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河谷--節九

空中堡壘上的一座火控系統被炸飛,在堡壘一側引發了大火,一些機組人員匆忙手持滅火器從堡壘頂上鑽出,冒着箭雨去撲滅火焰,他們成了亞述空騎士們的絕好靶子。

蘭瑟的行爲激勵着其餘的空騎士們,一個接着一個的空騎士學着蘭瑟的壯舉從坐騎上跳到了空中堡壘上。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並不具備蘭瑟的好運氣,有些人滾落到螺旋槳引擎中被絞成肉泥,有些則被甩出堡壘邊緣一頭摔向地面。僥倖站穩腳跟的戰士對這座鋼鐵堡壘也根本無計可施,只能對着堡壘厚實的外殼狠戳猛砍,但他們的努力只是在堡壘表面劃出些許傷痕。

眼見越來越多的空騎士不要命地跳到堡壘上,人類的機師們這次也學乖了,只見三座空中堡壘忽然間整齊劃一地來了個側身飛行,機身幾乎與地面垂直起來。躍上堡壘的亞述戰士們慘叫着像皮球似的從堡壘上一個個滾落,有的滾入引擎中,有的絕望地摔向地面。

隨着戰局的全面鋪開,戰鬥越發地殘酷,每一刻都有鮮血澆向地面,每一刻都有無數動物掙扎着發出最後的哀鳴聲,每一刻都有亞述戰士射出最後一支箭,接着被無情的槍炮撕裂。聯邦陸戰隊中也出現了陸續的傷亡,不時地有裝甲戰士中箭後撲倒在地,有機甲戰士轟然倒下,也有黑色鐮刀手機甲被近身的亞述戰士奮力刺穿,被刺穿的機甲無力地撲倒在鋪滿落羽和鮮血的土地上,從他們身上流淌出的鮮血將腳下的土地染得更加鮮豔。

一個膚色黝黑的暗影武士正驅動着一匹漆黑的戰馬,戰士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迎着彈雨衝向一臺高大的人類機甲。一陣火光掃過後,戰馬的頭顱被轟得粉碎,連同暗影武士的一側肩膀也被齊根卸了下來。重傷之下的暗影武士並沒有和戰馬一起倒地,反而藉着慣性從倒斃的馬匹身上高高躍起,一下子撲到了機甲的背上,僅剩的一隻手緊握着漆黑的長劍狠狠地從機甲背部刺入。長劍連根而沒,將機甲連同裡面戰士的胸膛一起扎穿,巨大的機甲失去控制轟然倒下。暗影武士還不罷休,騎在倒地的機甲背上一劍接着一劍不停地狠狠刺入,黑色的長髮隨着身體劇烈的擺動隨風飛揚,直到騎士的身體被其餘機甲射出的金屬彈流撕碎,只留下一截劍柄兀自插在倒地的機甲背上。

安德烈看到腳下的密林中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身影,年邁的雅各布老淚縱橫,身前聚集着黑壓壓的數百隻雕鴞,這是最後一批雕鴞了。雅各布長老低下身去一隻只親吻着雕鴞的額頭,淚水打溼了雕鴞的羽毛。長老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雙臂一振,高舉着木杖發出一聲厲聲呼嘯,數百隻雕鴞騰空而起飛上樹林,尖嘯着俯衝向人類的槍炮組成的火力網,猶如飛蛾撲火一般壯烈。僅一個照面,無數撞進火力網的雕鴞身體和翅膀被子彈洞穿,伴着漫天的落羽翻滾着哀叫着跌落。隨着身前最後一隻雕鴞的飛起,雅各布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幾十歲,木杖從手中滑落,全身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戰場上的形勢對亞述人極爲不利,人類部隊以“沙漠風暴”的精銳戰士爲尖刀,以空中堡壘壓制亞述人的空中力量,以二線的四個聯隊擴大戰果,已經牢牢地掌握了戰場上的主動權。“沙漠風暴”所裝備的黑色鐮刀手機甲經受住了戰場的嚴峻考驗,部隊所遭受的損失微乎其微,始終保持着完整強大的鋒線。三座空中堡壘牢牢地掌握着制空權,亞述空騎士的攻勢被完全壓制,戰鬥開始到現在只有一座堡壘被毀去了一側的武器系統,其餘的兩座只是受了些輕微外傷,原先預想中的受強磁干擾而墜地的最壞打算也沒有發生。人類只有二線的“上帝之鞭”四個聯隊承受了些許傷亡,但這無關大局。

進攻部隊已經推進到了密林中,大片大片的樹木被轟斷,無數藏身樹上的亞述射手慘叫着跌落。只有一些生長了成千上萬年的參天巨木在金屬洪流中倖存了下下,這些見證了無數歲月變遷的古木倔強地屹立在槍林彈雨之中接受着殘酷的洗禮,蒼老的樹皮被大塊大塊地轟落,在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恐怖的疤痕。

人類的戰爭機器高效率地運轉着,每時每刻都有亞述戰士如同被收割的麥子般濺血倒下。而且長時間的戰鬥下來,不管是空騎士還是地面騎士都開始面臨箭矢補給的問題,黑曜金畢竟是稀缺資源,不可能無限制地供應。很多戰士已經射完了身上的最後一支黑曜金箭矢,不得不用長槍利刃與人類的機械化部隊肉博。

後方的傑拉德長老開始組織一些年長者和婦女等非戰鬥人員去戰場上回收箭矢,戰場上到處插滿了完好的羽箭,許多已經戰死的亞述戰士的箭囊也還是滿的。村民們爲了回收箭矢而任由自己暴露在槍林彈雨之中,爲了從戰場上回收一支羽箭,他們的身體被子彈無情射穿,臨死前還奮力將手上的羽箭擲給自己的同伴。

收集起來的羽箭在後方被重新整理起來,整齊地收入箭囊後送到一線的亞述戰士們的手上,只是許多箭矢的尾羽上都沾上了暗紅色的血跡,誰也分不清那血跡到底是人類的還是亞述人的。

在人類強大的戰爭機器面前,亞述人根本無力扭轉戰局,他們的英勇和無畏頂多只能將這場戰役的過程延長一點,讓結局更慘烈一點。安德烈明白,霜箭部落快完了,就像已經隨風而去的寒槍部落一樣,今天過後,霜箭部落只會作爲一個名詞存在於一些人的記憶之中。

每當一個亞述戰士慘叫着倒下,每當一個空騎士從空中摔落,安德烈都覺得自己的心臟猶如被揪緊了一般。

該放棄了,你們已經抗爭過了,腳下的土地見證了你們的勇氣。看看你們的身後,你們身後還有遼闊的森林草原,離開這裡你們還可以去別處休養生息,家園是因爲有了人才溫暖,沒有了人,空蕩蕩的家又有什麼意義。安德烈幾乎不忍再看。

突然間,戰場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安德烈發現亞述的騎士們不再亡命衝鋒,空騎士們也不再齊聲呼嘯着俯衝,殘存的動物和猛禽也忽然間安靜了下來。更爲奇怪的是,人類的軍隊竟然也忘記了開火,所有的人都呆在原地擡起頭凝視着前方。殘酷的戰場竟然在這一瞬間徹底安靜了下來,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轉。

不分敵我,戰場上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天空。安德烈順着衆人的目光轉過身去,一下子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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