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堤關,殺聲震天,一片血海。
如果有衛卒從城頭向下張望,就會發現紅衣甲冑,到處是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激情四濺,血花和紅衣摻雜,似乎到處是人,到處是血。
城下一排排集束似的弩箭,有大弩、有弓箭,彷彿不要錢般向城頭傾瀉,暴風驟雨般猛烈打擊,企圖壓制住城頭的防禦,掩護潮水一般架着雲梯和攻城戰車的人馬向前,而前面的將士前仆後繼,死了一波又補上一波。
城下又有數十架拋石機,把一顆顆百斤重的石塊砸向城頭,每一塊巨石砸落,都砸破一處樓角,殘垣斷壁,騰起一片煙塵。
城樓千瘡百孔,岌岌可危,但是守將衛福通仍舊站在第一線後面,指揮三軍,英勇頑強的抵抗,他早已下定決心,與雄關共存亡,因此也豁出去了,坐鎮前線,絲毫不退。
那些親兵、心腹將領們看到主帥尚且如此,因此也都身先士卒,指揮部下士卒,以死保住雄關。
由於扇堤關靠近山崖口,雙方都就地取材,源源不斷運石頭,相互攻伐。
要不是這等雄關,地基夯實,牆厚超過了普通城池數倍,在這樣巨石轟砸下,堅持不住多久,就會被砸出豁口。
平原圍城戰,附近沒有那麼多巨石,城牆相對薄一些,但攻城一方,也無法調運巨石來砸成,道理相近,各有利弊。
城頭守軍弓箭手,揹着一筒箭矢,躲在垛口後面,不斷拉弓放箭,密集如雨,襲向城下魏軍。
同樣有巨石從雄關內,破空砸出來,有的砸壞了戰車、箭塔,有的砸在大地上,仍不停歇,藉助慣性,繼續向前滾動十多丈,碾壓過去,屍體被壓碎,一路肉泥。
一個時辰過去,先鋒軍傷亡損失近半,使得辰凌不得不把備用的右翼軍調上去,換下了先鋒營的人馬,這右翼軍,也有兩萬人馬,新軍與老兵混合,調上去磨練,等待浴火新生。
左翼軍將領楊匡義看着乾着急,派人去帥前自動請纓,但是被拒絕了。
他麾下只有一萬人馬,清一色的魏軍武卒,整個魏國經過層層選拔,也只有數萬人而已,絕對的王牌軍,這次出征,每路大軍各調配了一萬大魏武卒,作爲殺手鐗。
辰凌怎麼肯這樣浪費武卒的力量呢?現在他只是在變相練兵,把十萬大軍壓制一下,既消耗掉衛軍一些精銳人馬,又把自己一方人馬錘鍊一番,試驗魏軍的實力,小衛的虛實。
此時,戰鬥進行白熾化,從早晨打到了正午,烈日當空,天上地下一片血紅。
弓箭手不斷向城頭髮射,城上向城下還以顏色,遠用拋石、弩箭,近用滾木、擂石,遙遙望去,不斷有攀援到一半的人體墜下城頭,摔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殘破的雲梯、燃燒的攻城戰車,散落各處。
辰凌靜靜觀望,俯瞰着雄關巍峨,儘管在洪水般的衝擊下,仍無法攻破分毫,城頭、城下都像絞肉機,飛快收割着人命,血腥慘烈。
他不是一個完全鐵石心腸的人,又有後世人的思想,下達這樣的命令,靜靜看着因自己一條軍令,飛蛾撲火的的將士,昨日還是活鮮鮮的面孔,此刻都屍骨不整,斷截血流,每一個士卒,就是一個家庭的希望,年輕是子,年中爲父,家庭的頂樑柱,如今全部是死屍,再無區別。
面對戰爭,沒有絕對的勝利,都是在用將士的性命來換取成敗,但是他不知,這樣一座雄關,需要多少人命去填滿?他沒有時間打持久戰,消耗糧草爲代價,拼光對方,但魏國上下都不允他。
新兵磨練差不多了,衛軍的戰鬥力也瞭然於胸,雄關不是一時攻克了的,於是下令金鳴收兵,三軍後退,左翼軍斷後,撤出十里外。
這道撤退的軍令,如皇恩赦免一般,前線正在浴血奮戰的將士,頓時撤退了,潮水來得迅猛,去得也快速,放入退潮一般。
“十里坡,安營紮寨,三軍整編,救治傷員,火化陣亡的烈士,兩軍部清查陣亡名單,登記入冊,將士骨灰送往後方,追封烈士,請朝廷發放烈士家屬撫卹金。”
辰凌頒佈了這條體恤陣亡烈士的條令,頓時讓軍中上下士卒們,感到一陣欣慰和感激。
看到今日這一幕,許多將士都明白,軍人的最終下場,就是馬革裹屍,成爲一堆草荒骨灰,但在這戰國,百姓命如草芥,歷來如此,能爲國家效力,戰死後能爲家庭討賞,減輕徭役負擔,已經值得了。
按照魏國律例,每戶都有徭役兵役的,尤其是到了戰爭爆發,各家各戶必須提供一名男丁出征,徵集入伍,爲國家而戰,義不容辭,這名男丁就是徭役的名額,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能立下功勞,家屬也能得到一些土地。
辰凌親自到下面走訪一番,慰問傷員,今日一戰,傷亡一萬五千將士,其中八千多戰死,四千重傷,每過一會都有甲士不治身亡,烈士名單不斷增多,還有許多傷殘、輕傷人員,安置在後方軍中傷兵營。
回到主帥大帳內,召集衆將商討了一番進攻計劃,讓各部將嚴加防守,一方敵軍來襲,三日免戰,整修人馬。
這一戰雖然打出了軍威,但傷亡不小,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勝負四六分,隱隱有些吃虧,諸將多少有些鬱悶,各自回分營了。
辰凌開完會後,把巢蓋等斥候營叫到帳內,要破敵,必須採取非常手段,鏖戰是耗不起的。
“拜見大帥!”斥候營校尉巢蓋,千夫長楊瑞、侯伯,百夫長十名,都站在大堂內,立成三排,拱手行禮。
“十個百夫長,正好十個百人隊,今夜出動四個百夫隊,進入衛國雄關兩側的山嶺去勘察,有沒有小路捷徑,能通過數千人的隊伍,這是第一個任務!第二項任務,深入地區,查探扇堤關兵馬總數、糧草情況,從何處來的供給。”
“遵命!”
“此外,另外派出四個百夫隊,巡視軍營十里內的風吹草動,設下斥候,一旦發現敵軍有出關偷襲,間諜前來刺探我軍虛實的,見機行事,不放活口回去。”
“喏!”
“按照斥候營新規,百夫隊接到任何命令,都要去九留一,保存一火的編制,作爲斥候傳承,深入敵區刺探情報,通常九死一生,隨時做好犧牲和續人的準備,每次出動,儘量以抽籤決定,公平公正,看各自運氣了。”
巢蓋、楊瑞等人明白,拱手領命,然後帶着十個百夫長,回去抽籤決定今晚要執行任務的斥候隊,百夫長抽籤後,又回到自己的百夫營內,讓十位斥候火長來抽籤,最後,一隊隊斥候兵出了營盤,紛紛翻身上馬,列隊向大營外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黑暗之中,去執行刺探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