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寧!”
赫斯曼叫了一聲這個名字,猛地睜大了眼睛,注視着坐在一張長椅上的革命導師的標誌性的超大額頭。
列寧的腿上蓋着一條藍色毛毯,肩上披着灰色圍巾,膝蓋上放着一塊薄木板和一本攤開的拍紙簿,手裡還捏着一支鋼筆,正在低頭寫着什麼。從阿爾卑斯山佈滿白雪的山巔上吹來的掀動着列寧的本子。他正想結束一天的寫作,去餐廳和妻子克魯普斯卡婭和紅顏知己阿曼德一起吃晚飯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大喊着自己的別名。他擡起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自己的老朋友馬克斯。格林,還有格林漂亮的妹妹埃娃和另外一個他不認識的年輕人一塊快步走來。喊聲似乎就是那個年輕人發出的。
“列寧同志,您好!”赫斯曼快步上前,興奮地衝着列寧伸出了右手——不僅是因爲見到了傳說中的導師,而且赫斯曼還從導師身上看到第三帝國的希望。
列寧愣了下,這個年輕人顯然認識自己,可是自己卻不記得曾經見過他。不過出於禮貌,革命導師還是站了起來,伸手和對方握了一下。
“這位先生,您認識我?我們曾經見過嗎?”
“見過,當然見過,在莫斯科紅場!”赫斯曼瞪大了眼睛,感興趣地注視着列寧。這位列寧比他上次去莫斯科旅行時見到的,可要顯得年輕和精神許多了。
“莫斯科……紅場?”列寧努力回憶着,實在想不起自己曾經在莫斯科紅場見過眼前這位先生。
“我想那時候您沒有看見我,我只是遠遠的看了您幾眼。”赫斯曼笑着解釋。他沒有對導師撒謊,他的確是在莫斯科紅場見過列寧——在列寧墓!而那時候的列寧只是靜靜躺着,一動也不動。
“哦,原來如此。”列寧心想,自己已經有十多年沒有去過莫斯科了,如果眼前這個青年曾經在莫斯科見過自己,那時他應該是個孩子吧?
“那您是……”列寧對眼前的青年有了些興趣,微笑着提問。
“我是奧托。布勞恩,德國社會黨人。”赫斯曼一本正經的撒謊。
“哦。”列寧掃了快步走來的“格林兄妹”一眼,心道:這個年輕人和他們一起來的,應該也是德國政府的代表吧?不知道背後是誰?要是德國人的總參謀部就好了。現在俄國國內的局勢瞬息萬變,而自己和布爾什維克的同志大多流亡在外國。如果沒有德國人的協助,連國都回不去,就更別提鬧革命了。
“費拉基米爾。伊里奇,見到你真高興。”
“我也是,奧斯卡,你能來秋吉維澤真是太好了。”
“費拉基米爾。伊里奇,我結婚了,這是我的丈夫奧托。布勞恩,他是我在慕尼黑大學的同學,一位社會黨人。”
“埃娃,這真是太好了,恭喜你。”
海因斯貝格和埃特爾這時已經走到列寧跟前,三個人互相欺騙——雖然列寧早就識破了“格林兄妹”,但還是裝成一無所知——然後就是擁抱,這說明他們真的很熟。
“你們來的正好,今天是阿曼德準備晚飯,有可口的法國菜。”列寧拉着“格林兄妹”的手往房子走去。
那是一棟三層樓房,是用阿爾卑斯山區最多見的木頭建造的。並不豪華,但是裡面收拾的很乾淨。列寧和他的兩個女人一共租了兩個房間,他有時候和克魯普斯卡婭一起過夜,不過更多的時候還是和法國女子阿曼德在一起。
導師的妻子和紅顏知己同“格林兄妹”都很熟悉,非常歡迎他們的到來,特別是海因斯貝格每次到來都會帶來一些美味的食物,不是醃牛肉就是牛舌頭和羊肩肉。對於只供應奶製品的秋吉維澤療養院來說,這些美味可是非常難得的。
另外,海因斯貝格也會爲列寧準備一些很特別的“禮物”——一份最新的蘇黎士或伯爾尼各大圖書館的清單。
瑞士的圖書館服務非常周到,根本不必親自上門,只要給圖書館寄一張寫着地址的申請書的明信片去,就能借到任何書。這對列寧的研究工作是非常有幫助的。
赫斯曼、埃特爾和導師在一張並不是很大的書桌邊上坐了下來,長得很漂亮的法國女人阿曼德則爲三人端來了濃香四溢的俄式咖啡——由雞蛋黃、牛奶、巧克力、伏特加、砂糖、奶油和咖啡調製而成。海因斯貝格和克魯斯卡婭則在廚房裡忙着準備晚飯。
赫斯曼端起一杯咖啡抿了一口,發現裡面有烈酒,微微皺了下眉頭。列寧一直在觀察赫斯曼,看見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笑道:“布勞恩同志,喝不慣俄羅斯咖啡嗎?”他說起了俄語。
“是有點不習慣,裡面加了伏特加?”赫斯曼也用俄語回答,他的前世並不會說俄語,但是重生成了赫斯曼後卻能說了。“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因爲在德國,現在既沒有咖啡也很難弄到牛奶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這兩樣東西了。”
這個謊話很不高明,看看赫斯曼的身材和氣色,就知道他絕對不缺乏牛奶的滋潤。
不過列寧並不在意這些,他只是嘆了一聲:“德國只是沒有咖啡,缺少牛奶,可能肉也不多。但是在俄國,卻連黑麪包都快沒有了!”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可是俄國臨時政府卻和沙皇一樣,只想着打仗!”
