裡去了。”
丁一笑了,說道:“怎麼講?”
江帆故意認真地說:“大敵當前,你這個盟友臨陣逃脫,留下我孤軍作戰,這可是立場問題。”
丁一笑了,說道:“我立場沒問題,是形式問題。”
江帆說:“形式就是立場,就是原則,你現在把沒幹利落的活兒趕緊幹完,我一會就去接你。”
丁一囁嚅着說:“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要回來住……”
江帆說:“同志,咱們什麼都沒說好,我只知道,咱們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需要並肩作戰,再有,就是你一定要縮回去,也沒必要是今天,不是還有明天嗎?所以,今晚你必須要回家,不然,我就去你那兒住。”
丁一可是不敢讓江帆到這裡來住,這裡人多眼雜,怕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即便沒有影響,就是人們知道她家住着個市長,也會很麻煩的,她就笑着說道:“好的,指揮員同志,我服從指揮就是了。”
晚上,丁一又跟江帆回到了他的住處,他們剛要吃飯,丁一接到了哥哥的電話。
陸原說道:“嗨,小同志,今天不上直播,怎麼也不張羅回家呀?我說你可真夠野的了,收拾完書房和臥室後就跑了,你以爲我們就是讓你回來幹活嗎?明天老同志們要回來了,你是不是回來開個家庭會議,研究一下明天的具體接待事宜。”
丁一笑了,說道:“是咱們自家人,還至於研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