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的臉紅了,反駁道:“我都什麼歲數了,沒比您小几歲。再說了,您還結過婚呢,不是也沒看出她懷孕嗎,還把她弄丟了……”丁海不忍心往下說了。
關昊頹廢的重新靠在後座上,手捂住胸口,閉着眼不說話了。
丁海知道自己的話觸動了他,後悔的不行,開着車再也不敢說話了。
原來地方召開的兩會都是在春節後農曆的正月時間裡。
近一兩年來,全國各地都把兩會召開的時間提前到了春節前,好處就是兩會開的越早越能及時聽取各方面的意見,及早吸納政協委員和大人代表的意見和建議,有利於及時謀劃和完善一年的政府工作,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春節後就可以立刻開展投入全年工作。
這次關昊所做的政府工作報告中把新能源產業繼續作爲拉動全市經濟的主要增長點,還將城市地下管網建設作爲政府今年主要的工作任務,根據專家把脈的結果,錦安準備拿出兩年時間,完成全市的地下管網改造和在建計劃。
儘管這是一項看不見成績的工作,但是城市發展需要,人民需要。如果不加大投資力度改造管網建設,那麼每年遇到暴雨所造成的經濟損失有可能更大,甚至超過建設的投資。這項決定得到了政協委員和人大代表的熱烈擁護。
後來的事實證明,關昊在任期間這一重大決定,不僅具有極強的科學性和工作的前瞻性,也的確使這座城市受益,極大程度的減少和避免了這座城市每年因爲暴雨排水不暢而造成的經濟損失,以至後來成爲許多居民津津樂道談論的話題。
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有一個連續性的問題,哪怕這項工作在合理在順乎民意都要有一個承上啓下的過程。
當時由於西南線涉及到新城區的拆遷和規劃,使這一區域的地下管網建設放在了最後實施的環節,關昊離開錦安後,這項工作由於預算沒到位,減少了對地下工程的投入,從而成爲這個城市一角的長期之痛,直到現在。
臨近春節,關昊安排好了工作,第二次踏上了去她家的路。
同樣是那個機場,當張振把車鑰匙遞給關昊時,說道:“小昊,路上注意安全。”
江南的冬天和北方比起來還是溫和多了,遠山還是綠色,路邊的草和樹木也是綠的,向陽的地方還開着鮮花,空氣溼度比較大。
關昊把車窗降下來,呼吸着溼潤清新的原野空氣,他長長出了一口氣。事先沒有跟她爸爸媽媽打招呼,他自己也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理。
當車子停在她家門口的池塘邊的時候,想到上次自己來她家的情景,竟不覺的有些恍惚。
此時他多麼希望她的萏萏從屋裡跑出,奔向他,他閉了一下眼睛,鎮定了一下自己,走進了院子。這次門沒有上鎖,因爲他知道學校放寒假了,爸爸媽媽肯定會在家的。
當他敲開門的那一刻,夏媽媽愣在了門口,幾乎忘了讓他進門。
直到夏爸爸過來,纔將他招呼進來。
關昊看見媽媽的眼圈紅了,見到他肯定就想起了女兒。
他打量了一下屋子四周,沒有發現她的任何氣息。
當他把一紙盒品質上乘的冬蟲夏草擺在夏爸爸跟前時,夏爸爸擡頭看着他,說道:“小關,幹嘛買這麼昂貴的東西?”儘管爸爸沒吃過冬蟲夏草,但它的價值他還是知道的。
關昊笑笑說道:“這是家母讓我帶給您的,您身體不好,這個……用了有好處,還有上次那棵野參,都是提高免疫力的,據說這都是直接從農戶手裡買的,很便宜,您一定要用的。”
關昊很想說這個蟲草對抑制腫瘤很有效果,但是臨時改了口,只是說能提高免疫力。
“小關。”媽媽叫了一聲,心疼地說道:“你比上次可是瘦多了呀?”
“我沒事,就是胃不好,不能隨便吃東西,就顯得瘦。媽媽,她,還是沒有信來嗎?”關昊看着媽媽說道。
媽媽避開他的目光,偷偷的看了一眼爸爸,支吾說道:“小關,你要多注意身體啊。”
不知爲什麼,關昊似乎見到了希望,他有些興奮地說道:“您看這個。”說着,從包裡拿出了她的孕檢報告,遞給了媽媽。
媽媽看完後,遞給了爸爸。爸爸好半天才擡起頭,說道:“小關,菡菡這一走,對你的政治前途有影響嗎?”
