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川在門前站着,許多人都盯着他看,有些婦人看着他長得還算俊俏,不禁多看幾眼,露出幾分欣賞之色;也有得用一種看變態的目光看着他,讓他渾身的不自在。
裡面那丫頭嗓門越來越高了。高聲吵嚷着,莫小川無奈,只好退了出來,可是,這般卻無法去尋柳卿柔了,總不能站在門前高聲吼叫吧。
他正站在門外思索着。裡面方纔喊話的丫頭走了出來,上下看了莫小川幾眼,道:“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怎麼不幹人事呢。快些走開,沒到看這裡寫着什麼嗎?”
那丫頭說着,用手指指了指一旁。
莫小川順勢望去,卻是兩座大山,目光上移,一張肥臉,上面顆顆芝麻般的東西點綴着,猛地看起來,有些嚇人。莫小川忍不住嚥了一口唾沫。
仔細看了看,這才確認,那裡站着一個很是壯碩的姑娘,那姑娘並沒有感覺到自己嚇着了人,還在一旁低聲和另一個女子說着:“你們這‘莫氏復顏絲’真的有效果嗎?”
“姑娘,有沒有效果,我說了不算,您說了也不算。待用了纔算,您看她們夫人們,都是用了我“精品莫氏復顏絲”,這才成了現在這樣的。這不又來了嘛……”
“真的啊?”
與那胖姑娘說話的,正是莫氏店鋪裡的姑娘,聽到胖姑娘已經心動,她便微笑不語,將目光投向了那些面色光潔的婦人們。
莫小川詫異半晌,道:“姑娘,你就是讓我看她?我是來尋人的,不是買東西的。”
“你這人,存心找事是吧?那麼大的字看不到嗎?”那丫頭轉過頭去,看到那胖姑娘,也是愣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顯然這陣勢她也是不常見的。
說話間,將胖姑娘打發到到了屋中的那女子轉過頭來,看到莫小川后,微微一怔,急忙走了上來。
先前那丫頭,還指着胖姑娘離去的地方,一字一頓地念着哪裡一塊木牌上的字,上面寫着,“男子免入,若是隨從陪客,須在丈許外等候。”
看着那丫頭意識索然地教訓着莫小川。先前與胖姑娘說話的那女子連忙將她拉到了一旁,躬身行禮,道:“不知王爺駕到,請王爺恕罪。”
“王爺,什麼王爺?”那丫頭說了一句,突然反應了過來,猛地將目光落在了莫小川的身上,只見莫小川身着公子服飾,頭髮簡單地梳起,髮髻上繫着藍色絲帶,絲帶的正面一塊鑲金玉佩,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淡雅中透着幾分貴氣。
人便是這樣,總會跟着自己的潛意識去認識周圍的事物和人。先前那丫頭把莫小川當做是一個色徒浪子,下意識地便看他哪裡都不順眼,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頓時,看着哪裡都好像能透出那種貴氣。
一時之間,竟是嚇得急忙拜倒行禮,道:“小的不知是王爺來了,我、我不是有心的……王爺……”
莫小川見她都有些語無倫次了,急忙扶起了她,道:“你做的對,該有的規矩是要保持的,只是以後告知對方便是,莫要這般盛氣凌人便好。快起來吧,莫要影響了他人。”
“是是是……”那丫頭急忙起身,擡眼看了莫小川一眼,感受着莫小川方纔扶過的地方,竟是面色一紅,低下了頭去。
莫小川微微搖了搖頭,道:“你先去忙吧!”說罷,看着那丫頭離開後,又對認出自己的那個女子,道:“我不記得在哪裡見過姑娘,不知姑娘怎能識得我?”
那女子輕聲,道:“奴婢是三小姐的隨身侍女,以前小姐她去找王爺的時候,誰不讓奴婢跟着,不過,王爺送小姐回來的時候,奴婢卻是在轎子外面看到王爺的,故而,才識得王爺的身份。”
莫小川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家小姐呢?”
