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丁香的花石一到阿竹手上,幾個花瓣便微微張開,一縷白色的靈識靜靜地躺在花蕊深處,看樣子被守護得很好。
撲通——
阿竹的身體與那花石產生了共振,直到此時,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了白靈靈識氣息的存在。
呼——
周身捲起一股和風,撫過阿竹的面紗和碎髮,盪開了環繞的紫丁香花叢。風屏之中,那縷神識自花石中慢悠悠地冒了出來,像一個軟糯胖乎的白娃娃一般,挪着溫溫潤潤的身子,輕輕飄到阿竹胸前。
撲通——
阿竹的身體又振動了一下。體內的靈力開始翻涌滾動,彷彿形成了一個靈力的漩渦,周身開始發燙,胸前泛出一片白光。
阿竹閉上眼睛,強逼着自己放鬆了周身神經,在意志上接納了白靈那最後一縷靈識。
咕噥一聲,靈識透過白光,沒入了阿竹胸口。
不對!
阿竹突然睜開了眼睛,牽動着周身原本順暢循環運轉的靈識猛地一滯,瞬間法力逆行亂了氣息,五臟六腑一陣抽搐,一口腥血立刻涌上了喉嚨。
這種感覺……不是白靈。
丹田之中一片翻江倒海的絞痛,阿竹一下支撐不住跪到地上,手上的紫丁香花石滾落在一旁。她一手緊緊抓住了胸口的衣襟,一手扎進了地上的花泥中,死死地拽了一手泥濘。
在那縷靈識進到體內的一霎那,阿竹才突然覺察到其中一絲異樣,有點霸道,不似之前靈識氣息那般純淨。那點異樣在阿竹體內迅速放大,牽扯着原有的靈識蔓延擴散。
不行!不可以!出去!!出去!!!
阿竹緊緊地咬着牙,用盡全力調息,藉着體內的靈力硬拼着要把它逼出去。兩股力量糾結纏繞,彼此都不肯鬆懈半步。
這種感覺,有點熟悉,就像是……之前夢裡一樣。阿竹猛然如醍醐灌頂一般明白過來。這是夢裡那個,那個紅色的光團!
“讓它進去。”耳邊傳來一個清冷又極具誘惑的聲音。
阿竹艱難地稍稍擡起一點頭,見白神大人就站在她跟前。
“讓它進去。”說話的正是白神大人,聲音裡注入了神力,聽着平淡無波,卻字字擾人心神。
“不……要……”阿竹咬着牙。她覺得渾身燒燙得厲害,好像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樣,耳朵裡嗡嗡作響,腦袋漲痛得厲害。
“別反抗了。”
“呃……”
“如此強頂着,你會死的。”
“走開……”阿竹的眼前漸漸發黑,耳邊引惑的聲音卻縈繞不去。
“別反抗了,你會死的。”
“讓它進去。”
“別抵抗,讓它進去。”
……
兩股力量膠着僵持不下,靈力激盪捲起無限衝擊波動,如火山爆發一般再也壓制不住噴涌而出。
“呃……啊……啊!!!”阿竹猛地擡頭挺身,痛苦地仰天長喊。
轟——
一陣巨大的靈力衝擊自她周身迅速向四周掃開,瞬間推平了花海,即便是白神大人,也不由得幾步急退,胸口一悶,晃了晃身形。
阿竹的力氣徹底被抽空了,幾道暗紅的血跡自她嘴角流下,眼前蒙上一大片白光,失了支撐,軟軟地向前撲倒在花土中。
……
月影在霧氣混沌中失了阿竹的音信,急急的一陣搜尋卻沒有半點回音,心下焦灼萬分。幾次三番呼喊無果,他翻身踏上了一塊高立的岩石,反手喚起一股疾風,將霧氣吹散。
呼——風起,水霧四散。可月影剛看清身旁波光粼粼的水塘,霧氣又重新聚攏,且重疊堆砌,有漸重之勢。
呼——又一風起,濃霧剛散,又轉瞬即聚,且無論多大的風力,所見之處,皆不過方圓三五步之內。
月影無奈之下,曲指結印點在眉心,在霧氣迷濛中仔細辨認阿竹的氣息。那個氣息曾與他朝夕相伴,不知何時早已烙印在心上,只要有那麼一點,他必不會弄錯。
眼觀鼻,鼻觀心。四周一片寂靜,只傳來涓涓流水的叮咚聲。濃霧中的水汽很重,鼻尖所觸皆是清涼溼潤的感覺,果真其中夾雜着阿竹的淡淡氣息。但月影循着那氣息尋去,卻是迂迴返繞,兜兜轉轉沒個去處,最終又回到了原處。
月影原本還在鬱悶剛剛的大風擾亂了四周的氣息,但現在看來,阿竹必然是通過符咒陣印之類的術法被帶走的,氣息纔會戛然而斷。難道白神山果真與此事有關?那個白神大人到底想幹什麼?他該先與阿竹設下追蹤符的,爲何關鍵時刻卻如此大意輕敵。
月影自責地一拳打在腳下的山石上。
砰——碎礫四射,砸出一個拳坑。
“啊!!!”山谷中突然傳來一聲痛苦的高喊。
月影一下站直了身子:“阿竹!阿竹!”
山谷靜默,卻再無聲響。
那是阿竹的聲音,他絕不會聽錯的!阿竹出事了!她在上面?
月影兩步急退,迅速屈膝蹬地,一個騰躍向溪谷上空飛去。
咻——霧氣中一道飛刃正衝着他迎頭劈下,夾雜着凌厲風聲。
月影一驚,憑着聲音辨位,強掰着力道側身翻轉避讓,卻絲毫沒有停下急趕的速度。飛刃緊貼着擦過他的臉頰,割開了一道細長的口子。
砰——譁——砸進了溪谷的水潭中,漸起漫天水花。
咻咻咻——
一波未平,數刀又起。溪谷上空飛旋着砍來無數利刃,即便在濃霧中依然可見寒光密佈,風聲凜冽,一聲蓋過一聲。
月影預感躲閃不開,只能拔出匕首,手起刀落,迎了上去。
砰砰砰——無數的利刃相擊碰撞,劍氣激盪,劃開了霧氣。
月影身形受阻,但好在幾個回合之後也衝出了濃霧籠罩包圍,一個反身落到一棵崖鬆上,冷眼望着站在對面崖壁的黑衣人。
“又見面了。”那人冷冷地開口。
“你是何人?”月影問。
“你所見之人。”
“阿竹呢?是你帶走的嗎?”
“無可奉告。”那人挽起一個劍花飛旋,手中劍氣森寒,飛撲而來一個勁兒地急攻不休。
月影心中記掛阿竹的安危,並不想在此多做糾纏耽擱。他幾下擋開黑衣人的攻勢,逮着機會就要往山頂飛去。
那黑衣人卻不依不饒,長劍如銀蛇般飛躥環繞,兜轉着牽扯住月影的去勢。
砰——譁——又是一次交手劍氣相撞,震得溪谷中山搖地動,靈力波及之處,巨石碎裂,轟隆隆滾落谷底水潭之中,激起水花四濺。
黑衣人將長劍擲於空中,翻掌結咒,再雙手一撤,竟把一柄長劍幻化成百千劍陣,閃着寒光向月影撲旋而來。
月影拽緊了雙拳,冷冷地站在那兒,沉了眸子,斂了劍氣,喚起周身鬼火滾動。突然,他眼中銀光乍現,足下飛點而起,幾下身形閃錯,從密雨般的劍陣中衝了過去,火光所過之處,將利刃劍氣盡數化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