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聘來的三名繡娘,針線都是一等一的,難得是長得一模一樣,竟是三胞胎妹。我十分喜歡,索性就叫她們住家裡了。”秦羽瑤最知宇文婉兒的脾氣,那是誰也輕慢不得的,便連忙拉了宇文婉兒坐到身邊,瞥了秀茹一眼,說道:“別理這個臭美的,平時就愛聽人誇她,竟是個人來瘋,見了人就要比一比。”
宇文婉兒如何聽不出秦羽瑤的弦外之音,便朝三秀打量兩眼,只見一個個年紀輕輕,心思淺顯,便沒放到心上,順着秦羽瑤的力道坐了下來。
秀茹卻不樂意了,擰着脖子道:“夫人怎麼當着外人的面,下我的臉?我什麼時候人來瘋了?”
她只不過是見寶兒親近宇文婉兒,心裡有些嫉妒罷了,畢竟平日裡的時候,寶兒最是跟她親近的。眼下來了一個有着血緣關係的姐姐,又生得美,是不是寶兒以後都不親近她了?抱着這份心思,才問出了方纔那句話。
誰知,方纔那句話沒有惹惱宇文婉兒,這一句話卻叫宇文婉兒的神色一冷,黑白分明的水盈盈的大眼睛裡,射出來冷寒的目光:“誰是外人?”
秀茹被這冰冷的目光刺在身上,頓覺脊背一冷,卻是不服輸,不就是長得好看嗎?比夫人低了一輩呢,傲氣什麼?卻是往常被秦羽瑤寵慣了,在秀茹的心裡,別人都是外人,想也沒想張口便要說道:“當然你是外人!”
然而話沒出口,便被秀蘭眼疾手快地捂住嘴按下了,然後賠笑着對宇文婉兒道:“便如那醉了酒的酒鬼,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了一般,這人來瘋呀,瘋起來也不肯承認自己瘋的,姑娘別跟她一般見識。”
宇文婉兒只見秀蘭態度如此,而且又是在秦羽瑤的家裡,皺了皺眉,沒有再計較。宇文婉兒畢竟是公主,沒耐煩跟幾個民間的丫頭片子一般見識。若非是秦羽瑤看重的繡娘,不說別的,只說若敢跟她一桌吃飯,宇文婉兒便不依的。
此刻不理這茬,扭頭對秦羽瑤說起話來:“不是說晚上有花燈可瞧?咱們什麼時候出門?”
秦羽瑤便笑道:“可是叫你看笑話了,我們還沒有吃飯呢
。等一會兒吃過了飯,咱們再出去耍。”
兩人口吻熟稔地聊起話來,只叫一旁被秀蘭捂住嘴巴的秀茹氣惱不休。夫人還說疼她們?怎麼來了一個漂亮姑娘,便理也不理她們了?
秀蘭只見按不住她,心裡那個氣呀,又是着急不已,便在她腰間掐了一把,低聲道:“你老實些罷!不知道這位是誰麼?”
秀茹捱了一記掐,疼得不行,然而人卻老實些了。只因爲秀蘭雖然常常與她不對盤,然而那只是姐妹之間逗趣罷了,比起秀禾,她們倆纔是親近的。只見秀蘭竟然狠下手掐她,便不掙扎了,撅起嘴問道:“她是誰?”
只聽耳邊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公主!”
秀茹沒聽清,皺着眉頭,又問了一句:“什麼?”
“傻子,這是公主殿下!”秀蘭咬着牙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秀茹不由得瞪大眼睛,心口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你說誰?公,公主?”
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看向此刻正在與秦羽瑤說話的少女。只見少女的身形隱在昏暗中,然而身姿坐得筆直,別有一番貴氣逼人。且那側臉美極,竟比秦羽瑤還豔上三分,不由得心跳愈發快了。這樣優秀的女孩子,也只有天家公主了吧?
秀茹吞了下口水,此刻暗暗有些後怕起來。然而看到秦羽瑤笑得淡然的神情,又不禁有些猶疑:“夫人怎的一點不怕?”見到公主,不都要跪下磕頭的嗎?秀茹心道,便懷疑地看向秀蘭。
秀蘭只見她不信,氣得癟了癟嘴,往地下一指:“你瞧那是什麼?”