“小姐正在那邊盯着!”那女子指了指莫氏店鋪對面的一座二層小樓說道。
莫小川看了看那樓,佔地面積極大,周圍只此一家,地段是很不錯的。而且,有了莫氏店鋪,以後陪夫人來這裡的人,便可以在這酒樓中歇腳了。
西樑的律法規定,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住三層以上的樓,故而,這種加高了的二層酒樓,在民間已經是極爲奢華的了。
莫小川看在眼中,忍不住點了點頭,之前,他還有些擔心,將錢花在這酒樓上面,是不是貴了些,現在看來,非但不貴,反而是便宜不少,也不知柳卿柔是怎麼辦到的。
平日間,柳卿柔文文弱弱的模樣,沒想到,做生意,居然有此等手腕。
柳卿柔的侍女還在一旁等着。
莫小川看了一會兒,扭過頭來,輕聲說道:“好了,我自己去便好,你回去忙自己的事去吧。”
侍女輕輕點頭,施禮過後,返回了莫氏店鋪之中。
莫小川邁步走進了酒樓之中。
門前的一人攔住了他,道:“這位公子,本店尚未開業,現在還不能進去。”
莫小川客氣道:“我知道,我來此是找人的。”
“不知公子尋哪位?”
莫小川擡眼看了看,只見通向二樓的樓梯處,柳卿柔正站在那裡伸手指着樓上施工的人,口中輕聲說着什麼,不一會兒,又看着下面的人,指揮的有條不紊,竟是頗有幾分工地項目經理的味道。
莫小川看在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用手指了指柳卿柔,道:“我便是尋那位姑娘。”
“哦!”門前那人瞬間換了一副表情,道:“原來公子是尋柳小姐,請公子稍等,在下這便去通知柳小姐去。”
莫小川微微點頭,站在門前靜靜等着。
那人進去,行至柳卿柔身旁說了幾句什麼。柳卿柔有些疑惑地扭頭望來,與莫小川四目相對,莫小川微微點頭。柳卿柔面色一紅,露出了幾分欣喜,急忙下了樓梯,小步跑了過來。
來到近前,她看了看莫小川,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道:“王爺今日怎地想起到此。”
莫小川搖頭,道:“柳姑娘也要取笑與我嗎?”
柳卿柔擡起了頭來,道:“卿柔哪裡敢。”
莫小川道:“那便不要叫我什麼王爺,他們總這般叫,我雖有些不習慣,現在卻也慢慢的接受了。可聽到你口中這麼叫,總感覺是在叫別人一般,好不自在,你還是像以前那般稱呼我便好。”
柳卿柔掩口一笑,俏臉微紅,道:“好吧,莫公子今日是來觀看酒樓的進度嗎?”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此處有你在,我有什麼不放心的。今日到此,別無他事,只是來看看你。”
莫小川的聲音不好,很是柔和,柳卿柔聽在耳中,面色陡然一紅,低下了頭,隔了一會兒,才微微擡頭,一雙美眸望向莫小川,睫毛上翹,似乎在看莫小川,又似乎有些不敢看他,那表情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口中低聲,道:“莫公子如此說,倒是讓卿柔受寵若驚了。”
莫小川看了看周圍施工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他們兩人的身上,不覺有些不舒服,忍不住道:“此地不是說話之所,我還是換個地方吧。”
柳卿柔微微點頭,道:“但憑公子安排。請公子稍等一會兒。”說罷,又對身旁那人交代了幾句,無非便是店內進度之事。莫小川靜靜地等在了一旁,待柳卿柔一切交待妥當,這才道:“柳姑娘,我們可以走了嗎?”
“嗯!”柳卿柔輕嗯了一聲。
兩人走出酒樓,看了看四周,道:“我記得,以前這裡還是有幾家酒館的,怎地都沒有了。”
柳卿柔輕聲道:“我是都將他們買下來了。現在都整合到這裡了,因而,現在最近的一家,也在前面的街角了。”
莫小川恍然,道:“原來如此,以前還沒看出來,柳姑娘竟然有此等手段,當真是令小生佩服的緊啊。”
柳卿柔面色一紅,道:“莫公子此言是誇讚呢,還是取笑。”
“自然是誇讚,真心地誇讚,從心底裡生出的,沒有半分作假。”莫小川哈哈一笑道。
柳卿柔輕嘆一聲,微微搖頭,道:“我哪裡有這般本事,其實,這些都是家父的產業,由我出面買下,自然是要省力許多的。我哪裡有什麼本事。”
莫小川輕咳了一聲,並未接話,轉而道:“柳姑娘稍等片刻,我去牽馬。”
柳卿柔點點頭。
不一會兒,莫小川牽了馬來,兩人並肩而行,小黑馬跟在他們身後,朝着街角而去。
一路無話。快到前方街角之處時,柳卿柔突然,道:“莫公子,你怎麼不問我,家父是誰?”
