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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是誰?

一朵生長在深深地底的黑色火焰思考着這個千古難題。

它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靈智,更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一直待在這個黑暗的地方。

它想得到自由。

它這樣想,但是,無論它怎麼努力,它的身體就是離不開這裡,沒辦法,它只能放棄了。

不過還好,還有一朵火焰陪着它。

它轉過頭,一朵與它深沉的黑色相反的白色火焰靜靜杵在那。

它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本能地有些抵制這朵白色火焰,直覺告訴它這朵白色火焰是它的敵人,但是它卻是在這個黑暗的地底唯一能夠聽它說話的生物了。

它們出自同源。

但是,唯一不同的一點,就是這朵白色火焰還不能像它一樣說話。

唔……你什麼時候才能說話呢,我好寂寞吶。

它這樣對白色火焰說,但是後者一如平常時的沉靜,沒有言語。

唉……它嘆了口氣,沒有人陪它,這個地底沒有其它生物的跡象,所以,它只能再次陷入沉睡。

很久,很久以後。

是一陣突如其來的疼痛吵醒了它,它從沉睡中突然驚醒,這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它反映過來時,它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變了,不再是那朵黑幽幽的黑色火焰,而是……

白色的?

它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新身體,唔……都是白色的,還是嫩嫩的,而且最開心的是,它可以走路了!

太好了!那麼它就可以離開了!

它欣喜地想,然後轉頭對白色火焰說:

我要走了,再見。

嗯,然後它就開開心心地走了,去見其它生物。

終於可以不用再寂寞了,它想,但是,外面並不像它想得這麼和平。

外面的確有生物,可是它們很兇,和地底那朵安靜的白色火焰不一樣,它還沒有接近它們,它們就要攻擊它,一句話也不讓它說。

唔……它們爲什麼敵對我?

它很沮喪,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所以才讓它們討厭了?

它走到河邊,河面清澈,清晰地倒映了它此時的模樣。

一雙漆黑如墨般的黑瞳,秀氣的眉略帶許些嬌嗔,嬌俏的鼻,脣色淡淡,皮膚白皙,四肢修長。

它看來看去,終於恍然。

自己跟它們長得不一樣,它們當然會攻擊我啊!

唔……但是,自己的模樣已經決定了,怎麼可能改得了呢。

沒辦法,它只好沮喪地回到地底,起碼在那裡它不是異類。

此時已經距離它離開過了很多年,地底也發生了一點微妙地變化。

這個是……它迷茫地眨眨眼,看着原本自己的位置上有了其它住戶。

一朵小小的火焰,盤踞在那裡。

好漂亮的火焰吶!

它欣喜地想,完全沒有別人佔了自己老窩的憤怒。

面前這朵小小的火焰,說不出是什麼顏色,只覺得猶如夢幻一般,在見到的那一瞬間就給人以驚豔的想法,就好像,就好像……

琉璃一樣!

是了,在上面它看到過這種石頭,可漂亮了。

它喜滋滋地看着這朵火焰,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無外乎就是你快點長大呀陪我玩呀我一個人好寂寞呀……

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朵小琉璃還是沒有生出靈智,至於那一朵白色火焰……

它撇撇嘴,它都不抱希望了,過了這麼久,它都有自己的模樣了,但是那朵白色火焰還是不會說話。

但是,偶爾它還是會給它講一些自己在外面的事,它覺得,這朵白色火焰是陪它最久的了,無論怎麼樣,它都覺得這朵白色火焰會給自己更親近的感覺。

又過去了很長的時間,它終於忍耐不住地底一如往常的寂靜,再次往外面奔去,雖然外面還是沒有人陪它說話,但是起碼比這裡有生氣得多。

可是,等它回來的時候,那朵小琉璃已經不見了,只有那朵白色火焰還在。

它……走了啊……

它忍不住失落,卻也能理解,當初自己一旦可以離開,不也是馬上就離開了嗎。

孤獨了這麼久,終於可以不用寂寞了,那朵小琉璃一定很激動吧。

它化爲原形,回到自己很久不見的老窩,對着那朵白色火焰又嘮嘮叨叨起來:

那朵小琉璃就這麼走了啊我原本還想等它化爲原形好好說話的呢可是它就這麼走了死沒良心的虧我那麼期待還是你好啊每次我回來都可以見到你你最好最好最好了……

像是說累了,它低下頭,心裡有一點空虛,它不知道那叫什麼,可是很難受。

喂,你什麼時候纔可以化形吶,沒有人陪我說話,我真的,真的很寂寞……

就這麼說着,它微微閉上眼,語氣低得近乎呢喃。

白焰微微一閃,只是閉眼的它沒有發現。

從這以後,它就很少出去了,就算出去也很快會回來,外面的一切其實並沒有它想象的那麼美好,同地底一樣,還是沒有人陪它說話,但是地底的話,起碼還有一朵白焰,等着它回來,陪着它,聽它說話。

唔……話說回來,你的白色跟我見過的不太一樣呢。

它歪着頭,想起自己在外面見到的那些白色,似乎……都沒有眼前的這種白好看。

該怎麼說呢……不是那種蒼白的白雪,也不是天空上軟綿綿的白雲,唔……是什麼呢……

它苦思着,可是自己貧瘠的語言庫裡實在擠不出什麼更好形容的詞彙。

反正很好看就對了,我很喜歡!

