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猛然“轟隆”一響,邢佑愕然地盯着邢天絕的側臉,難以置信地搖頭道:“不可能,她不是好好地在醫院裡面修養嗎?還是我幫她挑的醫院,有專屬的私人醫生和護士的照顧,不可能說走就走的!”
“佑兒,你還不明白嗎?這是誰的手段,你比我更清楚!”邢天絕冷然說了一句,讓邢佑更加愕然地呆呆怔住。
腦袋裡千迴百轉了幾遍,他仍舊無法相信地喃喃自語:“邢末……他居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末兒心狠手辣,他利用鍾涵母親的死,來引誘你們自動現身,如若你們不出現,他更加會肆無忌憚地繼續傷害其他人。”
邢末的個性,也同樣讓邢天絕束手無策。
“族長,我沒有那個能力阻止他繼續害人,但是你有,你難道不能幫我們去制止邢末嗎?”
“這是劫數,是你和末兒的劫數。倘若我將末兒制服,也不能阻止他想要得到翡翠的那般欲?望。我也只能儘管試試,但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遲早有一天,你和那個孩子,還是必須要面對邢末的。”
說罷,邢天絕無奈地長嘆了一聲,轉身拍了拍邢佑的肩頭,然後如同幻影般,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邢佑的面前。
邢佑的脊背一陣陣冰涼,他一想到鍾涵的母親死了,對鍾涵的打擊會有多深,他就完全不敢再繼續想象下去。
若按照這樣子,邢末……便成了鍾涵的殺母仇人……
最親的人死在別人的手上,而原因正是因爲自己的話,無論任何人,都承受不住那個打擊,或許,就會去找那個人報仇。
但鍾涵在邢末的眼裡,不過就是一隻手無縛雞之力的螻蟻,他只會自己跑去送死,而邢末主要想得到的,不是鍾涵的命,而是他身體裡的翡翠。
邢佑不寒而慄,他絕對不能讓鍾涵去送死,就算拼了這條命,他也要好好保護鍾涵。
在門口躊躇掙扎了許久,他才緩緩回身,走回大宅裡面去。
……
…………
回到廂房,在一片黑暗中,迎面而來是鍾涵焦慮的喊聲。
“隊長,怎麼樣?我媽媽怎麼樣?”
邢佑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他故作鎮定,慢步走過去,面帶着僵硬的微笑,對牀上的人說:“我說過了,是你的幻覺。你媽媽還好好的在醫院裡,什麼事都沒有。”
他走到牀邊,隨後躺在鍾涵的身側,緊緊地抱着他。
鍾涵扭頭凝注着他,不安地喃喃道:“可是,爲什麼我會出現這種幻覺,我居然看到了我的媽媽……”
他想了一下:“隊長,明天幫我解了繃帶吧!我想回去看看我媽媽,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情,我都沒什麼時間去陪我媽媽聊天。”
邢佑的身體一僵,沉默了許久,才閉上眼睛,無力地回答道:“明天再說吧……”
……
…………
翌日。
白花花的繃帶被一圈一圈地解落到地面上,“簌簌”的解動的聲音微微作響。
邢佑慢慢地幫鍾涵把身上的繃帶解開,他的動作甚是輕柔,可以說,有點慢……
“這個族長到底是幫我紮了多少繃帶啊,怎麼解了那麼久都還沒解完啊!”鍾涵心急地碎碎唸了兩句,真恨不得邢佑馬上找把剪刀把繃帶從腳到頭一氣呵成地“咔嚓”掉呢。
“急什麼?”邢佑低聲道了一句,“你確定你的身體已經恢復了?”
“嗯嗯。都好幾天了,應該都好了吧……”
待繃帶全然沿着身體的曲線輕飄飄地落到地上時,那雙光禿禿的腳丫,直至大腿,直至盈盈一握的纖腰,直至他平坦光滑的胸膛,全部慢慢地一覽無遺地大方展露在邢佑的面前。
鍾涵宛若重生了一般,從那繃得死緊僵硬的繭裡面脫殼而出,渾身白皙的皮膚光澤細膩。他那張久違了的秀容,乾淨清亮,一雙動人水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啊!”脫開了所有的束縛,鍾涵渾然忘我般在廂房裡面光着身子蹦蹦跳跳,試驗他那重度骨折痊癒後的身體協調性。
邢佑看着他毫不避諱地沒穿衣服在自己眼前雀躍地晃來晃去,他欣喜地想笑出聲,卻在提起笑容的那一刻,他想到了鍾涵昨晚跟他要求的事情。
笑容隨即淡去,邢佑靜靜地走過去把正跳得歡脫的人兒給按住,說:“先穿上衣服吧……”
“嗯嗯!”鍾涵笑得燦爛可愛,馬上像只兔子一樣蹦到牀邊,手腳利落地將邢天絕爲他準備的白色衣衫換上。
邢佑也走到衣櫃旁,取出一套淺藍色的衣衫,自行換上。
……
…………
廂房的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了。
陽光傾瀉在門檻上,暖意縱橫,光芒肆虐。
從門內,踏出了兩個人影。
一個身穿一身藍衫青袍,白色的絲綢布鞋,別緻的虎繡腰帶緊緊的束在腰間,滾着金色繡線的衣領處服帖地搭在鎖骨中間,露出鎖骨以上一片蜜色細緻的皮膚。
藍色華貴的衣衫映襯着它的主人,仿若有種天之驕子的傲然,威凜,讓人不禁爲他的英氣逼人所折服。
他的身側,站着一個白衣男子,一頭花樣少年的黑色短髮,一雙清秀的眉下是一雙靈動有神的大眼睛,如鵝絨般柔長的睫毛撲扇撲扇,印着陽光,宛若閃動着點點星芒。
他咧開一抹燦爛的笑容,雪亮的牙齒“叮”的一聲,昂昂得意地亮了出來:“隊長,我帥嗎?”