莫小川笑了笑,道:“柳姑娘願意說時,自然會說,不願意說,我強問於你,只是讓你徒增爲難,何苦來哉。”
柳卿柔低頭一嘆,搖了搖頭,道:“連玉兒妹妹都看出來了,莫公子如此聰慧,怎會不知,是我一直都自欺欺人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街角的酒樓門前,莫小川擡頭看了看,道:“我們上去再說吧。”
柳卿柔也擡起頭,看了看門楣,點點頭,未言語。
莫小川將小黑馬交給門前的店小二後,與柳卿柔兩人結伴上樓,尋了一雅間坐下,莫小川這纔看着柳卿柔,道:“其實,從一開始,我便知道柳姑娘的身份不一般,一個姑娘出門,能有那般的陣勢,在上京城,也不多見,再加上你身邊的人,一直都稱呼你三小姐。我便有想過,只是,當時我們便不熟悉,我自然也不想去查探你的身份,後來我們熟悉之後,我卻又不願去查了。你也知道的,當時我你兄長之間很不愉快,我不知道若是自己知道你的身份後,該如何待你,索性讓自己蒙在鼓中,裝一回糊塗算了。其實,人有的時候,總是想去弄明白一切,殊不知,難得糊塗,在一切都明瞭的時候,才發現,當初糊塗的時候,感覺是最好的。”
“難得糊塗麼?”柳卿柔搖頭苦笑,道:“莫公子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自己呢?或者說是對柳卿柔沒有信心,還是對莫小川沒有信心?”
莫小川呵呵一笑,道:“柳姑娘想多了。在弄明白一切之前,糊塗着,柳姑娘提的這些問題,我都可以不去想,也可以不去理會。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自己,更不是對你沒有信心,或者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我是比較懶,其實,我這個人一直都很懶的,只是你沒有注意到而已。遇到的事,如果可以挪得開,我便懶得去理會,儘量地讓它挪開了好。只是,我大多的時候遇事都是挪不開的,因而,也使得自己總是忙碌着,結果,忙起來了,卻懶得去想自己懶的時候,把懶也丟下了。”
“此言說得有趣,卻也有幾分獨到的見解。”柳卿柔怔怔地看着莫小川,道:“不過,卿柔一直都以爲莫公子是個勤快之人,從未看出半點懶來。”
“那柳姑娘可算是走了眼了。我這人懶得厲害,如果吃飯有人可以代替的話,我都懶得去吃。只是,自從來到這裡,一切都似乎變了,沒有一絲空暇。有的時候,真得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睡他個三天六夜,夢他個千百個美夢。也許,那樣的話,也就活得更有滋味了。”莫小川笑着搖了搖頭,面上露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
柳卿柔有些意外地看着莫小川,盯着看了一會兒,道:“看來,莫公子是個心中藏事之人,只有心裡藏着事,纔會這般。卿柔是個簡單的人,瞞着自己身份的這段時間,便也有了莫公子的這種想法,一直以來,都想着逃避,想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每晚睡覺之時,總是在想,如果隔夜醒來之後,自己所擔心的一切都會改變,都會變作自己想變成的那樣,那該有多好。讓一切煩惱和擔心都成爲一夜驚夢,也許,這便是莫公子所說的懶吧。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世上,便沒有一個勤快的人了,我想,許多人都會有這種想法吧。許多人都會想讓自己懶上一次,因爲,這般總是太辛苦,幸苦的讓人有時候都爲之窒息,恍似一不小心,便不能呼吸一般,胸中憋悶的厲害,就好似要暈過去,眼前的一切都不會看真切,也不用再去看真切。可每當這時候,又會突然的清晰,一切都還在那裡,原本就在那裡,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是啊!”莫小川有所感地點頭道:“人生便是如此,許多事,都由不得自己,儘管自己不想那麼做,可又不能不那樣做,因爲,壞結果總是有的,我們拼了命去改變,有的時候,也只能讓壞結果不變成最壞的結果,卻依舊無法讓他便成好的結果。以前,我從未想過這麼多,活得簡單,似乎明日要做什麼,今日都可以想的到,甚至是一個月,一年後自己的生活,都能遇見的到。那種感覺,我總覺得太過平淡無趣,讓自己無聊的想死。可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努力了許多,只到現在都未曾放棄,所爭取的,似乎便是最初的那種生活。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知道所做的事,是否有意義,可又不得不去做,所做的一切,都是讓自己離開這種矛盾,可越是做下去,卻發現,矛盾反而被自己擴大了。這就好比,已經種下的種子,你又無法去拔出,只能看着它一天天長大,無法阻止,也無力阻止,所能做的,只是加上一根根支架,儘量地讓他隨着自己所想要的方向成長吧。”
