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培已經直冒冷汗了,成交量太大了,封住漲停的五萬手轉眼被蠶食了個乾淨,幾千萬資金轉眼就沒了。如果這個過程長一點,他還想着讓操盤手們停下來,但眼下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回頭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衆人,“李總,打個電話問問啊,這情況不對。”
李培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撥通電話,弄到外放,“劉總,拋壓太大了,我們這裡快支撐不住了,是不想個辦法?”
“現在你們還猶猶豫豫!前面連續三個漲停,今天獲利盤套現自然力度大一點,要不也不可能找你們。現在就是兩軍對壘,你們這邊必須死守住漲停,漲停的封單一定不能少,現在自然人舉牌的消息已經開始擴散了,形勢很快就會反轉。”
劉子明底氣十足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一億資金又砸進去,但讓人鬆了口氣的是拋盤終於停止了,追漲停的掛單也一下蜂擁而上,瞬間封單超過五十萬手,形勢終於反轉。操盤手們已經在忙着撤單補單了,將買盤墊到後面,讓追進的遊資和散戶先行成交。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上午收盤,李培已經滿臉笑容了,有些自得,“聽說這次是東金的劉子珂做局,我們真是瞎擔心,這次合作之後不僅盡釋前嫌,以後也會多一些合作的機會。”
衆人附和,笑聲一片,約好了晚上的飯局。下午開盤前人少了一大半,事情沒有多大懸念,有些人還有些事情處理就不來了,李培只是一笑,盤腿抱胸看着盤面。安靜的開場,1分鐘內的拋單已經不到1000手,這樣持續到下午兩點半,李培已經有了些許倦意,喝了一口濃茶,咂着嘴向盤面掃了一眼,瞬間呆住,以爲是幻覺,揉揉眼眉,超長的放量線變得愈加清楚,心裡就是一突,慌忙聯繫操盤那邊,“怎麼回事?”
“有人放量拋盤,決心很大,但還有沒有吃到我們,是不是暫時將掛單撤下來看看情況。”
李培心裡狂跳,但仍舊斬釘截鐵的說道,“對方只是試盤,撤單就中了對方圈套,不僅不撤,剩下的資金也全都投進去!”
“李總,目前我們掛在上面的五萬多手掛單已經是全部了,沒有剩下的資金。我現在只是要你一個準話,一旦對方吃到我們,撤單還是不撤?”
“不撤!撤他媽!”李培吼。
操盤手收了電話,嗤笑,這種轉眼變成賭徒的金主他不是第一次碰到,也不去管,只要撇清責任就行。
封漲停的掛單雪崩一樣地崩潰,六十萬手,五十萬手,四十萬手,三十萬手,似乎只是幾秒鐘的事情。到了五萬手,衝擊遲滯了一下,終於遇到了抵抗,但事實證明只是徒勞,連續的萬手大單轉眼將這五萬手蠶食得乾乾淨淨,漲停一破,拋單像出籠的猛獸瘋狂地獵殺,不放過任何的獵物,不到片刻,翰玉置業牢牢地封死在跌停板,就像一個猝死之人,再無一絲活力。
李培舉起筆記本瘋狂地甩出去,碎裂聲將墜入夢魘的衆人驚醒,嘆着氣,“李培,還是問問東金怎麼回事吧,今天的換手率超過8%,這相當於40%的流通股,拋盤方哪來的這麼多籌碼?”
李培喘着粗氣撥打劉子明的電話,剛接通劉子明那裡就傳來惱怒的吼聲,“關鍵時候你們就TM陽痿了?對方一嚇你們就屁滾尿流!”
李培想哭,“沒有啊,我們的資金全被套牢了,不剩一分。”
“不可能!如果你們真接了三十萬手,對方不可能打破漲停。”
“劉總,我們沒有三十萬手,只有二十萬手,楊濤那小子的資金沒進來。”
“去你媽的,你玩我是嗎?我不說了必須準備三十萬手!被你們害死了!”劉子明大怒。
李培待要解釋,電話裡只剩下忙音,李培頹然一坐,衆人追問,李培咬牙切齒,“都是楊濤!要有他的十萬手資金,局面就不是現在這樣!”