關昊誠懇地說道:“不瞞您說,過了年我就37週歲了,她早就說過,我是個知道該要什麼的人。她正是擔心我的政治前途,才被我爸的幾句話嚇跑了,我爸現在後悔的不行。我的政治前途和這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今天來就是希望能夠得到她的消息,一家人團聚。”
夏爸爸一聽是關爸爸的話嚇走了女兒,他就預感到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話,他的女兒他最瞭解,於是就說:“儘管我不知道令尊對菡菡說了什麼,但我知道肯定是很重的話,而且和你的政治前途有關,我太知道我的女兒了,她從小就是這樣,無論自己受多大的委屈,都不會和別人去爭什麼的,這可能是我教育的失誤。我以爲是她對你產生什麼誤解,這樣看來,她更不會輕易回來了。”
說到這裡,夏爸爸也有些心疼,眼圈也紅了。想到女兒不僅背井離鄉,而且還揹負着沉重的心理負擔,做父親的怎能不心疼不惦記啊。
媽媽早在一旁飲泣了。
關昊的心裡也一陣難受,他抑制着自己,說道:“您放心,只要她有消息,我就能找到她。”
“小關,她希望你事業有成,生活幸福。”
“您可能不太瞭解我,我不是胸無大志的人,也不是平庸之輩,但是沒有她,任何東西對於我來說都是浮雲,而我也會變成行屍走肉。”他的眼睛溼潤了。是啊,這段時間他是怎麼過的有誰能知道?這些話又怎能跟他們說的出口?
“我瞭解菡菡,她肯定是不願給你帶來一絲一毫的影響,所以,你還是以大局爲重,別辜負了她的心意。”
關昊心裡一陣隱隱作痛,眼底裡出現一抹痛苦。媽媽在旁邊觀察的清,她說道:“老夏,別難爲孩子了,你看他痛苦的,不比我們好受。”說着,眼淚又流了出來。
夏爸爸也抹了一下眼淚,笑着說道:“唉,老丈母孃疼姑爺,天南地北都一個樣,隨你吧,敏老師。”
媽媽一聽,立刻起身,把女兒的第一封信交給了他。他如獲至寶,翻來覆去的看着信封,又看了內容,看完後,疑惑的擡起頭,說道:“沒有地址?”
夏爸爸點點頭。
這時,夏媽媽又給他看了第二封信,他照例查先去看着地址,還是沒有。
關昊打開了第二封信,從裡面掏出一張紙,當他看到那個紅色的小腳模的時候,他激動得雙手顫抖,他很想大聲疾呼:“天哪,我當爸爸了!”
但是他沒有,他只是默默的凝視着那個小腳印,胸腔和咽喉一陣疼痛,鼻子酸酸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滴落到信紙上,滴落在兒子的腳印上……
夏爸爸拍了拍他的手,說道:“我們知道的也只能是這些了,不過你別擔心,感覺他們還不錯。”
“小關,她每次都是從廈門寄信,你有辦法找到她嗎?”夏媽媽哽咽着說道。
他看了一眼夏媽媽眼裡的希望和乞求,點了點頭,說道:“她生孩子是要身份證明的,我這就安排。”
關昊掏出了手機,他往家裡打了電話,是媽媽接的,說道:“媽媽,跟爸爸要鋼炮叔的電話。”
媽媽知道他到了小夏的家,就說道:“小夏有消息嗎?”
“是的媽媽,她在廈門,但具體位置不詳。”
“你爸爸這會兒不在家裡,他回來我再給你打電話。小昊,帶媽媽問她的父母好。”
“知道了媽媽。”關昊掛了電話,轉達的媽媽的問候。
一會,關垚打過了電話,他急切地說道:“哥,有小夏的消息了?你想去找鋼炮叔嗎?”
“是的。我想讓鋼炮叔幫着查找醫院。”
關垚愣了一下,說道:“哥,你的意思是小夏生了?”
關昊的臉上露出了笑紋,說道:“是啊,你當叔叔了。”
“我天!”關垚驚呼,隨後說道:“哥哥,我這幾天都沒事,你等着,我跟你一塊去廈門,我現在就去機場。”
“不用,我自己去。你年底事多。”
“我肯定跟你去,你說到哪裡找你。”
關昊想了想說道:“還到振哥哪兒吧。”說完,看了看錶。
夏媽媽站起來,說道:“小關,我去給你做點吃的再走,你先去菡菡那屋休息一下。
關昊對休息現在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她的房間。
在媽媽的帶領下,他來到了她的閨房,一個不大但卻很簡單的臥室,粉色的窗簾,白色的紗幔,白色的小書桌,玻璃板底下壓着她手寫的楊絳翻譯的那首蘭德的小詩。
桌上是一張週歲生日照。他拿起這個小相框,端詳着那個梳着兩條羊角辮、睜着兩隻烏黑大眼睛的小女孩,不由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