莫小川說罷,撇了撇嘴,一副無奈的表情,伸手到桌上去摸,想給自己斟上一杯酒,這才發現,兩人說了半晌,竟是未叫什麼酒菜,不禁搖頭一笑,道:“你看我,一扯起來,便沒完沒了,柳姑娘餓了吧。”說罷,也不等柳卿柔說話,扭頭朝着樓下喊道:“小二,上菜,拿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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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嘍!”店小二提着一壺酒跑了過來,放到桌上,將桌上本來就扣好的酒碗翻轉過來,道:“二位要些什麼菜,我們這裡有……”
莫小川擺了擺手,道:“不必說了,四樣小菜,一個湯。你看着上便是,一會兒再需要其他,我會喚你。”
“得嘞!”店小二答應一聲,快步下了樓去。
莫小川提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一杯,看了看柳卿柔,道:“柳姑娘要飲些?”
柳卿柔看了看莫小川,微微點頭,道:“卿柔雖然平日不怎般飲酒,今日便陪莫公子飲上幾杯吧。”
莫小川點頭,給柳卿柔也斟滿,道:“是不是我將話題扯遠了,讓柳姑娘心情壓抑了?你看我,今日本來是想找你說會兒話,結果,反而弄得讓你傷神……”
柳卿柔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道:“莫公子,切莫如此說。莫公子所說的,只是卿柔所想而沒有說出來的,句句皆在心,聽了很是受用。其實,整日裡強作歡笑,有的時候,都忘記了自己本來是什麼模樣的,說說心中之事,也是好的,至少,夜裡可以睡一個好覺,不用再想這些。一時的傷神,換得一吐爲快,幾日的心安,又何嘗不是好事。”
莫小川點了點頭,道:“難得柳姑娘如此看的開。那我今日便放肆一次,說些廢話,也還得一個好覺……”
柳卿柔擡起了頭,露出了一個笑容,很是甜美。
莫小川也是心情爲之一鬆,端起了酒杯,道:“我這人飲酒習慣了杯中不留物,說難聽點,就是酒鬼的做法,柳姑娘莫怪,你隨意便好。”
柳卿柔微微點頭。
莫小川仰頭將杯子喝乾,放下了酒杯。
柳卿柔攥着酒杯看了看,也仰頭飲了進去,結果,她的嗓子受不得滿杯的烈酒刺激,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莫小川急忙起身,伸手去拍她的後背。
柳卿柔面色一紅,心中暖暖的。莫小川這般的小舉動,平日間沒有人會去做。主要是她接觸的男子很少,身邊的一些人,大多是下人,哪裡敢去碰她。但是,柳卿柔現在卻不這麼想,只覺得莫小川異常細心。給她的感覺,是別人從未給過的。
其實,莫小川也只是把她當做朋友,很自然的一個動作,從一開始,他便是這樣想得,也是這般做的。只是,他不知道,柳卿柔這種從小在閨閣中長的大家女子,最缺少的便是朋友。
他如此做,正好填補了柳卿柔心中所缺下的空白,這也是爲什麼柳卿柔會對他有好感的原因。
只是,這種好感,現在已經逐漸地變成了一種愛慕。兩人均是心知肚明,只是沒有人提起,柳卿柔雖然提起過,卻未得到莫小川的迴應,故而,使得她一直都爲了此事而憋悶。
先前兩人所言,話雖能對到一起,可心裡的想法,卻是不同的。
柳卿柔止住咳嗽之後,面色泛紅,拿起了酒壺,先給莫小川斟滿,又給自己斟滿,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道:“卿柔太過無用,一點酒水都承受不住,讓莫公子見笑了。”
莫小川搖頭,道:“柳姑娘哪裡話,飲不得,便莫要再飲了。”
“無妨的!”柳卿柔又舉起了杯,道:“公子今日莫要攔我,便讓卿柔醉上一場吧。”
莫小川猶豫了一下,微微點頭。
柳卿柔抿嘴笑了笑,張口道:“再飲!”
