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莫小川被擡回大營的時候,西樑軍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燕軍。梅世昌在這種情況下,也是迴天無力,只能退守出雲關。好在,他拿下出雲關之後,便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將城防加固,使得原先出雲關西面的城防不堅的缺點已然去除。
花旗沖和龐勇搶攻不下,只好在出雲關下安營紮寨,將營寨又向前推進了幾十裡。這一次,梅世昌的燕軍元氣大傷,短時間內,無法發起反攻,也給他們爭取了的許多的時間,可以將營寨休整堅固,以拒敵軍。
如此,兩軍便在此地僵持了下來。
時間一晃,便是三個多月,從初春轉到了炎熱的夏季。雨季的到來,讓雙方疲憊的士兵暫時得意休息。林風從莫小川的營帳之中走出,面上帶着憂色,顧明在一旁輕聲問道:“王爺還沒醒嗎?”
林風輕輕搖頭,長嘆了一聲,道:“陸門主說,王爺這一次,能夠保住性命,已經是怪石。但是,他的體內,已經沒有了經脈,這等怪象,她也從未見過。王爺現在還能活着,已經是一個奇蹟,至於什麼時候能醒,她也說不準。”
“要不要將陸婆婆也請來,或者,將王爺送回京城,請她老人家醫治。”顧明擔心道。
林風擺了擺手:“陸門主的醫術,與陸婆婆相差不多,而且,她也說過,王爺這般情況,陸婆婆也是沒有辦法的,劍宗典籍當中,便沒有這邊病症的醫治之法,甚至連病症都沒有記載。恐怕,這天下也沒有一個全身都沒有經脈之人吧?再說,王爺眼下的情況,也不適合長途跋涉。”
顧明輕嘆搖頭,道:“難道便沒有別的辦法了?”
“一切,只能看王爺自己了。”林風面色顯得很是難看道:“不過,我們也不用悲觀,陸門主說了,一般的人,像這般昏迷三月,早已經撐不下去了。王爺現在雖然昏迷不醒,卻精力充沛,猶如熟睡。應該是沒有大礙的,醒來也是遲早的問題。”
林風說出這句話來,連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臉上的神色並不怎麼好看。顧明同樣不太樂觀。
劍九守在營門前,面色有些發冷,這三個月來,他很少說話。對於這個忠誠的護衛,林風也不知該怎麼辦,勸他休息,劍九卻置若罔聞。
文芳和龍英,此次也跟着陸琪一來來到了軍營之中。兩人肩負起了照顧莫小川的責任,這會兒,在裡面陪着莫小川的,正是龍英,她看着陸琪平靜的面色,心中有些沒底,忍不住輕聲問道:“師傅,他、他怎樣了?”
陸琪輕輕搖頭,並未出聲,隨即走出了帳門。
幾乎每天,龍英都要問幾遍這樣的話。但是,一直都得不到答案,其實,龍英自己也是通醫術的,對於莫小川的情況,她自己也有一個大概的判斷,這種奇怪的病症,陸琪與她所瞭解的也相差不大,因此,並不能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
龍英面帶失落之色伏在了莫小川的臂膀之上,這三月以來,莫小川身上一直都帶着濃重的酒氣,不過,最近這些天,似乎這酒氣正在一點點地消退。一直都冷豔的她,這些日子卻柔弱了許多,顯得有些憔悴,此刻,卻也並未注意到莫小川身上的這種變化,或許,她已經察覺到了,卻沒有覺得這與莫小川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聯吧。突然之間,她感覺到莫小川的手指好似動了一下,急忙擡起頭,緊緊地握住了莫小川的手。
她的小手之中,明顯地感覺到,莫小川的手指又輕微一動,她的神色一喜,急忙朝外跑了出去,高聲喊道:“師傅,他動了……”
剛剛走出營門不久的陸琪,聽到龍英的呼喚之聲,急忙返回。同時,顧明、林風、文芳、龐勇等一干人,齊齊地聚積在了莫小川的營帳門前,都心懷忐忑,甚至激動地等待着裡面的消息。
陸琪走進來,絕美的臉上也是顯出幾分希望的光芒,不過,當她陪着龍英在莫小川的牀前等了一個時辰,卻絲毫不見莫小川有所反應之後,面上希望,也逐漸被失望所取代,輕輕搖頭,道:“怕是,你的錯覺吧?”