“……”
“隊長,好大的太陽……”
“有傘……”
兩人站在一起,一同穿着一身別緻脫俗的古裝服飾。藍衫的男子手持一把杏色的紙傘,微微傾斜着,儘量擋去照射在白衣男子身上的陽光。
與鍾涵漫步在這座好似大得如同皇宮一樣的古宅裡面,邢佑一路耐心地向鍾涵解說着這裡的歷史,還有族長多麼強大地僅憑一人之力便創造了這個空間。
其實……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爲了能拖延時間,邢佑輾轉假寐一夜,目的就是爲了想辦法讓鍾涵淡忘他想要回去探望母親的這個念頭。
直到天亮之後,他去請求族長借了兩套衣服,打算和鍾涵來個古城一日遊,藉機讓鍾涵忘記了外界的事情,反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就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甚至萌生了一個自私的想法,什麼都不要管算了,什麼總部,什麼邢末,什麼翡翠,都不管了。
只要他能和鍾涵風平浪靜地在一起就好,任何恩怨情仇,都希望能被阻攔在這個空間之外,不要再來煩擾着他們。
……
和鍾涵不知不覺,從邢家大宅一直逛到了古城的市集上。
說是市集,其實就和一個廢棄的荒漠差不多,沒有一個人影,只有看起來只是起了擺設作用的小販攤位還有各色店鋪孤孤清清地林立着。
站在市集上,總會讓人不禁聯想到這裡曾經的繁華,有來往如人海般的百姓,還有吆喝叫賣的小販,那雅緻的客棧裡,總有一些才子佳人並肩走出……
但回到現實,這裡其實的確除了他和鍾涵之外,就別無他人。
這裡的陽光不算毒辣,溫溫熱熱的,很是愜意。
在途中,鍾涵興致高昂地左蹦右跳,這裡瞧瞧,那裡碰碰,孩童般玩起了路上的石子,邢佑也只能由着他把傘拿走,讓他自己樂着去。
“隊長!你看!這是什麼?”一路上,鍾涵就像一個初到凡間的小仙子一樣,對什麼都感到好奇。剛剛經過一戶人家的庭院,看到裡面栽種了一種鮮豔如血,引人注目的鮮花,鍾涵就忍不住衝進去看。
“這是曼珠沙華。”邢佑款款走過去,微風中衣袂飄揚,除了一頭短髮之外,單憑樣貌,身段和舉止來看,確有幾分古代貴族王室的風采。
“啊?我上高中的時候有讀過一篇課文是關於花類的,裡面有提到過這種花。但是,我印象中這種花是夏天長葉子,秋末開花,開花的時候葉子就掉了。”他頓了頓,細細地觀察着眼前這株曼珠沙華,“隊長,你看看這朵花,現在是夏末,它就已經開得這麼茂盛了,而且葉子也沒有跟着掉落,還是這麼青翠。不可能啊,這是曼珠沙華嗎?”
山寨的吧?
“在這裡,就沒有不可能。”邢佑走過去,貼心地幫鍾涵拿傘,微笑道,“這裡是族長創造出來的,所以他可以爲所欲爲。這確實是曼珠沙華,這種花,葉落花開,花葉永不相見,在傳說中,這種花被人視爲不祥或者死亡之花。”
他款款走到花朵面前,輕輕撫上其中的一片花瓣,若有所思地繼續道:“對族長來說,這種花意味着他和他的愛人之間的戀情,他曾經和我說過,他和他的愛人就好比這花和葉,他無法忍受花葉永不相見,所以在創下這個空間的時候,他顛覆了這種花的花期,令這種花一年四季都盡情盛開,並且花葉永遠相隨,永不凋零。”
“其實族長也是希望他和他愛的那個人能早日相見,借花訴情而已。”鍾涵惋惜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嘆息了一聲,“族長真強大,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砰!”額上忽然遭到一記爆慄。
“小心禍從口出!”邢佑瞥了他一眼。
“隊長……”揉揉毫無知覺的腦門,鍾涵滿腹委屈般說道,“我說的是事實而已,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爲什麼還要苦苦堅持,還要一直給自己假希望,這不是自欺欺人又是什麼?”
邢佑心中一凜,他如今做的事情,不就正像鍾涵所說的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