莫小川舉起了酒杯,兩人的酒杯輕輕一碰,仰頭飲了下去。這次,柳卿柔硬忍着沒有咳嗽,面色憋紅了一會兒,小口微啓,輕呼了一口氣,道:“你看,有些東西,忍一忍便好了。”
莫小川哈哈一笑,道:“佩服,佩服!”
柳卿柔也笑了起來,道:“莫公子客氣,客氣!”
兩人相視搖頭,莫小川高聲喊道:“小二,快些,若是菜未做好,先弄些下酒的東西來。”
“來了!”店小二高亮的嗓子在樓下響起,不一會兒,便端着菜跑了上來,在桌上放好後,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道:“客官莫怪,方纔沒想到二位這麼快便飲,本是打算一起上來的,結果耽誤了客官,見諒見諒……”
莫小川頭也沒有擡地擺了擺手,店小二識趣地離開了。
“莫公子,你怪我嗎?”柳卿柔突然問道。
莫小川愣了一下,擡眼,道:“柳姑娘何出此言?”
柳卿柔低下了頭來,眼眶之中見淚,道:“有時候,卿柔總感覺自己是個沒有廉恥的女子。原來莫小川早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我還厚顏裝作外人去問你要不要娶柳三小姐。當時莫公子心裡一定在笑卿柔厚顏吧……”
莫小川看着柳卿柔發紅的眼圈,搖了搖頭,道:“柳姑娘切莫如此想,我當時,更不就沒有把你當做柳三小姐的。”
柳卿柔眼睛閉了一下,兩顆淚滴跌落到了酒杯之中,她端起了酒杯,仰頭飲了進去,又咳嗽了幾聲,道:“莫公子莫要寬慰我,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倘若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該怎麼面對你。原來,你早就知道了……”說着,柳卿柔伸手又拿起了酒壺。
莫小川急忙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柳姑娘,不能再飲了!”
柳卿柔擡起臉來,笑着搖了搖頭,道:“莫公子,我們先前說好了,今日不許攔我的。”說罷,一雙眸子緊緊地盯着莫小川的眼睛。
看着柳卿柔淚眼帶笑,莫小川怔了一下,緩緩地放開了手。
柳卿柔給自己斟好了酒,又道:“當日在大哥的府上,你被我二叔傷得那般的重,均是因我而起,若是我早些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你的話,也不會出那樣的事了。”
“這怪不得你。即便沒有你,我和你大哥之間的事,總是要解決的,當日他抓的不是你,便有可能是玉兒,或者是府中其他人……”莫小川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要什麼事,都要攬到自己的肩上。有的時候,一個人的肩膀是很弱的,根本就承受不了太多的東西,尤其是女子的肩膀。”
柳卿柔低頭望向了自己的手,莫小川的手也在那裡。她怔了一會兒,端起了酒杯仰頭喝了進去,道:“莫公子,你現在可不可以告訴我,若我不是柳承啓的女兒,你會不會娶我?”
莫小川從未想到過,柳卿柔這種說一句話,便會臉紅的女子,會連連問出這種話。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柳姑娘,這個不是你是不是柳相國的女兒的原因。男女之事,說白的,其實是隨緣的。有的時候,兩個人特別想在一起,老天卻偏偏不讓人如願,有的時候,兩陌生人卻會在洞房之中相見。也許他們連對方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曉,卻已經是夫妻了。所以,現在我不能給你答案。”
柳卿柔苦笑一聲,道:“我懂了!”
莫小川頭大無比,記得上次柳卿柔問出這個問題,自己回答之後,她便說她懂了,這次又懂了。莫小川急忙,道:“柳姑娘,你懂了什麼?說實話,我自己都沒有懂……”
柳卿柔沒有說話,抱起了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又喝乾了,伸手摸了一把眼淚,道:“莫公子,我們不說此事了。說你的王府吧。這邊的酒樓很快便弄好了,到時候,這邊安置好了,便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王府修繕之事,你打算怎麼做?”
