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朦朧的清晨,小鎮上已漸漸熱鬧起來,幾十個健康快樂的小夥子,或穿着花色的蠻服或着祁裝,挑着兩肩滿滿的收穫,踏着青石板赤着腳一面笑語一面朝臨水的酒家走去。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夥計和他們一起把好活蹦亂跳的魚兒用竹籠裝好,身後則有幾個微笑的婦人和少女捧着汗巾和茶水相侯。
柔軟的樹枝在晨風中搖來搖去,杜若的身子也隨着樹枝搖來搖去,玉足明晃晃的白,翠色的繡鞋一顫一顫地掛在腳上,驟然間另一隻不知所蹤。
樹下的秦非一聲慘叫,捂着被砸中的腦袋剛要怒罵,猛然間卻看到了那雙比春筍還要可愛的小腳。
雪豹美人從樹後轉出來,圍着秦非呼呼嚕嚕地蹭個不停。秦非輕輕撫摸了它兩下,從身上掏出一塊肉乾餵它,然後又大步走向前方,對杜若置若罔聞。
杜若從樹幹上縱身一躍,輕盈地落到了地上,直接從背後一把抓住了秦非的腰帶。
秦非這才轉過身,向她行了一禮,道:“原來是杜姑娘。”
杜若道:“你裝什麼裝,明明每次都看到我,卻裝作沒看見。”
秦非恭敬地道:“秦非不敢。”
杜若掐着腰向前邁了一大步,幾乎要貼到他的身上,秦非嚇得連退幾步,手扶着樹幹站好,道:“你幹什麼!”
杜若叫道:“該問這句話的是我好不好呀!當初我和阿哥帶領族人下山來到這個小鎮,是誰信誓旦旦地和死守在山上不肯下來的阿爹說要照顧我來着?”
秦非道:“自然是重華儲君。其他人哪裡有這種能耐!”
杜若道:“好啊!前些日子是萬瑞,萬瑞有了心上人以後又要把我推給項重華了是嗎?”
秦非哭笑不得道:“可是當初確實是重華答應要照顧好你和你的族人的。”
杜若不依不饒,指着秦非的鼻子叫道:“你撒謊!你撒謊!就是你答應的,就是你!”
秦非嘆了口氣,道:“就算是又怎麼樣?大家在這裡一切安好,轉眼間下一批居民就又可以遷過來了。無論是我還是重華馬上就要離開這裡,雍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們。”
杜若俏皮一笑,挽起他的臂膀道:“這有什麼?我跟你們一起走!反正我也挺想去北方瞧瞧的。”
秦非掙脫了她的臂膀,沉下臉道:“我們不可能帶你離開的。”
杜若美目一瞪,也較上了勁道:“我偏要跟你們走!你們騎馬我就騎豹子,看誰跑得快!”
秦非嘆了口氣,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杜姑娘又何苦纏着我?”
杜若正要說話,卻臉色一變。
一面草叢裡竄出十幾個黑衣人影,持刀荷劍衝向秦非。雪豹美人瞪圓雙目,豹毛豎起,一聲吼嘯已經撲倒了一人,伸長爪子又拍暈一個,用身體擋住秦非。
衝在最前排的黑衣人徒然見到這樣一頭碩大雪白的豹子,也不禁心生懼意,微微後退一步,與後邊的人聚成一個扇形。
杜若拔出腰刀,欺身奔向包圍圈。靠後的幾人立即調頭和她廝殺在一起,不成想杜若雖個小力弱,卻靈活異常,手裡的腰刀更是一招比一招潑辣,不多時便砍倒了兩人,其他三個黑衣人也多少掛了彩。
雪豹左撲又咬,對方雖人多勢重也半點傷不到秦非。一個疤面男人趁雪豹撕咬另一個同伴時衝到秦非身側,揮刀便要取其首級,杜若不待多想,反手便將自己的腰刀擲向那人,貫胸而入。
杜若失了武器,頓時落於下風,幾把刀劍左右夾擊砍來,杜若彎腰閃過,背後卻又劈來一把,她側開疾轉,無奈腳下功夫不夠,底盤不穩,竟然摔倒在地,只能連續滾地才險險避過狠戳小來的刀劍。
秦非一聲暴喝,舉着從剛纔的人身上抽出的杜若的腰刀便撲將過來,身邊則是咆哮的雪豹,一人一獸竟也衝破了包圍,護在了杜若身邊。
杜若望着秦非又驚又喜,從地上爬起,還未開口,忽然發出一聲**。她的身上雖然沒有流血,右臂卻顯然已經扭傷,再也握不住腰刀。杜若忍不住眼淚簌簌直落,恨不得打自己幾耳光,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刻,她竟然就這樣敗下陣去,連心愛的人也保護不了。
一個貌似頭目的黑衣人大聲喊道:“千萬不要傷了那個小姑娘,她可是咱們少寨主的心上人!!至於那個男人只要留一口氣就行!”
秦非和杜若瞬間便明白了來人的目的:次仁和次旦雖然慘敗落逃卻仍不甘心,想要捉住秦非以要挾項重華。
秦非舉起手裡的刀子道:“你是不是右臂受了傷?不要緊吧?”
杜若心裡泛起一陣甜蜜,他還是一直在看着她,關心她的,她伸出左手去搶他的刀,道:“不礙事的。我的左手也可以拿刀。”
秦非堅決地道:“我沒有你想的那麼不濟,你快乘着美人去搬救兵,這裡我撐着。”
杜若昂首道:“你吹什麼牛皮,我左手打你這樣的三個都絲毫不成問題,要走也是你走。”
秦非怒道:“你是聾了還是傻了?他們還要拿我威逼重華所以我沒事的,而你要是被次仁那個混蛋抓住可就……”他咬住嘴脣,聲音沉下來道:“那樣的話,我怎麼跟你阿哥和阿爹交代?”
杜若依然不肯移動半步,道:“那我們就一起死在這裡!”
秦非沒有說話,手卻開始顫抖。他一咬牙,腰刀竟然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高聲道:“你們放了她,我就乖乖地跟你們回去,否則我現在就死在這裡!到時候重華他一定會把你們全族都誅殺得雞犬不留!”
杜若顫聲道:“秦非,你……”
黑衣人也不禁亂了方寸,看向頭目。
頭目沉思一陣,點頭道:“看在你這份膽識上,我就答應你。不過秦先生,我可警告你,少主對你的奪愛之恨可是刻骨銘心,你要跟我們回去肯定要吃不少苦頭,你可得有準備。”
杜若的臉立即白了,就要撲到秦非身上奪走他的刀。秦非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不等她動彈便罵道:“杜若你要是敢動就着了他的道兒了!他故意這麼說就是想引你去阻攔我,好讓咱們露出破綻,他則一齊將咱倆拿住。你怎麼蠢成這樣,平時的機靈去哪了?”
杜若咬着嘴脣,眼淚又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