最後,它咧着嘴傻乎乎地用這句話總結。

歲月匆匆流逝,它發現只要自己離開老窩,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朵新的小小火焰誕生,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自己賦予了生命的意義一樣。

嗯,它很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它很細心地照顧那些小火焰,希望有一天它們能夠進化靈智,化爲人形出現在自己面前。

到時候,自己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這種日子很開心,就像是一直絕望的人突然看到希望一樣,很幸福,直到,某一天的到來——

它在別的地方沉睡,它的老窩已經成爲了一個誕生地,此時正盤踞着一朵小小青色火焰。

突然,一陣莫名的心悸從內心深處傳來,它從沉睡中驚醒,然後看到令它震驚的一幕——

那一直陪伴它的白焰,那被它視爲最重要的人的白焰,竟然,竟然……

正在以掠奪者的姿態奪取那些小火焰的力量!

那是它們用歲月積累的力量啊!

它慌忙上去阻止。

那些力量,那些力量,絕對,絕對不可以失去!

但是,它醒來得太晚了,最後,它只能搶下那朵已經蔫蔫的小青焰。

不……這還不夠……

那白焰似乎還不知足,發出極其渴望的訊息,目標直直指向它懷裡的小青焰。

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做……

它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目光滿是悲傷。

你怎麼可以奪取它們的力量?!

它怒斥。

它們……它們原本可以就這麼活下去,原本可以進化出靈智,可以化爲跟它一樣的模樣,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

忍耐了這麼多年的寂寞,不就是爲了這一刻的自由嗎?

可是,這一切,都被面前這朵白焰……給毀滅了……

它看着懷中微微顫抖的青焰,似乎知道情勢的不利,它正散發出害怕的氣息。

別害怕……我不會讓它傷害你的……

它輕聲安慰,語氣帶着決絕。

它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面前這朵白焰的強大,雖然它還沒有化形,但畢竟是與它同時出生,力量不分伯仲。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

它深呼一口氣,脣畔突然綻出一抹絕美笑靨。

活了這麼久,也不算夭折了吧&

周身騰起濃郁的黑焰,深沉如暗夜的顏色,對面的白焰似乎有一點不安,劇烈地顫抖着。

它緩緩升起自己的右手,那裡,一朵黑幽幽的黑焰出現在手心裡。

這個,便是它的焰心了,一旦失去,那麼它的這身力量就會成爲空談。

就像是精密的儀器,一旦失去了掌握中心的核心,那麼其餘的東西即使再精密,也只能成爲廢料。

再次深呼一口氣,它神情嚴肅,黑焰大盛,擁護着那朵小小的黑焰向白焰衝去。

白焰似乎知道這一招極其強大,同時綻放最強盛的白光。

兩者衝擊,引來的一陣強大氣流在地底形成極大衝擊。

然後,過了很久,對於它來說,似乎真的過了很久很久……

等到它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虛弱得不成樣子,而那朵白焰也是。

它成功了。

用自己的全部做的一場賭博,它成功將白焰打擊得很虛弱。

雖然它自己也是。

但是,這還不夠,它必須要把白焰送走,留在這裡,白焰遲早會恢復回來的。

它強撐着走到白焰身邊,用那雙手輕輕地撫摸白焰。

爲什麼要做那種事呢,它們一直這樣生活不是很好麼……

它低喃,隨即,一陣淡淡的黑光包裹住白焰,白焰似乎沒有力氣了,任由它所爲。

走吧,我們一起走……

脣角帶着輕笑,白焰的身體逐漸虛幻起來,連同它的一起。

但是,此時出現了一個意外,那朵小小的青焰附着上來,黏着它,似乎帶着不捨。

快離開!

它驚叫,但是來不及了,那朵青焰也逐漸變得虛幻,跟它們一起,消失在這天地間。

地底又恢復了往常的寂靜,除了偶爾岩漿破裂發出的聲響外,再無一點聲音。

它走後,它散亂的力量並沒有消去,而是被它和白焰的老窩聚集起來,逐漸凝聚成了兩朵黑色火焰。

深沉如夜的暗色,兩朵火焰靜靜地閃着幽幽火光,纏繞在一起,宛如雙生子……

……

……

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其中一朵黑炎似乎吞噬了旁邊因天地而生的聚靈草,化爲人形,它稱自己爲,黑閻。

再過不久,黑焰凝出靈智,黑閻帶着黑焰離開地底,尋找聚靈草。

之後,黑閻遭遇天劫,遇到喚爲“炎”的男子,愛恨情仇,同歷史一樣被歲月匆匆掩埋。

黑閻死後,神秘人從她身體裡剝奪黑炎,然後悄悄離開。

然後,火炎師的歷史開始。

轉而是國家的建立,琉璃,衆森,那不拉三國鼎立。

喚爲“炎”的男子遇到一個人,許下承諾,於是,“炎”變成了“神祭炎”,用自己的一生,守護那不拉。

隨即,千年後,即將又一次的天劫到來,所以世上多出了一個喚爲“爵”的人。

一系列糾纏。

然後又不知道是幾個千年以後,一名女嬰,呱呱墜地。

她的母親當場死亡,只有她的父親,抱着她,口中不斷溫柔地低喃:

“爵,爵……”

她擁有的火炎,是青色的。

因果因果,有因,便有果,輪迴,從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