“柳姑娘,我看飲得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莫小川說着,站起了身來,道:“咱們今日不談這個,好嗎。”
柳卿柔端着酒杯,異常緩慢地搖了搖頭,道:“莫公子,卿柔已經如此厚顏,你便依我一會兒,好麼?”
莫小川無奈,點了點頭,道:“好吧,我是想過要修繕王府的,只是,我明日便要啓程去燕國了。柳姑娘,你也不要多想,你問我的問題,待我從燕國回來之後,再答覆你。”
柳卿柔擡起了頭,看着莫小川,道:“你……”
莫小川深吸了一口氣,道:“放心,我這絕對不是敷衍你。只是給我們兩個人都留一點時間。”
柳卿柔站了起來,道:“好,我等你。”話音剛落,身子一軟,整個人又跌落回了椅子上,竟是已經頭暈的不能站立了。
莫小川連忙上前,將她扶住,道:“柳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柳卿柔擡起眼來,輕輕搖頭,道:“我這般回去,爹爹會不高興的……”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莫小川輕嘆了一聲,這叫什麼事,沒事跑過來,把人家姑娘灌醉了。他扭頭朝樓下喊道:“小二,結賬。”
店小二跑上來後,莫小川扔出了一錠銀子,道:“去叫一輛馬車來。”說罷,等了一會兒,小二叫好馬車後,柳卿柔竟伏在桌上睡着了。他看了看,無奈下,只能將人抱起,走出了酒樓。
他這一出來,頓時引來許多異樣的目光,莫小川也管不了那麼多,將柳卿柔放上了馬車,車伕有些奇怪地看着莫小川,道:“公子,她怎麼了?”
“飲得有些多。”莫小川隨口答了一句。
車伕有些擔心,道:“公子,這是你的夫人嗎?”
莫小川眉頭一蹙,道:“你趕車便是,問這麼做什麼?”
車伕猶豫片刻,道:“小的只是一個趕車的,這位姑娘看衣着便不是普通女子,惹出了什麼麻煩,小的擔待不起……”
莫小川哭笑不得,卻也無法和他解釋,只能道:“你趕車便是,到了地方,你就知曉了。”說罷,扔出了一貫錢給車伕。
車伕頓了頓,將錢攥在手中,好似下了莫大的決心似的,一揚馬鞭,駕車前行。
莫小川乘着小黑馬,跟在一旁,徑直朝着府中而去。
來到府門前,車伕擡眼看了看,面色一變,扭過頭來,看着莫小川,道:“您、您是晨郡王?”
莫小川點了點頭,招呼守門的家丁通知司徒玉兒,又賞了車伕。
不一會兒,司徒玉兒匆匆行出來,看着莫小川從車上抱下來的柳卿柔,吃驚道:“出了什麼事?”
莫小川泛起一絲苦笑,道:“沒什麼,方纔去酒樓看了一眼,恰好柳姑娘也在,便一起吃了個飯,結果,竟不知她的酒量如此之淺,飲了一點酒,就成這般模樣了。”
司徒玉兒看了看莫小川,知道他的話必然有水分,柳卿柔平日裡很是端莊,從來都沒聽說她喝醉過,如此大醉,隔着有段距離都能聞得到酒氣,怎麼可能是淺飲一些。
不過,當着下人,她也不好發問,叫了幾個丫鬟,幫着莫小川將柳卿柔擡到了屋中,又忙碌着弄了些醒酒湯給她灌下,這纔來到莫小川身旁,將下人都遣散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柳姐姐怎地醉成這般?”
莫小川將事情的經過,大概地說了一遍。有些疑惑,道:“她怎麼會知道,我猜到了她的身份?”