按說秀蘭與秀茹的見識是差不多的,怎麼秀茹沒認出來,秀蘭卻認出來了?原來方纔,宇文婉兒走進來的時候,竟是秀禾對她身上穿的衣裳起了探究之意。
因爲曲裾的樣式是秦羽瑤設計出來的,偏偏宇文婉兒身上穿的十分眼生,竟是她們都沒有見過的。又想到秦羽瑤曾經出門幾日,來接她的人說話時帶着一股怪腔調,彷彿是宮裡來的人。
這一番尋思,便不動聲色地把宇文婉兒打量個遍
。最終,目光落在宇文婉兒的腳下,只見那是一雙極秀美精緻的鞋子,奇在底子極高,竟有巴掌那樣高。而少女彷彿穿習慣了,竟然習以爲常,大步走來,如履平地。
這卻不是讓秀禾最驚訝的,她最驚訝的是,那鞋子十分眼熟,原是出自她的手!頓時間,不由得心口有些砰砰跳動起來。秦羽瑤曾經叫她做了一陣子高跟鞋,且不似玩笑地道,那鞋子是送進宮給公主穿的。
此刻見了這少女的氣質風度,驕豔容貌,再見了這身穿着打扮,頓時真相呼之欲出。旁邊,秀蘭也隨着秀禾的目光看去,只見秀禾的目光在少女的鞋子上打量良久,便也探究起來。
三秀往常都是住在一間屋子裡,最是熟悉不過,秀蘭只一眼便瞧出,這鞋子是秀禾做出來的!頓時,姐妹兩人相視一眼,全都謹慎起來。
“她方纔曾問夫人,‘這就是你跟皇叔的兒子麼’,原來不是‘黃叔’,竟是‘皇叔麼’?”秀茹此刻也反應過來,既然寶兒的爹爹是公主的皇叔,那麼不就是王爺了?秦羽瑤跟王爺生過兒子,豈不就是王妃了?
有着這樣的身份,秦羽瑤怎麼會在宇文婉兒面前拘束?想到這裡,頓時後怕不已,此刻小臉都白了,身子微微發起抖來。
“叫你莽撞!”秀蘭輕輕在她手上掐了一把,只見她怕得厲害,便低聲道:“只要你不犯錯,夫人定不會叫人欺負你的。快收收脾氣,今晚老實些罷。”
秀茹苦着臉,已然快哭了,她居然跟公主比誰更漂亮?宇文婉兒沒有立刻治她的罪,已然是脾氣好極了。便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不再吭聲了。
另一邊,與宇文婉兒說着話的秦羽瑤,往這邊瞥了一眼,只見秀蘭說服了秀茹,便放了心。這丫頭真是叫她慣壞了,不過索性人十分機靈,又有秀蘭和秀禾提點,倒也惹不了禍。
這時,思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院門口,手裡拎着一隻食盒,快步走進來。素來以老實人著稱的思羅同志,進來院子裡,竟然出奇地抱怨起來:“人可真多,我擠了半天,才從東街擠出來。”
原本思羅來回都是用飛的,然而今日處處都是人,竟叫他脫不開身,不得不在人羣裡擠出來,這纔回來晚了。然而就是這樣,還是方掌櫃看在秦羽瑤的面子上,令人先做了這桌菜,叫思羅提了回來。否則,思羅現下還回不來呢
。
今日街上之熱鬧,由此可見一斑。
思羅走進院子裡,本以爲定會被擁上來搶飯盒,誰知桌邊坐着一圈人,竟是一個動的都沒有。就連秀茹這樣不安生的性子,竟然也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沒有嚷嚷着過來拎飯盒。
詫異不已的思羅,此時纔看清,坐在秦羽瑤身邊的那位少女的面孔。頓時間,不由吃了一驚,把飯盒擱在桌上,單膝跪地道:“見過公主殿下。”
這一聲,已經是把宇文婉兒的身份坐實了。
秀茹見狀,不由更是信了三分。卻是沒有想過,思羅爲何認得公主?只在心裡猶豫着,這回宇文婉兒的身份捅破了,她們都要給她跪下磕頭麼?
