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洪亮的聲音從風中遠遠地傳了過來,沈浪聽出是胡風的聲音。
“老大讓我們撤了。”四眼大喊一聲。
“撤吧。”
沈浪拔出一枚手雷照準城牆下的異種扔了下去,手雷爆炸的衝擊波將幾隻正在攀爬的異種震了下去,趁着這個間隙,沈浪拎起武器快步跑下看臺,四眼見狀也趕緊跳了下來。周圍看臺上的戰鬥人員也開始往營地中央的防禦工事撤退,也有部分戰士堅守在原地死戰不退,留了下來自願擔負起阻擊異種的任務。缺少了強大的火力壓制後,各個方向一下子都有好幾只異種爬上了看臺,這些異種在牆下的時候被打得慘了,翻上牆頭之後立刻兇性大發,一些負責阻擊的戰士和幾個跑得稍慢的戰士像被收割的麥子一樣慘叫着倒在它們的利爪之下。
不少戰士已經撤入了營地中央的防禦工事,工事的射擊孔處不斷向外噴吐着火舌,幫助撤退的戰士們壓制這些爬上看臺的異種,沈浪和四眼緊跟在一羣撤退下來的戰士身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跳進了防禦工事。
胡風和胡可領着幾十個人已經退至防禦工事內,胡風身上纏着一匝一匝的彈鏈,手持着一挺M60往異種最密集處射擊,胡可則還是一臉冰冷的表情,找不到一絲驚慌之色,她的眼中似乎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
不時地有異種從看臺上直衝下來,試圖撕破這道最後的防禦圈。胡風索性縱身跳到了工事上,端着機槍居高臨下朝着異種瘋狂掃射,胡風手上的M60發射的是7.62X51MM的北約標準彈頭,這挺曾經在越南戰場上闖出赫赫兇名的武器威風不減當年,憑藉着極高的射速和強大的衝擊力,往往只需數發子彈就能掀翻一隻異種,甚至能打碎那層堅硬的骨甲。胡風的連續點射打得異常精準,每一次點射都能精準地命中那些衝在最前的異種,一梭子彈下來幾隻當先的異種被打得人仰馬翻,哀嚎着倒摔回去,工事中爆發出一陣叫好聲。
一個駝背的身影在幾個戰士的掩護下跳進了防禦工事,正是老獨龍。老獨龍一隻手臂上鮮血淋漓,只聽他沉聲說道:“是鬼厲,攻破南門的是鬼厲。”
老獨龍的聲音不高,但是鬼厲兩個字聽在衆人的耳中不啻一聲炸雷。
鬼厲的兇名太盛,聽到老獨龍的話所有人都是心裡一沉。這是大家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怪不得異種們上一次不戰而退,等了兩天才又重新發動攻勢,原來就是爲了等鬼厲這個大魔頭。
不斷地有幸存的人員跳入防禦工事內,這道防禦工事要遠遠小於看臺防禦圈,而且經過數次加固後其堅固程度不亞於一座堡壘,這麼多人聚集進來後火力一下子密集了起來,異種數量雖多,一時半會卻也難以靠近。
“大夥節省彈藥,看準了再打。這道工事牢固得很,怪物們是絕對衝不進來的,只要天一亮它們就會撤退,勝利終歸會是我們的。”胡風扯開嗓門給戰士們打氣。
異種們確實是不喜歡在陽光下活動,夜間纔是它們的活躍期,也只有在黑暗籠罩時纔會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但至於天一亮它們會不會半途而廢放棄即將到手的勝利,則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
又有幾個人影陸續跳了進來,其中一人揹負着一個重傷員,這個傷員的兩隻腳被齊膝切斷了,臉上滿是血污,已經昏死了過去。幾個戰士騰出一塊沒有積雪的空地,傷員被安放在空地上,沈浪仔細一看,那重傷員竟是*。
有人給*的斷腿處草草地包紮了一下,但涌出的鮮血馬上染紅了白色的繃色。胡風查看了一下*的臉色,輕輕搖了搖頭,脫下身上的衣服鋪到地上,將昏迷的*抱到衣服上平躺了下來。
透過漫天的雪花,沈浪看到那輛T34坦克已經沒有在開動了,那挺百歲高齡的馬克沁機槍也已經熄火,槍手軟綿綿地癱倒在炮塔上,一隻黑色的腳掌正踩在槍手的背上。這隻腳掌的主人是一隻渾身泛着金屬般藍黑色光澤的異種,這隻異種個子不高,與衆不同的是它的身體一些突出部位都長出了鋸狀的尖刺,在肩部肘部膝蓋等部位都長有這種恐怖的尖刺或骨刃,這就是鬼厲嗎?
