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西線的魯登道夫攻勢沒有取得預想的效果,而且美軍已經大舉抵達,因而自六月份開始,德軍就轉入防守,勝利變得遙不可及,失敗彷彿也是時間問題了。
在1918年6月初和古斯塔夫.克虜伯的第一次見面之後,直到這年的8月下旬,赫斯曼頻繁地和工業促進委員會的委員們見面會談,討論搬遷工廠和興建里加工業區的事宜。期間他還陪同正在追求瑪格麗特的安東尼.福克和巴伐利亞機械製造廠(bmw)的老闆吉斯坦.奧托,去了幾次里加。福克飛機制造廠和bmw是重點保護對象,根據大總參謀部的秘密指示,必須要在1918年11月之前,將這兩家工廠中相當部分的設備和人員轉移到里加,準備在工業促進委員會的財政支持(入股和低息貸款)下開辦一家飛機研發和製造企業,bmw-福克公司。這家公司的主業並不是大量生產飛機,只有小規模的生產車間,但是會建立一個大規模的實驗中心,包括機場、風洞、靶場和發動機測試中心。根據計劃,未來德國軍用航空項目的設計中心還將放在本土,實驗基地和試生產的基地都會遷往裡加。
另外,在赫斯曼的推動下,工業促進委員會還準備設立了一個專門的航空發展理事會,這個理事會將會在停戰後正式組成,由德國最出名的飛機設計師和空戰英雄組成,控制一筆秘密的產業基金,專門用於促進德國航空工業發展、民用航空發展和飛行員的培養。波羅的聯合公國同樣會成爲未來德國空軍飛行員的搖籃。
與此同時,得到美軍援助的協約國軍隊開始轉入反攻。由於在之前的魯登道夫攻勢中損失巨大,德軍從7月份開始就陷入了困境。8月8日,協約國軍隊在索姆河一線發動猛攻,投入了456輛坦克和數十萬進攻部隊!防守薄弱的德軍陣線很快土崩瓦解,頭一天就有1.2萬人被俘!
而且,英法軍隊在這場攻勢中,使用了從德軍那裡學來的滲透戰術。讓士氣低落的德軍措手不及,整個前線正面臨災難性的後果!
8月30日下午,赫斯曼和羅森堡一起,帶着bmw-福克公司在里加建立工廠和研發中心的計劃書回到了柏林。在柏林的街上,他們再一次看到了讓人憂心的場面——由於赫斯曼和羅森堡並沒有穿着軍服,因此他們剛一走出車站,就有人塞給他們每人一張傳單。
“爲了德意志!”那人喊了一聲,然後又匆匆離開。
“該死的猶太人,那人是個猶太人!”阿爾弗雷德.羅森堡看了看傳單,發現是反戰宣傳的內容,就罵罵咧咧起來了。
“快點走吧,上面還等着看我們的計劃書呢。”赫斯曼看了眼人頭攢動的火車站廣場,發現不少穿着打了補丁的西服的中年人,四下游動,他們手中都拿着一疊疊傳單。
很顯然,德國反戰分子又開始活動了!他們中間有一部分或許是猶太人,但是更多的還是日耳曼人。
身爲史塔西的局長,赫斯曼當然知道是什麼人在反戰——和俄國二月革命前的情況差不多,德國國內同樣存在強大的社會黨勢力。雖然在戰爭開始之後,大部分德國社會黨人也和俄國的社會革命黨、孟什維克一樣,採取了“護國主義”路線,只有一小部分左翼激進分子成立了德國***,和俄國布爾什維克一樣比較堅決地反戰。但是那些支持戰爭的社會黨人,他們的態度並不是堅定的。而且他們對軍方統治德國的局面同樣非常不滿,如果按照議會多數派組閣的原則,他們這些社會黨人才是國家的領導者……
如果戰爭進行的非常順利也就算了,可現在偏偏敗局已定。德國的社會黨人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放棄這個可以讓他們上臺執政的機會?
在赫斯曼的記憶中,魏瑪共和國的第一任總統艾伯特就是德國社會民主黨人。
所以現在德國的“和平運動”,主要還是社會黨人的支持者在鬧——出頭的不一定是艾伯特這樣的大人物,但一定有他們在背後支持。
不過今天火車站廣場上的“和平人士”彷彿有些多了!而且赫斯曼也沒有發現軍事情報局指揮的軍警……施萊徹爾的人都上哪兒去了?今天是特務休息日?沒有接到通知啊。
帶着滿腹的心思,赫斯曼和羅森堡上了一輛出租馬車,半個小時後就抵達了大總參謀部。
“中校,出了什麼事?我在火車站遇上好多搗亂分子了。”
在軍事情報局的走廊上,赫斯曼看到了無精打采的治安處處長施萊徹爾中校。
“是的,我知道!”施萊徹爾掃了赫斯曼一眼,嘆了口氣,“因爲我的人不能出動,這是上面的命令……”
“上面?”赫斯曼一愣,“上面”是誰?興登堡?還是……德皇威廉二世?
“到底出了什麼事?”赫斯曼追問。
施萊徹爾在走廊裡面掃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閒雜人等,這才壓低聲音道:“上面已經通過秘密的渠道向協約國求和了,但是美國總統表示:協約國不能和一個軍事獨裁政權談判!如果德國要求和,那就應該先成爲一個民主國家……”
“什麼?美國人要我們成爲民主國家?”赫斯曼的臉色頓時大變,經歷過俄國革命的他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上面同意了?”
“還沒有。”施萊徹爾有些不確定,“但是態度應該有所鬆動,要不然我的治安處也不會無所事事。”
……
“陰謀!元帥閣下,這是美國人的陰謀!”
在興登堡元帥的辦公室裡,赫斯曼大聲疾呼:“如果軍隊放棄自己的責任,那麼革命就將席捲德意志帝國……到時候絕大部分軍隊會喪失意志,我們將失去對外的抵抗能力。敵人將會把最苛刻的條約強加給我們!”
對於一戰中的德國是如何突然喪失抵抗能力,乖乖屈服於協約國,接受了根本無法履行的《凡爾賽條約》的問題。赫斯曼在後世也不甚瞭解,他只知道是奧匈解體在先,德國革命在後,德軍最後崩潰。失去了強大的軍事力量,德國自然就從張牙舞爪的猛獸變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但是幾百萬軍隊瞬間崩潰,還是讓人匪夷所思。要知道在德國戰敗之前,還沒有一個敵人踏上德國的土地。西線戰場還在法國和比利時境內。按照一戰西線的打法,推進幾公里得死十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真要打到德國腹地,協約國怎麼都得再死傷幾百萬。美國或許還能承受,法國和英國可就難說了。
如果德國還有抵抗能力,和平的條件絕不會那麼苛刻。
不過現在,赫斯曼已經有點明白德國是怎麼一步步陷入災難的——同樣的事情,他在後世見過太多了。想要民主來解決危機,結果卻將原本不算太嚴重的危機,變成了不可救藥的崩潰。
實際上,俄國在二月革命後的崩潰,同樣是由一場註定不會成功的民主化進程引起的——民主解決不了戰場上的失敗,而且民主化過程中出現的權力真空還會加劇軍事失敗的程度。俄國二月革命引發的民主化浪潮毀掉了俄軍,讓德國可以在軍事上不斷逼迫毫無抵抗能力的蘇維埃政府。
而現在,類似的災難很快就要在德國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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