卻只聽宇文婉兒淡淡的聲音響起:“起吧。”等思羅站起來後,宇文婉兒擡眼打量他,只見生得高大健壯,本來應當是威武英俊的模樣,偏偏一張面孔沒有半點表情,冷硬得彷彿石頭一般,不由來了興致:“你叫什麼?怎麼認得我?”
思羅擡起頭來,眼中閃過猶豫與懊惱,他方纔怎麼就衝動了?就當做不認得她不是更好麼?這下可好,平白把自己暴露了。答是回答呢?如果主子在這裡,是叫他回答好,還是不回答好?
就在思羅踟躕間,秦羽瑤輕笑一聲,給他解了圍:“這是你皇叔的人。是個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婉兒別理他。快來嚐嚐,這裡有兩樣菜色,你必然沒有吃過。”
“哦?”最後一句,勾得了宇文婉兒的好奇心,“竟是什麼新奇物兒,是我沒有嘗過的?”
天下珍饈美食,對於老百姓們而言,最是稀奇難見,然而對於宮中而言,卻並非多麼難得。至少,皇帝得到下面上供的好東西,都不會忘了給宇文婉兒留一份。故而,聽到秦羽瑤說,這東西她沒有吃過,卻是有些不信。
秦羽瑤笑吟吟地揭開食盒的蓋子,從裡頭依次拿出來六樣小菜,只見三葷三素,其他的倒也尋常,只有兩樣散發出異樣辛辣的氣息。
宇文婉兒輕輕嗅着,不由得眼前一亮:“阿瑤,這是什麼?”宇文婉兒指着其中兩樣菜色道。
秦羽瑤依次分發了筷子,說道:“我所說的便是這兩樣,你必然沒有嘗過
。”
宇文婉兒已經信了,因爲她嗅着卻是陌生,便接過筷子,往碟子裡夾去。
這時,只聽旁邊響起一個軟糯糯的聲音,有點擔憂,有點興奮:“姐姐,你一口下去不要咬多哦,會哭鼻子的。”
宇文婉兒已經夾了一塊豆腐到嘴邊,聞言停住,偏頭瞧了小傢伙一眼:“怎麼?味道很可怕麼?”
寶兒揪着手指頭,想提醒她,又想看笑話的模樣,眼珠子轉了轉,卻道:“姐姐嘗一嘗就知道了。”
“哈,真是個賊小鬼!”宇文婉兒心想,這豆腐又能有多麼難吃呢?倘若難吃,秦羽瑤也不會點了來吃了。便張開嘴巴,一口塞了進去。
下一刻,宇文婉兒的身子立即僵住,一動也不動了。若非是晚上,此刻必然瞧得見她漲得通紅的面頰。
“姐姐?”寶兒仰着小腦袋,眨巴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壞兮兮地道:“若是不喜歡,便吐出來罷,他們都吐過的。”
宇文婉兒低頭瞧了他一眼,似終於緩過勁來,艱難地嚼了兩口,而後飛快嚥下了。只是,喉嚨處傳來火辣辣的灼燒感,只叫她差點飈出淚來。
忽然,眼前多出一杯水,卻是秦羽瑤看她難過,特意倒來慰問:“快喝點水沖沖。”
宇文婉兒顧不得其他,連忙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個乾淨。她是天家公主,從來沒有過吃進嘴裡再吐出來,因爲那樣會被教養嬤嬤打。皇帝雖然不管她別的,然而在禮儀上面卻管得嚴,故而宇文婉兒雖然脾氣壞,禮儀修養上卻是不差。
故而此時,雖然那麻婆豆腐格外辛辣,卻是強忍住嚥下了。此刻雖然一杯溫水下去,卻仍舊覺得口中似有火在灼,怎樣也澆不滅似的。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因着含了淚,更顯得可憐可愛。
便是之前有些懼怕她的秀茹,此刻也有些同情起來:“公主快吃這個,多吃點別的菜,一會兒就壓下去了。”說着,指了指桌上的其他味道清淡的菜。
宇文婉兒雖然辣得不行,卻也記得維持形象,淡淡地朝秀茹點了點頭,才夾起那道清淡的菜色吃了起來
。
如此一來,倒叫秀茹不那麼怕她了。趁着宇文婉兒吃菜的時機,悄悄地打量她。只見也不過是一名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只是生得格外驕豔貌美,讓人見之忍不住心折。
“姐姐,這道菜也好吃。”寶兒又指了指另外一道辣子雞塊,對宇文婉兒說道。
宇文婉兒此刻已經消去大半辛辣之感,回過頭來卻記起寶兒方纔的告誡,眯了眯眼睛,伸手掐住他的腮幫子:“你是故意的吧?臭小子,跟你爹一樣壞!”