距離大概在三百米開外,這個距離很難精確命中,只能瞄個大概,但沈浪決定試一下。風速已經比下雪之前小了很多,沈浪仔細觀察着雪花飄落的軌跡,計算了一下風向和風速,調整好標尺,先將準星瞄準了鬼厲的眼窩,再將槍口微微上移,預留出修正量。
沈浪調整着自己的呼吸,在換氣的那一刻手指扣下了扳機,一道火光從槍口迸出,只見鬼厲的一隻手閃電般向前一伸,竟然輕易地擋住了射向自己的子彈,子彈一頭撞在手臂的骨甲上爆出一丁點火星。這一槍直奔鬼厲的眼窩而去,射得非常精準,準得超出了沈浪的預期,但是萬萬沒想到鬼厲的速度竟然快得能擋住子彈。鬼厲的一對小眼珠閃爍着幽幽的藍光,兩道凌厲的目光直朝沈浪的方向射了過來,這目光彷彿能射穿自己的身體,沈浪覺得心臟頓時一緊,竟好似被人掐住了一般難受。
一個聲音彷彿在沈浪心頭低聲道:放棄吧,這不是你能抵抗的力量。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已經有一隻異種趁機欺近了沈浪的位置,一隻黑漆漆的爪子從工事上的射擊孔伸了進來,想要一把捏斷沈浪的脖子。沈浪近距離一槍直接射穿了它的手掌,異種吃痛之下將爪子縮了回去,緊接着又將一顆碩大的頭顱從射擊孔中伸了進來,張開血盆大口就向着沈浪狠狠咬來,尖銳的獠牙幾乎要碰到沈浪的鼻子上,一股難聞至極的腥臭味令人作嘔。
下意識地,沈浪一伸手從腰間摸出最後一枚手雷,拉掉保險一把將手雷塞進了異種腥臭的大嘴中。這是一枚防禦型手雷,只見異種愣了一下,正在回味剛剛吃下去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一股強勁的氣浪夾雜着破片和鋼珠,還夾雜着破碎的內臟和黑色的濃血,從它的嘴巴胸部和腹部一切可能的地方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異種的身軀頓時像一隻破碎的麻袋一樣軟了下去,眼睛裡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讓你再亂吃東西。”沈浪咒罵了一句,伸手抹了抹濺在臉上的腥臭血污。手雷爆炸的衝擊波震得自己一陣頭暈目眩加耳鳴,耳膜被震得生疼,兩個耳朵中本來震耳欲聾的槍聲似乎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不斷地有異種從四面八方衝了上來,這個時候還沒撤回到防禦工事裡的戰士們都已經不可能倖免了。防禦圈內的火力非常密集,靠得較近的異種被打得紛紛倒旋着摔了開去,有些就此再也爬不起來。
沈浪看到一直昏迷不醒的*突然動了一下,看樣子是剛纔的手雷爆炸將他給震醒了。*清醒過來後下意識地一個翻身想站起來,但是斷腿處傳來一陣劇痛使他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腳,那裡包紮着幾塊被鮮血浸得通紅的繃帶,膝蓋以下已經不見了。
血氣一瞬間瀰漫了*的雙眼,*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吼,一手抓起武器一手拄着地面就向着工事外爬去。
“你幹什麼?”沈浪一伸手拉住了他,“你這樣出去就是死路一條。”
*手腕一擡,重重地在沈浪腦袋上給了一槍托,沈浪感覺到有一縷溫熱的液體順着臉頰淌了下來,又流進了嘴角,有一股鐵鏽味,微鹹。
“那幫怪物吃掉了我的腳,就當着我的面吃掉了我的腳!老子現在就去讓它們給我吐出來。”
*嘶啞着嗓門吼叫着,一滴鮮紅的血滴從他的眼角滴落下來,他的眼眶睜裂了。
沈浪鬆開了手。
*轉過頭往身後看了一眼,在人羣中找到了胡可的身影,胡可正在全神貫注地朝外射擊,並沒有注意到這邊。*扭過頭,一手支起身子一手端着槍爬出了工事。
*的口中瘋狂地嘶喊着,槍口噴吐着洶涌的火舌,另一隻手努力地撐起身子往前攀爬,在他的身後是兩條觸目驚心的紅色。
沈浪看着他逐漸消失在異種的包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