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十年逃亡一

十年,說長也不短,南映,我們十年後再見。

話是我說的,我就是南映。

還在有連綿不斷的有人追殺我,就像是無窮無盡的黃梅雨。連一點片刻的安寧都不曾有過,爲了活命也爲了有機會研修神農卷軸,我帶着師父留給我的箱子來到他說的地方。

果然,一出洞口便看見有一艘船在此等候,洞外羣山之間蜿蜒流淌着不算太大的小河,山上綠意蔥蔥,與芊池冰湖截然不同。水草長得很茂盛,偶爾有幾隻白鷳飛過在此停留,河邊有一個涼亭,涼亭裡坐着一位六七十歲的老者,是個禿子,看衣服應該也是空門的弟子。

空門弟子不就是釋迦門徒千葉那一派的,千葉傷了我母親,對空門的人我是提不起一點喜歡的感覺,可師父的安排定有他的道理。

正想着要不要過去的時候,涼亭處吹來一陣風,夾着一陣陣酒香和烤肉的香氣。葷的?我轉念一想,空門弟子向來自稱品格高尚,又怎會受人差遣,這對面這位又是喝酒又是吃肉,這讓我稍稍鬆了心,因爲空門弟子是吃素,喝酒什麼的更是門中大忌,所以我猜想這空門弟子是個假的。

是時這纔想起,我一整天都沒有吃過東西,肚子餓的咕咕直響,趕着步子朝着涼亭走去,欲把肚子填飽,死也不做餓死鬼。

見我來了,又打量了一番我懷裡的箱子,片刻後,這人竟然哇哇大哭起來,哭得跟小孩似的,我在想,莫不是他和師父先前有過什麼約定,比如,見到此物就代表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之類的約定。

他哭得欲漸心碎的樣子,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趕忙上去安慰:“爺爺,你別難過。”可誰知,就是聽了我這聲爺爺後,他哭的更是慘烈,那種老婆生孩子難產死了孩子死了才發現孩子不是他的循序漸進的痛苦,我一眼盡收眼底。

後來我才知道他痛點所在,心想也不過如此,有何必哭的如此傷心,試問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

原來他是師父冰湖邊的鄰居,剛剛修煉成人的冰蠶,一個大肉蟲子。

他剛修煉成人形,又是孩子天性,平常不好好修煉老是跑到師父的湖心茅屋裡偷東西吃。不過是一些吃的,師父對此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此縱容,哪知竟差點釀成大禍。

那日,瀟湘姊妹二人來茅屋找師父喝酒,這冰蠶聽見有人來也偷偷來到茅屋偷食吃。瀟湘帶來了她親手釀的洛神花酒,那是從火神祝融處摘來的洛神花果所釀的酒。它霸道醇厚,後勁更是厲害的很,若是喝了,當行不夠極易走火入魔,瘋瘋癲癲那是小事。

這可是烈酒,酒小孩是萬萬不能飲的,一口也不行。不料這冰蠶偷喝這酒後,竟色迷心竅欲對瀟湘姊妹二人圖謀不軌,身子宛如烈火焚身,飢渴難耐的他已經沒了理智,小小年紀居然堂而皇之的調戲起這年歲不知多少的兩隻鳳凰。

“有人告訴過你,呃!你是世間最美的情話麼”打着酒嗝,冰蠶語不擇言的對瀟湘說道。

瀟湘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你喝多了,回去醒醒酒,明日再來領罰。”

“猝不及防遇到你,我連醒都不敢醒。”

“放肆”

眼見在瀟湘處討不到好處,冰蠶又把目標轉到紅玉。

“小生秦鍾見過姑娘,原諒我喜新厭舊卻愛你好久好久。”

什麼玩意兒,紅玉可沒有瀟湘脾氣好,取出懷裡的摺扇,就那麼輕輕一扇就把冰蠶扇出茅屋,可見摺扇威力不一般。

那日姊妹二人掃興而回,師父這東道主未能盡地主之誼,讓客人掃興而歸,面子上實在是掛不住,所有的帳自然都是要算到冰蠶秦鐘身上。

師父的茅屋裡有伺候他老人家的冰人,他們晶瑩剔透玲瓏可愛,就是小了點,不過有筷子一般高。師父命他們將秦鍾尋回,他要好好罰他。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小冰人們就已經把被酒燒的通紅的大肉蟲子扛了回來。