“爹爹是好人。”寶兒任由她掐着,卻不忘爲宇文軒辯白。
“你倒是向着他?”宇文婉兒掐完一邊,又去掐另一邊。偏偏寶兒脾氣軟乎,竟也不躲她,任由她揉搓了好一會兒,不由直道稀奇:“阿瑤,你兒子怎麼如此好脾氣?”
好脾氣得簡直不像是宇文軒的兒子,是宇文婉兒沒說出來的話。
秦羽瑤便笑道:“若是也如他爹那般,我這日子可是沒法過了。”
宇文婉兒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忍不住大笑起來:“皇叔那般腹黑的性子,任誰見了都要頭疼,若是家裡一大一小都是這般,你這日子可是真沒法過了。”
先前宇文軒給宇文婉兒的印象,便是一個文弱無用的王爺。不怪宇文婉兒識人不清,只怪宇文軒隱藏太好,竟是沒有人發覺。聯想到宇文軒今日的舉動言行,宇文婉兒再看不出來,她就是真的傻子了。
也不知道爲什麼,先前對於宇文軒無感的宇文婉兒,竟慢慢有些牴觸的心情。再低頭瞧着寶兒和他八分相似的面孔,便忍不住一頓揉捏。
寶兒因着見了姐姐,心裡很是親近,雖然臉上有些痛痛了,卻是不想因爲這個就惹了宇文婉兒不開心,故而便只是忍着。
還是秦羽瑤心疼兒子,摟了寶兒,伸臂隔開宇文婉兒道:“你再欺負我兒子,我便不准你吃飯了。”
宇文婉兒這才罷休,收了手拿起筷子,品嚐起來。她出宮前其實吃過飯的,只不過對這辣椒的味道十分稀奇,便忍不住嚐了幾筷子
。
“阿瑤,這竟是什麼東西?爲何我從來沒吃過?”宇文婉兒問道。
秦羽瑤不及回答,便只聽秀茹驕傲的聲音響起道:“這個叫做辣椒,是夫人發現的,便連菜色也是夫人賣給閒雲樓的。”
宇文婉兒便擡起頭,看了一眼這個異常熱情的姑娘。三秀雖然生着同樣的面孔,然而素日裡的穿着打扮並不相似,故而宇文婉兒一眼便認出來,這位便是之前門口接待,又曾經惹過她不快的姑娘。
明明這個姑娘初時是怕她的,怎麼卻又變得殷勤起來?宇文婉兒點了點頭,並未搭腔,只是又轉過頭去,與秦羽瑤說起話來:“阿瑤,你還會做菜?”