衆人愕然,當時的局面,就是再多二十萬手也不夠啊,但沒人出來替楊濤辯解,楊濤背棄他們是事實,說在座的衆人不怨恨楊濤不可能,最起碼,他們這次要賠死,楊濤毫髮無傷不是嗎?而這次做局失敗,他們更怕的是東金惱羞成怒,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將楊濤推出來再合適不過了!
崔自民看着翰玉置業的盤面發愣,想笑卻笑不出來,總感覺詭異。今天一早東金借自然人舉牌翰玉置業的消息滿天飛,而且相關人士已經從證監會證實的確有個叫孫然的自然人遞交了權益變動報告,這種可以爆炒的利好最終卻是尾盤跌停這樣的結局,讓人很難想象,最重要的是如此大的拋盤是哪來的?如果自然人所持總股本的5%是那25%流通股,那就不可能是東金拋售。
崔自明撥通了呂重的電話讓他過來,呂重來了,卻在邊走邊翻一份資料。
“在看什麼?”崔自民問,呂重將手裡的資料遞過去,“你看看吧。”
是一份翰玉置業的大宗交易信息,以昨天收盤價溢價10%收購的10萬手翰玉置業股份,這是市場公開信息,崔自民也注意到了。不過這在當時看來沒多大問題,翰玉置業連續漲停,無法在集合競價市場買入,有人在大宗交易市場溢價買入很正常。帶着疑問隨手翻到下一頁,卻是《證券法》的第三章第四十七條,規定上市公司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百分之五以上的股東,將其持有的該公司股票在買入後六個月內賣出,或者在賣出後六個月內又買入,由此所得收益歸該公司所有。
崔自民一拳砸在桌面上,看了這些東西,再傻的人也明白了,“你說今天拋售的是東金?”
呂重笑,“只能是他們。翰玉置業是小盤股,在過去一年都是東金在裡面控盤,他們和上市公司配合默契,不可能有其他主力在裡面摸魚的情況,後來緊接着就是和楊濤的股權交易,在這期間股價風雲變幻,沒人敢進來攪混水,更別說掌握這麼大的股份數量。”
崔自民苦笑,“劉子珂真敢做,按照規定這25%的流通股是不能拋售的。”
“我也是一直沒想明白,所以將相關的規定都找出來,直到找到這一條我才突然明白,這10萬手的大宗交易溢價交易一定是東金將股份倒給孫然,昨天漲停位放量也一定是東金將剩餘的20萬手倒給孫然,而在昨天以前,孫然肯定一股都沒有,而所有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拉高孫然的持股成本;今天翰玉置業成交創天量,流通股換手率高達40%,然肯定將30萬手違規全部拋乾淨了,而他們故意將股價打到跌停,也是爲了做低今天的平均拋售價格。孫然賬戶昨天高買,今天低賣,就是將孫然這兩天的交易做虧,使得今天的賣出收益爲負數,雖然違規賣出,但是因爲無收益,從而規避這第四十七條的收益處罰。至於對孫然這個自然人的其他處罰已經無所謂了,孫然不過是個馬甲。”
崔自民苦笑,“照這樣看來,只要劉子珂還留在國內,我們重興也早晚是被她玩死的命。”
呂重也是一嘆,他雖然看破了,不過是事後諸葛亮而已,還有今天明顯有在漲停位托盤,劉子珂是怎麼忽悠到對方的?是基金?可能性不大。從漲停到跌停,如此大的差價,就是基金也不敢做。一天淨值縮水太大,基民也會質疑,如果讓人找到蛛絲馬跡,基金公司就臭了。
翰玉置業表現太過瘋狂,超過40%的流通股換手率,天量成交,從漲停到跌停,幾乎成了所有人的焦點,但真相太過撲朔迷離,所有的知情人都諱莫如深。
直到第二天晚上翰玉置業“如期”發佈簡式權益變動報告書,披露了孫然自然人持股超限舉牌的信息,並在其他重大事項中註明,按規定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百分之五以上的股東短線買賣所得差價收益歸上市公司所有,但信息披露人賣出所得收益爲負數,無收益歸上市公司,這纔給迷霧撕開一道口子。李培羞憤交加,當他無視規則的時候被規則教訓了,當他遵循規則的時候別人卻在玩弄規則。李培明白自己中了東金的圈套,但這又能怎樣,反咬一口對外公佈真相?這不可能……
【感謝木天水校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