司徒玉兒嘆了口氣,道:“是我告訴她的。沒想到柳姐姐如此心重,早知如此,便不該說與她了。”
莫小川也輕嘆了一聲,道:“這也怨不得你。她遲早是要知道的。婆婆配製的醒酒湯應該很有用,讓她先睡一會兒吧,待會兒酒醒了,你親自送她回去,此事,我不好出面。”
司徒玉兒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顧慮柳姐姐的名節,但是,恐怕這事已經傳開了,你沒看到那車伕的眼神嗎?想來你抱她下樓之時,也有許多人看着了。明日便該有相府三小姐和你晨郡王的傳聞了。”
莫小川無奈地拍了拍腦門,道:“即便如此,也沒有辦法。明日我就要離開了,若真有這種傳聞,想來會給她帶來不少麻煩,你多陪陪她。不過,傳聞應該也不會太過,畢竟,事關相府,柳承啓那邊也應該會壓制的。”
“嗯!”司徒玉兒輕嗯一聲,道:“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說話間,柳卿柔那邊喃喃自語起來:“莫公子,卿柔便如此不堪嗎?便令你這般厭煩……我竟然如此厚顏……嗚嗚……”說着,竟哭了起來。
司徒玉兒聽在眼中,白了莫小川一眼,來到柳卿柔身旁,將她扶了起來,低聲安慰着。
莫小川尷尬地看了看兩女。
他以前常聽說,男人酒醉話多,女人酒醉愛哭,現在算是領教了,聽着柳卿柔哭聲,他站起身來,行至司徒玉兒身旁,道:“她便交給你了,我還有事,出去一會兒。”
“是要和盈盈姐姐道別嗎?”司徒玉兒擡眼望向了他。
莫小川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邁步走了出去。
出了莫府,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此刻正值下午時分,這個季節,距離天黑,還有些兩個時辰,這次莫小川沒有乘馬,緩步來到了皇宮門前。
宮門前的石馗遠遠地看到他,便迎上前來,行禮道:“王爺可是要入宮?”
莫小川笑道:“又見着石馗兄了。這次晨公公沒有來吧?”
石馗抹了一把汗,道:“方纔還在那邊,不知這會兒走了沒有。”
莫小川從腰間摸出了一個令牌,道:“有這個,應該無人阻攔了吧?”
石馗看了看,面色一喜,道:“太后宮的東西,便是皇上也會讓上幾分的,自然是沒有人阻攔了。”
莫小川點了點頭,笑着與石馗行入了宮門。
對宮中,他已經有了幾分熟悉了,不用人帶路,便來到了盈盈的寢宮前。
站在寢宮門前,擡頭望去,盈盈果然坐在三樓的窗戶邊上,手託香腮朝着莫府的方向望着。看着盈盈的俏臉,莫小川不覺有些愧疚,自己所能給她的,也只能是一份心理上的安定,可這也未必如此,很可能是盈盈裝出來,讓他心安的。
面對兩人之間存在的問題,莫小川還未想出好的解決方法,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彎腰撿起一塊石子,對着盈盈的窗戶邊彈去。
“篤……”
一聲輕響在窗戶邊上響起,盈盈的目光順着這邊望來,莫小川太臉笑着,兩人四目相對,盈盈的身子一震,急忙起身,消失在了窗邊,不一會兒,她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寢宮門前。
見着盈盈,莫小川快走了兩步,緊緊地將她摟在了懷中。
盈盈也抱着他,眼圈有些發紅,道:“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
莫小川在他耳旁輕聲說道:“怎麼會呢。若是如此,我豈不是要想你想的瘋掉。”說着,捧起了盈盈的臉,在她脣上用力一吻。
盈盈面色一紅,左右看了看,道:“你也忒大膽了些,若是被人看到。”
“那便找個沒人的地方。”莫小川嘿嘿一笑,拉起了她的手。
“我們回屋!”盈盈甜甜一笑,面上的兩個酒窩又浮現了出來。莫小川看在眼中,不由得有些欣慰。
兩人快步而行。
來到屋中,小宮女驚訝地看着莫小川,愣了一下,這才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盈盈看了她一眼,沉眉,道:“這裡沒有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
小宮女怯生生地點了點頭,正要走開,盈盈又道:“此事,切記不可與他人提起。”
“奴婢什麼都沒有看到。”小宮女答應一聲,快步跑了。
盈盈無奈地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莫小川摟着她的腰,道:“也怪不得她,在外人的眼中,我們這般,是有些驚世駭俗。”
盈盈輕輕點頭,不知該如何接話。
莫小川笑道:“我們的盈公主是怎麼了?不開心嗎?其實,驚世駭俗,也沒有什麼不好,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故事嗎?他們不也是驚世駭俗?”
“可是,他們畢竟得到了許多人的祝福,我們之事,卻是讓世人都不能理解……”盈盈說着低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