旁邊,被冷落的秀茹撅起嘴來。注意到這一切的秀蘭有些好笑,在桌子底下掐了掐她的手,低聲道:“你這是做什麼?公主又沒說治你的罪,你倒跑上去扎眼了,仔細公主煩了你,反而治你的罪。”
秀茹便低下頭,埋頭吃飯起來。
只聽秦羽瑤笑道:“跟你宮中的廚子是沒法比的,同他們比起來,我也只是把飯菜燒熟了的能耐。”
宇文婉兒雖然以脾氣不好著稱,然而她卻極給秦羽瑤面子,此時倒是收斂。而秀茹又怕了宇文婉兒,一頓飯下來竟是再也沒吭聲。
寶兒又喜歡這個漂亮的姐姐,一邊吃着飯,一邊給宇文婉兒介紹秦羽瑤曾經做過的好吃的,並請宇文婉兒經常來,叫秦羽瑤做給她吃。一頓飯下來,倒是叫宇文婉兒對他喜歡不少。
“都吃好了?那就走吧,咱們上街看花燈去。”秦羽瑤道。
“噢!看花燈!”寶兒興奮地捉住秦羽瑤的手,蹦蹦跳跳起來。這一日他可是等了許久了,自然是開懷極了。
秀茹站在旁邊,瞅了他一眼,嘟噥道:“沒良心的小傢伙。”
好巧不巧被宇文婉兒聽見了,水盈盈的眼睛瞟了秀茹一眼,而後裝作沒有聽見似的,走到寶兒的另一邊,牽起寶兒的另一隻手。寶兒自是開懷不已,歡呼着往外頭衝去。
秀茹見狀,直是撅起嘴,難過得眼眶都紅了
。
秀蘭抿嘴只是笑,瞅了秀禾一眼,道:“二妹妹,快來,咱們一左一右牽着三妹妹,別叫三妹妹覺着被冷落了。”
秀禾點了點頭,道:“好。咱們家三姑娘家,那可真是一顆孩童心,十六年來愣是沒長大一分。”
“你們就會欺負我!”秀茹咬着嘴脣直跺腳。秀蘭和秀禾便紛紛笑起來,牽了秀茹的手,跟在前頭秦羽瑤、宇文婉兒和寶兒的身後,往外頭走了出去。
而思羅和小黎則隱在暗中,分別保護寶兒和三秀。今日就連小白都被帶出來了,卻是縮在寶兒的脖子裡,給寶兒當圍脖了。
家裡頭只有宇文婉兒帶來的兩個侍衛,真正充作了守門人。
本來,秦羽瑤想叫那兩名侍衛跟着的,偏偏宇文婉兒說:“人這樣多,他們跟着有什麼用?”
於是,秦羽瑤便暗中囑咐了思羅,也看顧着宇文婉兒。自然,最重要的是寶兒,在確保寶兒無虞的情況下,看顧着宇文婉兒一下。
於是,一行人便出了門,往城裡熱鬧的地方行去。
剛出了門,便只見街上熱鬧一片,這纔是僻靜住宅區呢,已經到處都是人了。家家屋檐下掛着明亮可愛的燈籠,照得道路十分明亮,竟是一點夜色的沉寂都不見。
“南街上有燈會呢,我今日打聽了,到了晚上那裡有唱戲的,還有賣許多小玩意的,極熱鬧呢!”秀茹恐怕秦羽瑤不知,連忙高聲喊道。
“咱們便去南街!”秦羽瑤道。
於是,一行人便往南街行去。隨着離南街越來越近,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已經是寸步難行的地步了。寶兒人小,擠不動,又被踩了幾腳,擡眼只見一片衣角影動,便不樂意了:“孃親,我要思羅叔叔揹着我。”
秦羽瑤感到手被晃動,便低下頭去,只見寶兒的小嘴張開又合上,彷彿在說話,只是聽不清。竟是太熱鬧了,秦羽瑤有些頭痛,索性蹲下去,把耳朵湊到寶兒的嘴邊。
只聽寶兒道:“孃親,你喊思羅叔叔過來吧,我要騎大馬
。”
秦羽瑤這才反應過來,寶兒人小,視野比不得大人開闊,就這樣走在人縫裡,十分不恰當,直是愧疚不已,連忙道歉道:“是孃親疏忽了。孃親這便喊他。”說着,站起身來,喊思羅道:“思羅?思羅?快過來!”
滿大街都是人影,思羅便是想隱身,也沒有那個條件。此刻也沒躲在哪裡,只是站在路邊的陰影裡,聽見秦羽瑤叫他,便擠了過來:“夫人,什麼事?”
