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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絕宴

真是……

狼狽啊。

精準狠辣的一槍瞄準了敵人的額頭,卻又在扣下扳機前的最後一刻,向旁邊偏開了寸許。

真是可笑……

像這樣故意的露出破綻,留給自己學生一大堆需要掃尾的麻煩事情。

——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成爲了他下意識的做法?

在心底毫不留情的揭開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他在枝杈上借力跳起,下一秒,冰冷的槍口已經奪去了一個人的呼吸。

這不是什麼遊戲,不是什麼休閒時打發時間的三流劇本——

這是真正的黑手黨。

沾染在手上的,是永遠洗不淨的鮮血;夢裡縈繞的,是永遠無法擺脫的罪孽;笑語盈盈的背後,是永遠需要防備、可能下一刻就會由摯愛之人手中插入心口的陰冷匕首。

——這纔是真正的黑手黨。

是的……!

他從島後向着卡魯卡沙家族進攻的海灘靠近,一路上悄無聲息的抹殺了試圖迂迴佔據這座島嶼的蠢貨。

不是那種帶着暖意的、絕豔的——該死!!

強自抑制下的平靜心緒再次動盪起來,他用左手壓下了在快速前進時產生的風裡就要被吹起的帽檐,漆黑的雙眼裡一片暗沉。

呵……

真沒想到。

——他也有今天。

小型的蜻蜓監控器始終在他頭頂的不遠處盤旋,發出輕微的嗡嗡聲響——第一次,對於這種將自己暴露在他人目光之下的、對殺手而言幾乎等同於自殺的行爲,他沒有表現出不滿。

能夠想象得到,那傢伙現在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一定是捧着溫熱的茶杯,對他這樣給自己留下爛攤子要收拾的行爲,微微挑起嘴角,露出無奈的苦笑吧?

明明喜歡喝的只是淡而無味的水,卻意外的擅長煮完全契合他口味的咖啡呢……

哼——那個在他的諷刺威脅下會像普通人一樣求饒、澄澈的金棕色眼睛裡卻始終泛着笑意的笨蛋學生。

他竟然會使用這樣劣質的、稚嫩的手法,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真是太幼稚了。

平日裡那些讓他引以爲傲的冷靜、自制力與近乎殘酷的苛責對待,都丟臉的被遺棄到哪裡去了?

不過……

剛纔的攻擊手段,會不會太過血腥了呢……?

一腳踹向敵人的側臉,他站在視線的死角處穩穩舉起由列恩變形成的槍支,腦海裡突然閃現了這樣的思緒。

算了吧……

總歸是要面對的。

總有一天——

他的學生會真真正正的站在由屍骸堆積起的榮耀的頂峰,會習慣時刻的警惕與戒備,會學會把真心掩藏在圓滑語言的後面,會像他一樣——用這樣一雙手,帶走許許多多的、敵人與無辜者的生命。

到了那個時候,現在浮現於那張精緻面孔上的、和煦溫暖的笑容,會不會已經凝固成了一張世故的面具?

——真是狼狽啊。

他嗤笑一聲,從尚且溫熱的身體上踩過,犀利冷漠的視線筆直投向了戰戰兢兢站在大型章魚頭頂的嬰兒。

雲之彩虹之子——史卡魯。

“好久不見啊,跑腿的。你就用這麼一份大禮,來和前輩打招呼嗎?我就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毫不意外的,聽見了戰慄顫抖的聲線——

“Re、Reborn前輩?!!嗚哇哇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

他露出冰冷的笑意,曾被自己學生形容爲“暗夜下翻騰着的海面”的漆黑雙眼,瞥向了一直緊跟自己的蜻蜓監控器。

還有人,不知道他的痛苦,不知道他的動搖,……也不知道,他的懊悔。

不,這樣說並不準確。恐怕自己學生那精準無比的超直感,已經察覺到了他最近波動明顯的情緒了吧。

只不過不論是怎樣的猜測,都不會接近真實的答案而已。

那是一道令所有在黑暗中掙扎着行走的、渾身冰冷麻木的人,都想要試圖靠近的火光。

包容又耀目,豔麗又決絕,溫和又堅定。

哪怕只是一瞬的溫暖也好……都想要佔爲己有。

對黑暗世界的人來說,恐怕會產生不得了的凝聚力吧?

是福還是禍……

算了。這也不是他可以去奢望和考慮的。

一錘把囂張的章魚砸入了海里,他在衆人狂熱的奉承聲中,注視着自己幼小的雙手。

永遠二頭身的身材、守護世界基石一角的使命、已經開始破敗凋謝的靈魂……

就讓我,將你推向那由無數珍寶堆砌而成的王座。

然後——

轉身離開。

無責任小劇場:

“總覺得……Reborn好像在發泄某種情緒似的……”

皺着眉緊緊凝視着監控屏幕的棕發少年,苦惱的沉吟着。

“怎麼說呢……?有一種很悲傷,好像找不到出路、在無聲嘶吼一樣的感覺……吶,Reborn最近是怎麼了?同爲彩虹之子,你大概也能瞭解到一點類似的心意吧?——威爾帝。”

從少年剛剛遞給他的最新階段的研究資料中擡起頭來,瘋狂科學家一臉不耐煩的揉亂了自己一團糟的青綠色頭髮:

“誰知道啊?——那傢伙。都是全世界最強的七人之一了,還有什麼好煩悶的?最多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好了,不要再關注那個混蛋了,過來給我演示一下死氣之火,我剛剛好像有了一點新的思路……”

微微搖頭示意自己好友再稍等片刻的少年糾結的支起額頭,另一隻手隨意放置在桌面上,敲擊出舒緩的節奏。

“說的也是……唔,身爲自由殺手的Reborn,又不存在什麼財務上的問題……情感上,也不可能,碧洋琪不是好好的在他身邊麼……話說,威爾帝——你爲什麼要一臉鄙夷的看着我?”

詢問自家損友無果,少年也並不在意,只是在突然的思緒下恍然大悟般一拍手掌:

“啊,果然是那個吧?——威爾帝,你沒有告訴Reborn,我們在研究彩虹之子體質的同時,也涉足瞭解開詛咒的領域麼?”

一身白大褂的小嬰兒只是冷冷的一推眼鏡,瞬間閃現的白光遮蔽住了他鏡片後的神色。

“嗯,的確是沒有說。如果到了最後失敗了的話,還不如不給別人以希望——這樣的原則,我還以爲你是能夠了解的,澤田綱吉。”

看着身邊不出所料陷入迷惑與遲疑中的棕發少年,擁有雷之奶嘴的小嬰兒低下頭去,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