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忽然一聲脆響，聽得趙雙姝愕然擡頭，便見到捂着左臉的趙雙嬌。
“母親，難道女兒有哪裡說錯嗎？”趙雙嬌心裡越發委屈，吼道，“分明我纔是母親的女兒，可母親屢次三番撇下我，轉過頭來對着她這般好，母親不覺得自己太偏心了嗎？”
“放肆！”寧國公主從來淡然的面容上，現出了絲絲裂痕。
可趙雙嬌今日不知是不是吃錯了藥，竟是絲毫也不害怕，擡起下頜，“多年前女兒尚且還年幼，母親便責令女兒不許再稱您爲孃親，可是覺得女兒從小無才無貌？”
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她才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誰。
她恨寧國公主，恨寧國公主既做了她母親，爲何不肯對她好。
她恨趙雙姝，恨趙雙姝纔是寧國公主的女兒。
可她偏偏只是個尚未出閣的少女，無權無勢，鬥不過寧國公主，如今卻連趙雙姝那個賤丫頭也鬥不過！
自從那日發生了祠堂的事，趙雙姝就像是變了個一般，往日是個悶聲不響的，卻逐漸成了個攻於心計的引她入局。
“嬌姐兒，你瘋了。”寧國公主微微擡了擡眸子，神色一凜。
她極少在人前動怒，方纔那一巴掌，實在是被氣得不輕。
“女兒確實是瘋了，可女兒也只是想問個明白，母親爲何要這般與女兒疏遠？”趙雙嬌點點頭，忽然又低頭自嘲一笑。
趙雙姝就坐在寧國公主身側，眸色晦暗不明，微微抿了抿脣。
明面上這到底是她們母女的家事，和她這個“外人”無關，原是不應該叫她聽見的。
可孃親卻毫不避着她……
“鬧夠了，便坐回去吧。”寧國公主仍舊面容淡淡的，連眉頭也不曾皺一下。
忽地，一陣冷風透過車窗吹了進來，趙雙嬌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會兒不過纔剛過了卯時初，天邊也才露出了魚肚白，馬車內瞧着還有些陰暗。
被冷風吹得徹底清醒，趙雙嬌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馬車內安靜得可怕，趙雙嬌擡頭望了眼低頭坐着的趙雙姝，背脊不由一陣發涼。
“母親，我……”想起她方纔頭腦發熱說下的那些話，趙雙嬌就後怕不已。
她就原已經不得母親歡心，倘若再因此徹底惹惱了母親，往後還談什麼將趙雙姝徹底踩在腳下？
都怪姨娘，讓她死皮賴臉地纏着母親，出的什麼餿主意！
這下可好了，她又是個容易被人激怒的，這一被激怒了，自然也就口不擇言了。
寧國公主瞧了她一眼，面上並無任何神色，淡淡地說了句，“氣已撒過，便回到馬車上去，莫要再叫人看了笑話。”
聽到最後那句時，趙雙姝渾身一震，險些就要露出異樣來。
果然……
在孃親心裡，她就是個外人。
縱然心裡明知道怪不得孃親，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
“母親，女兒陪二妹妹一道過去吧？”趙雙姝眉眼彎彎，溫聲說道。
“誰要——”聽到她的聲音，趙雙嬌下意識地就要懟回去。
寧國公主目露不悅，略微思忖了下，到底還是點了頭，“去吧。”
心裡厭惡歸心裡厭惡，但這畢竟是街道上，總不好叫人看笑話的。
……
二人從馬車上下來，各自臉上都帶着笑容，彷彿真是一對多好的姐妹般。
先前圍着湊熱鬧的那些路人，此刻見了二人又和好如初，頓時散開了。
趙雙嬌迎面吹着冷風，頭腦也清醒了不少，裝模作樣地去拉她的手，“大姐姐，今日原都是我的不對，我不該那樣說你的。”
雖說圍觀湊熱鬧的人已經散了，但這畢竟是人來人往之處，趙雙姝極力忍住，這纔沒推開她的手。
“你我是嫡親的姐妹，原就只是拌個嘴，哪裡就要你道歉了？”趙雙姝從禪心手裡接過帕子，替她抹了抹並不存在的淚珠，心疼道，“快別哭了，再哭可就真成了個花貓了。”
“……”趙雙嬌張了張嘴，實在找不到可以說的，只好閉了嘴。
這個死丫頭，不過才短短几日，言行舉止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等等！
換了個人……
趙雙嬌微微眯了眯雙眼，像是發覺了什麼似的，勾脣一笑。
等回去後她定要派人好好查一查，眼前這個大姐姐可未必就是原來那個！
……
臘月初八原是臘八節，可汀蘭書院每四年一次的入學考試，也是設在了這一天。
要論哪個書院的考生人數最多，莫過於鳴鹿書院。
鳴鹿書院與別不同，並不只收勳貴人家的子弟，大多報考的，反倒是平頭百姓人家出來的學子。
其次便就是蘅蕪書院，與鳴鹿書院算是相對應，不論顯貴，但凡是女學生都收。
飛鶴書院則是有着天家書院之稱，能進去的學子必然身份尊貴，非勳貴人家子弟不收。
便就是天家的幾位皇子，也都被送進了飛鶴書院來求學。
人數最少的，則要數汀蘭書院了。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着，街道上往來的路人遠超過平時，硬是把通往汀蘭書院的路給堵得水泄不通。
這個時候不管是多尊貴的身份，除了孝昭帝與謝皇后，其餘人到了這兒也只有下馬車，徒步走過去。
趙雙姝擡眸望了眼天色，這會兒還未到卯時三刻，她們來得已經算早，但也排到了一里之外。
寧國公主從前並未來過這兒，但到底有過準備，並未惱怒，吩咐丫鬟過來喊她們。
趙雙姝和趙雙嬌一道下了馬車。
汀蘭書院就在這條街上，放眼望去，各式各樣的馬車排列得頗爲整齊，身着各色鮮衣美服的婦人，領着各自的女兒，顧不得平日裡的儀態，快步走着。
趙雙嬌心裡着急，但寧國公主並未有快步前行的意思，她便只有按捺下。
趙雙姝前世已經來過一回，對汀蘭書院算得上頗爲熟悉，是以也並不着急。
片刻鐘後，母女三人徒步行至汀蘭書院院門前，寧國公主抿了抿脣，終於開口，“今兒你二人既然報考了汀蘭書院，便應盡全力，不論結果如何，總是努力過。”
“女兒銘記母親教誨。”趙雙姝鼻頭微酸，聲音裡帶着哽咽。
不仔細聽，並不能聽出來。
趙雙嬌見她開口，生怕她供出裴姨娘逼迫她答應的那事，連忙應下，“時候不早，女兒這就和大姐姐一道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