只覺衣襬被人揪動,便垂下眼睛,只見寶兒捉着他的衣角在扯動。耳邊聽秦羽瑤說道:“你揹着寶兒,跟我們一起吧。”
“好。”思羅便伸手下去,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下一刻寶兒便飛了起來,騎在了他的脖子上。
頓時間,小傢伙高興了,眉眼都是笑意。因着上午騎過一回了,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此刻兩條小腿掛在思羅的脖子上,小手則熟門熟路地抱着思羅的頭,興奮得小屁股扭來扭曲。
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不遠處的一座亮晶晶的燈塔道:“孃親,那裡好漂亮,咱們去那邊吧?”
秦羽瑤順着他的指向一看,只見那是一座兩層高的樓房,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卻是屋檐四角、琉璃瓦上都掛着花燈,各種顏色都有,閃動着十分漂亮。
“好,咱們到那邊去。”秦羽瑤牽起宇文婉兒的手,對身後的三秀招呼一聲。
於是,思羅揹着寶兒開道,一行人開始艱難地朝那邊亮晶晶的燈塔走去。路上,又遇見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其中一個攤子上,擺着許多精巧漂亮的面具,全都是木質的,打磨得光滑平整,半點也不扎手。
且上面塗了漆,有的沾着動物羽毛,有的沾着漂亮的珠子,還有的雕刻成老虎頭、小狐狸面孔的模樣,小巧又精緻,煞是惹人喜愛。
寶兒和秀茹都走不動步子,圍在那小小貨攤前面,挑挑這個,撿撿那個,都捨不得放手。最終,秦羽瑤好笑地道:“都挑一個吧。”反正出門之前,秦羽瑤是帶足了零錢的。
於是,只聽寶兒和秀茹紛紛歡呼一聲,而後舉起最喜歡的那一隻面具道:“我要這個
!”
秀蘭和秀禾也湊熱鬧地各挑了一隻,唯獨宇文婉兒,撇了撇嘴,卻是不喜歡。
這時,秀禾從貨攤上撿起一隻雕刻成蝴蝶展翅模樣的面具,對秦羽瑤道:“夫人,這個適合你的。”
秦羽瑤一見,便笑道:“確實好看。”便謝了秀禾,接了過來。這一下子,便只有宇文婉兒沒有了,於是秦羽瑤勸她道:“婉兒,你挑一個戴上吧,不然叫人佔了便宜去。”說着,眼梢挑了挑,朝她示意一下。
宇文婉兒便轉頭一看,竟見四下許多年前小夥子盯着她瞧個不休。立時有些惱了,伸手從攤子上抓過一隻凶煞的老虎頭的面具,扣在了臉上:“我就要這個了。”哼,膽敢看她,全都不想活了。
秦羽瑤便是一笑,問過了價格,便掏出碎銀子遞給貨攤小販,而後帶着幾人往那亮晶晶的燈塔擠去。
終於,一行人擠過重重的人羣,來到那座漂亮的燈塔前,竟然已是兩刻鐘後。到達這裡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間茶肆,只不過規模極大,一樓大廳裡請了戲班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戲曲,二樓則是專程設的雅座。
此刻,門口站着幾名小夥計,揚着嗓門說道:“今日茶水免費,聽戲曲免費,瓜果一律八折。另有猜燈謎的節目,但凡猜中着都有花燈相贈,且若是一連猜中七盞花燈,可以獲取二樓雅座的資格。”
“夫人,咱們進去吧?”秀茹最是好熱鬧的,聽清楚小夥計喊的什麼,立時拽着秀蘭和秀禾兩人,擠上前來問道。
秦羽瑤問了寶兒和宇文婉兒的意見,只見寶兒極有興趣,而宇文婉兒彷彿也感興趣的模樣,便笑道:“那咱們進去吧。”
茶肆裡面都是人,擠擠挨挨,竟比外頭更擁擠一些。秦羽瑤好容易才帶着宇文婉兒擠進去,等了半晌,才見三秀也擠到身前來。只見三個秀麗的姑娘,此刻髮辮也亂了,衣裳也鬆了,臉蛋兒上汗晶晶的,直是又可憐又可愛。