龍英這個時候,也有些拿捏不準了。當真是自己的錯覺嗎?龍英呆呆地站立在了當場。
西樑上京。
王府之中,陸婆婆一臉擔憂地坐在桌旁,老道士千年不變地提着他的酒罈,看着陸婆婆,輕聲安慰,道:“小蓮吶,莫小子沒那麼容易死的,你莫要擔心了。他不就是多飲了幾口酒嘛,這是醉了……你放心了好了……”
“你放屁!”陸婆婆滿面怒容,道:“你每日飲酒,也不見你醉三月。最好喝死你算了……”
“呃!”老道士差點沒被酒水嗆死,大聲地咳嗽了幾聲,這才道:“小蓮吶,話不能這麼說。我喝的是什麼酒,他喝的是什麼酒,這能一概而論嗎?何況……”
“滾蛋!”陸婆婆一擺手,道:“老孃懶得聽你的廢話,心煩着呢。”
“我這是在開導……好好,我走……”看着陸婆婆已經準備好了揍人,老道士便閉上了口,輕輕搖頭,提着酒罈子朝門外行去。
剛剛走出門外,卻見司徒玉兒面上帶着淚痕走了過來,對着他輕輕施禮,隨即行入了陸婆婆的屋中。
陸婆婆看到司徒玉兒的模樣,神色微微一緊,面色便是一變,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司徒玉兒輕咬薄脣,道:“婆婆,大哥他此次,怕是挨不過去了。”
司徒玉兒的話一出口,陸婆婆反倒輕鬆了一些,之前,看到司徒玉兒的模樣,她還以爲,是莫小川出了什麼事,現在聽到是司徒雄,面色便好了一些,不過,陸婆婆隨即反應過來,似乎,司徒雄出了事,自己也不該如此輕鬆的模樣,便又忙問道:“他怎麼了?不是交給兵部、刑部和吏部會審了嗎?難道已經出了結果了?”
司徒玉兒輕輕點頭,道:“已經查明,確實是大哥因私廢公,雖然還沒有定奪,不過,一應公文,已經送到了皇上那裡,怕是……”
司徒玉兒的話音未落,便聽外面的老道士輕聲說道:“今日這是怎麼了,怎地連這丫頭也跑了過來。”
隨即,便見柳卿柔匆匆行來,輕聲喚道:“道長,玉兒妹妹,可在此處?”
司徒玉兒抹了一把眼淚,忙走出陸婆婆的屋門,卻見柳卿柔神色有些發緊地走來。
“柳姐姐?”司徒玉兒略感詫異。
柳卿柔卻是小臉有些發白,道:“玉兒妹妹,出大事了。”
司徒玉兒有些不解。
柳卿柔輕輕一咬嘴脣,道:“方纔,我聽父親與叔父談話,說是,司徒、司徒將軍已經被處決了。只是消息還未傳出……”
柳卿柔的話語落下,司徒玉兒陡然睜大了雙眼,整個人面色瞬間變作慘白,仰頭倒了下去,陸婆婆眼疾手快,從屋中一躍而出扶住了他,臉色也是有些難看,望向了柳卿柔,道:“柳姑娘,此事確切嗎?”
柳卿柔輕輕點頭,道:“怕是,十有八九。”
陸婆婆長嘆了一聲,扶着司徒玉兒回到了屋中,便沒有再言語了。
相府之中。
柳承啓坐在書房,聽着老李管家的回話,聽罷之後,微微擺手,示意他退下,隨後,對坐在對面的柳敬亭,道:“皇上已經在動手了。”
柳敬亭緊握拳頭,道:“他難道已經確定莫小川醒不過來?”
柳承啓擺了擺手:“皇上是在試探,試探王府之中的反應。如若莫小川有反心,不管他醒不醒得過來,這個時候卻是最容易察覺出來的。現在,王府之中已經知曉了此事,便不知他們會怎般處理,若是必要之事,我們也該出手了。”
“兄長提前讓卿柔將消息透露過去,便是想觀察王府那邊的反應嗎?若是那邊當真有了替司徒雄報仇之念,難道我們真要將莫小川的妾侍殺掉?”柳敬亭面上的神色略顯猶豫。
“即便讓莫小川恨我,那也是之後的事。現在,絕對不能讓那些女人毀了他。他根本就不清楚莫智淵到底有多少底牌,現在出手,只是送死。”柳敬亭的面色陡然一凝,沉聲說道。
柳敬亭輕輕點頭,也沒有再多言什麼,只是低嘆道:“大哥如此做,怕是,也會引起莫智淵的忌憚。爲了一個還不知能否活過來的莫小川,值得嗎?”
“值得!”柳承啓緊握拳頭,道:“皇帝忌憚我,難道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嗎?這一次,若是莫小川能夠撐過去,我不介意用我這條老命去替他鋪路。”
見柳承啓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柳敬亭便沒有再多言什麼,只是輕輕點頭,道:“我知道該怎麼做的,兄長放心。”
柳承啓輕嗯了一聲,隨即,面上露出一絲感嘆之色,緩緩搖頭,沉默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