“因爲他們和沙皇一樣愚蠢,”赫斯曼用拳頭輕輕錘了下桌子,“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俄羅斯真正的敵人是誰?”
“對!他們沒有意識到!”埃特爾附和着發聲。列寧卻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着赫斯曼。
赫斯曼加重了語氣:“實際上德國和俄羅斯都是大英帝國遏制的對象,都是控制大英帝國的國際資本主義集團反對的敵人!甚至連我們德國人的老對頭法國也一樣吃盡了英國的苦頭。當拿破崙帝國輝煌鼎盛的時候,英國就一次次組織反法同盟。當俄國強大的時候,英國人則聯合法國和土耳其發動戰爭(指克里米亞戰爭)。當普魯士領導的德意志崛起復興的時候,英國又拉攏法國和俄國……實際上,英國的政策就是讓我們這些歐洲強國互相殘殺,以維持國際資本主義集團支配世界的遊戲規則!”
“哦?”列寧並不認同赫斯曼的論調,他的語調帶有譏諷味道。“我想您一定認爲英國和這個……國際資本主義集團的圖謀將要被德意志帝國粉碎了吧?”
赫斯曼看着列寧,“您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判斷?”
“形勢不是很明朗嗎?”列寧聳聳肩,“二月份發生革命的主要原因並不是反對沙皇,而是反對戰爭!如果臨時政府能夠順應民意同德國議和,那麼它就能穩定下來。這樣德國和奧匈就能將大量的兵力從東線調往西線,他們將足以毀滅法國!”
赫斯曼搖搖頭:“可臨時政府如果不願意和談呢?”
“是的,他們不願意!”列寧冷笑,他雖然身處瑞士,但是仍然能夠得到俄國國內的重要情報。“他們還會繼續作戰,而不顧俄羅斯軍隊正在解體這樣的事實!那些蠢人(指立憲民主黨、進步黨、孟什維克和社會革命黨)就是這麼幼稚,以爲由他們來代替沙皇指揮就能取得勝利。但是殘酷的現實會教訓他們,也會教育俄國人民,隨後就會有第二次革命!到時候掌權的將是布爾什維克,而布爾什維克是真正願意實現和平的。這樣德國和奧匈不就可以將東線的軍隊轉用於西線了嗎?”
赫斯曼的臉沉了下來,他靠在硬椅子的背上,長嘆一聲:“但是美國和英國一樣,也是被國際資本主義集團所操縱的!一旦存在英國失去世界霸權的可能,美國一定會在國際資本主義集團的操縱下采取更加敵視德國的政策!”
“國際資本主義集團?”列寧沉吟着問,“布勞恩同志,你的意思是,國際上的資本主義都是一體的?可是現在的戰爭卻表明,國際資本主義是存在不同集團的……基本上每個資本主義國家都是由各自國內的資本家所控制,爲了爭奪殖民地的市場和原材料,資本主義國家之間纔會爆發大戰。”
赫斯曼搖搖頭,反駁道:“列寧同志,我想您應該注意到資本是可以跨境流動的,它們可以從這個國家流到那個國家。而發源於兩個國家的財團,也可以通過資本運作而合併成一個財團,或者互相控股使兩個財團擁有共同的利益。通過這種跨境的資本流動和運作,最終會產生一批可以支配多個國家甚至是整個世界的超級大財團。”
“我想這只是您的猜想,”列寧道,“或者在將來的什麼時候,真的會出現可以支配多個國家的大財團。但是現在顯然還沒有這樣的大財團出現。否則這場世界大戰就不會爆發了,不是嗎?”
“這只是說明跨國大財團還沒有控制所有的國家,”赫斯曼道,“而且有些國家並不受資本支配,而是被國家主義的***所統治,比如德意志帝國!所以控制英美的跨國財團纔會千方百計遏制德國,最終引起了這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