就在這時,大廳中間的兩張小桌摞起來的小高臺上,一名夥計的手裡挑着一隻玉兔花燈,正在出謎題:“一個小姑娘,生在水中央,身穿粉紅衫,坐在綠船上。”
“荷花!是荷花!”立時,便有人高聲叫起來
。
這茶肆裡不乏才子佳人,如此簡單的謎題,自然難不倒她們。秀茹只見那隻漂亮的玉兔花燈被送入一個年輕男子的手裡,隨後轉贈給一位漂亮姑娘,直是撅起嘴來。
不多時,那小夥計的手裡又多了一隻花燈,卻是一隻漂亮的蜻蜓花燈,只聽小夥計做足了渲染,纔開口說起謎題來:“青青果,圓溜溜,咬一口皺眉頭。”
秀茹眼睛一亮,連忙叫道:“梅子!梅子!”然而,又是晚了一步,那謎底率先被一名男子說出口,自然花燈也被人拿了去。秀茹的嘴巴撅得更高了,暗暗想道,下一個定要快些說出來。
誰知,那小夥計卻道:“最末等的謎題,咱們已經出完了。接下來的謎題便要難了一等,大家夥兒可要加把勁啊,下面的花燈更漂亮哦!”說着,下方便有人遞了一隻花燈給他。
果然,只見那花燈做成了玉蘭花形狀,晶瑩剔透,不僅比之前的用料好了許多,就連挑杆都由尋常木杆便成了竹子杆。
秀茹眼睛一亮,不由得踮起腳尖,支起耳朵,聽着小夥計的謎題:“有個姑娘志氣大,江南處處都安家,湖水幫它照鏡子,春風替它梳頭髮。打一植物名兒。”
這個謎題卻比方纔的稍微難了一些,秀茹的眼睛只盯着那漂亮的玉蘭花燈,越是心急,竟越是猜不出來。不由得去推身邊的秀蘭和秀禾:“快呀,幫我想一想,是什麼呀?”
秀蘭直是哭笑道:“咱們都沒讀過書,我和秀禾又不感興趣,連你都猜不出來,我們又哪裡知道?”
秀茹的眼睛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就在這時,已經有人答出了謎底,取走了花燈。秀茹撅着嘴,哀怨地看向秦羽瑤:“夫人,您怎麼也不替我出頭?”
秦羽瑤便苦笑道:“真是對不住,我也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叫我猜謎題,我卻是不懂的。”
秀茹撅起的嘴巴更高了,無奈只得硬着頭皮,聽小夥計接下來的謎題。然而小夥計手裡的花燈越來越漂亮,謎題也越來越難猜,直叫秀茹眼巴巴地看着,都快哭了。
這時,只聽身邊響起一個傲氣的聲音:“茶葉,這個謎題是茶葉。”
幾乎在謎題剛落,其他人都沒來得及出聲,這個聲音似乎想也不想便答了出來
。頓時,那小夥計聞聲看了過來,只見是一名戴着老虎面具的女子,便笑着道:“這位姑娘猜對了。”說着,便叫人把燈籠遞了過去。
秀茹只見那漂亮的花燈由小夥計遞了過來,而答對謎題的宇文婉兒卻不接,只是說道:“你替我拿着。”
“是,是叫我嗎?”秀茹有些受寵若驚。
宇文婉兒淡淡地點了點頭:“嗯。”
秀茹更加驚喜不已,連忙接過花燈,此刻激動得不得了,直是說道:“謝謝,謝謝公……你,謝謝!”
“我只不過是站得累了,想上去尋個雅座罷了。”宇文婉兒淡淡地道。
然而秀茹不僅不傷心,反而握着拳頭道:“嗯!你,你一定會答對七道謎題的!”
真是個善良的公主,秀茹心想,握緊了手裡的花燈,開始看向那小夥計。
方纔,宇文婉兒和秀茹的一番話,也傳到了衆人的耳中,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有人譏笑道:“不自量力。”
有人又道:“連面具也不敢摘,自然敢說大話了,反正也沒人知道她是誰。”
------題外話------
我錯了,我明天一定寫阿瑤和阿軒坦白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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