爲了罰他,師父斂去他的容貌,變成一個老頭,正好日前觀看過神農卷軸,知道我有此一劫,便讓他在此等候,好一路伴我逃亡能相互有個照應。

師父交代過他,接到我以後,就得隱姓埋名,得帶着我踏踏實實的過着空門弟子一般的生活,這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喝酒吃肉了,這纔是他難過的原因。

可憐我當時不知實情,否則定要好好奚落他一番。

他漸漸止住了哭泣,拉着我一起喝酒吃肉。我沉浸在失去母親和師父的痛苦中,吃的一點味都沒有。

酒足飯飽後我和秦鍾打開師父的留下的箱子,裡面果然有三套衣服,都是空門弟子衣服的款式,一套小的,紅色僧袍,剛好合適現在穿,另一套大些,也是紅色的僧袍,過兩年應該就可以穿了,還有一套,一看就知道是成人的衣服,師父的意圖我已經明白,他是想借空門的掩護讓我平安長大成人,良苦用心讓人動容。

箱子除了衣服還有剃刀一副,念珠一串,玉牌一對還有一本釋迦文牒,玉牌和文牒上刻有一個名字,千樹,和千葉一樣都屬於千字輩的,而我是千千萬萬個不願意和千葉有任何瓜葛的,可時局容不得我做多餘的選擇。

剃刀、念珠、玉牌還有釋迦文牒這些都是作爲空門弟子該有標配,是可以合法證明你空門弟子的身份證明。這些師父竟然預先都給我準備好了,那一刻我生過一絲疑念,或許,預言我是世主的話是真的,真的有人能預知生死旦夕禍福,就像師父這樣。

秦鍾拿起剃刀要爲我剃度,他生澀的刀工讓我從頭頂涼到腳趾頭,不過蹴鞠大小的腦袋,他生生從下午刮到日暮時分,及肩的長髮飄落滿地,我已經數不清腦袋被他劃開了多少口子,如果血不會凝固,我相信我腦袋現在已經是一片汪洋血海。

他只顧在那裡說:“手滑,對不住了。”

好不容易剃完,我又心頭涼了一大截。

你見過野豬嗎?你見過小野豬嗎?當我換上空門的衣服,走到河邊看到自己的倒影時,我心裡想到的是,我頭上是頂了個小野豬嗎?還有那些橫七豎八的口子,有的傷口血還在往外冒。

我將心中的話告訴秦鍾,他倒好,反笑我沒見過世面,“哪裡是小野豬,明明是未成熟的西瓜,哈哈。”

刺耳的笑聲讓我十分的煩躁,極力的忍着不打他的衝動,我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續道:“皮囊都是外在的,不實用的,內涵纔是最重要的,不要在意什麼野豬西瓜的,你呀,就是太年輕了。”

說我年輕不是不行,只是我記得有一隻大肉蟲子好像也未成年。想來一路有他陪着,我不至於太寂寥,結果是我想多了吧。他之所以說這句話,不是因爲他長得醜嗎?與年齡無關吧。

不再理會他說的話,我徑直上了船,見我上了船,他也便跟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坐船,搖搖晃晃的竟讓我生出一種不適感。或許是因爲喝了酒,這種不適感漸漸強烈強烈,難受的厲害,我躺在船板睡了起來,睡着了,就好多了。

踏上船,兩個禿驢開始了他們的遠航,按師父的指示,我們要去一個叫瀛圖的地方,直到我修煉成功化身爲龍才能離開。

修煉成龍談何容易,這一路註定不簡單。

所謂瀛圖,在海之中,茫茫大海,萬千島嶼,到哪裡去尋。師父既留了秦鍾,怎的也不把瀛圖的地圖也一併留下,不能怪我貪心,只是我們到哪裡才能找到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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