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大敗的消息震驚了天下,不但趙、齊、魏、楚等舊地一些有異心的貴族再次趁寂下來,不敢亂動,連殘存的韓、楚政權,也都感到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韓襄王韓倉大犯愁腸,在臨時王宮內不斷轉悠,明知抵抗不住燕國大軍多少時日了,但是若主動投降,又覺得沒有骨氣,日後會被千夫所指,所以遲遲做不出決定。
大軍壓境,半壁山河丟失,不知從何日開始,韓國的朝會都無法正常召開了,因爲國土破裂,已經支零破碎,處處飛地,難以連貫,就好像被人截肢一樣,難以揮臂自如了。
如今除了河內還剩下三五座城池,西面的宜陽孤城和宜陽鐵山健在外,其它之地,即便都被攻陷了,大河南岸的都城新鄭已被佔領,河東幾年前就被魏國吞併,現在又轉被燕國佔據。
南面的潁川一帶,經過連年與楚國征戰,只剩下三五城,西南面的南陽一帶,卻是王族和貴戚們的封地,一些貴族和老臣們,擔心被牽扯進來,都離開王室,回到封地,圈在自己城堡內不問世事,做幾天自封的諸侯,不聽從韓王的凋令了。
韓國仍有十多萬人馬,但是被世族大臣們帶走一些,分散在各地,保護領地莊園,使得國防力大幅度減弱,甚至連糧草徵調都無法從地方獲取了,一個國家到了這種地步,已經無藥可救了。
沒有謀臣,沒有名將,連士兵和糧草都不足,垂垂暮氣,籠罩韓境。
“人謀盡,這是蒼天要亡我韓國也!”韓倉大悲,一聲嘆息,
大臣公仲朋在一旁勸道:“君上,國家社稷,存亡在即,還請早作打算!”
韓襄王嘆道:“天不佑韓,使韓居西秦虎狼之側,不斷被欺,難有作爲!地處列國環繞之中,難以施展拳腳,不論七雄中,哪一國強大,我韓都是最後被吞併的對象,絕不是勝出者,亂世,尚可在夾縫中生存,相互依附求生,一旦天下趨於大統,那韓國根本沒有抵抗之力!”
公仲朋不答,心中卻已明瞭,韓國目前的局勢,不容樂觀,背後是深邃幽長,崎嶇難行的函谷關,只剩下繩池、新安、等幾座城池,能調動的兵力也只有數萬禁衛軍和幾萬新兵了。
各地的韓大夫、世家大族已經割掉與王室的聯繫,不會跟韓王室共存亡了。
因爲燕國沒掉三個半國,雖然擄走了王室皇族,覆滅了社稷,但是一些賢臣名士都被燕國啓用,一些大世家舊貴、商賈也都沒有遭到多大打擊,因此,許多人就動了心思,不願意誓死抵抗了,不論韓國王室滅亡與否,他們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即便歸順燕國,也不見得比在韓國時候吃虧。
這種心理對一國諸侯國的凝聚力,太有破壞力了,國力瓦解,民心不齊,如何等抵擋秦開十五萬精銳大軍?
“寡人就不明白了,弱燕本是七雄之末,偏居苦寒之地,風俗落後,差一點被齊滅亡,爲何短短十年不到,就能有這等實力,吞併天下,好大的胃口咧!”韓倉拂袖不解,無語問蒼天。
公仲朋也算韓國當世較爲賢明能力之人,臉色一動,拱手道:“原因很多,但有兩點根本,一是燕國地理位置在一邊,進可攻、退可守,哪怕固步自封,也能脫身於列國紛爭,避免自己遭劫,可以緩緩發展,讓六國都捉摸不透;其二是燕國變法,新穎又實用,據說效率超過商鞅變法,而且沒有峻法酷刑,賦稅很低,重視工商業,改變百姓生活質量,迅速獲得燕民,甚至各國亡民的支持,再觀我韓國,雖然有幾次變法,但都尚未觸及根本,只是在‘術’上下功夫,終究停留在表面,難以使國家真正富裕強大!”
韓倉神色沉吟,半晌無語,最後一嘆:“是啊,術之爲術,監察處奸之法也,明法手段而已!奉以興國,何其大謬也,只可惜,列國不給韓國徹底變法的機會,歷代韓王,也不會有此深濾,直到今日覆亡之前的反思,才一朝醒悟,不過,太晚了。”
他的話沒有錯,縱觀春秋戰國,大爭之世,實力較量,數百年內不以自身實力爲根基而能興國者,未嘗聞也!七大諸侯,就是因爲先後變法圖強,才從一百多個方國中崛起,最後成爲七雄,可是變法效果,有強有弱,韓國是以‘術’爲變法之要,在於表面上,君主對臣子的手段控制,各種權術的運用等等,這非正道,或者說,不是謀國大道!
陰謀雖然能在許多時候起到巨大作用,但是在這種大國存亡戰爭中,靠的是陽謀!國力的真正較量!
數日後,秦開調整大軍狀態,繼續猛攻韓國境內的其餘幾座孤城,遇到的抵抗並不強,甚至有些守城將軍主動投降。
燕軍已經緩緩開赴到宜陽城外數十里,韓國只剩下五六個城邑了,與東周的幾座城,形成對比,彷彿黑暗中的兩塊光點,隨時都要覆滅洶涌的波濤風暴中。
秦開派人朝着宜陽城日夜不斷射去勸降書,讓韓亡主動投降,免得大動干戈,讓百姓生靈塗炭。
當日有韓使者廖焦出城,來到燕軍大營,向秦開詢問,韓王若降,能否保王族宗廟社稷,只是向燕稱臣,不滅此國,該封爲燕的諸侯國。
秦開笑道:“夏商周三代,滅其國卻存其宗廟社稷以撫慰,王族舊貴分到地方繼續存在,但時代不同了,不足效法!若存韓社稷與都城,韓國何復言滅?它日若韓王族有異心,戰亂復起,裂土不寧,燕國一統天下,以武止戈的大義何在?”
“那燕行的豈非霸道,而非王道?”韓使者廖焦質問。
秦開冷笑道:“燕滅六國,志不在做王道天子,而是根除裂土戰亂之源,使天下一法一治,皆尊燕律燕政,開創新的盛世,舊的制度和習俗,都要革鼎掉,這是我燕國興兵的根本所在,韓王若主動出降,可保住王室性命,甚至還能被封侯,到燕地朝廷做官,榮華富貴,可比被我們擒到要風光了,那趙王、齊王等人,可都在軟禁呢!”
廖焦垂頭不語,帶人離開了營帳。
秦開覺得應該給韓王一種威懾,軟硬兼施,當即下令,大軍推進,以火炮開路,數十門大炮轟開外郭的陣地,只用了兩日,就以雷霆之速,抵達了宜陽城下,把韓王室和大臣們都堵在城內。
面對着燕軍精銳大軍,先進的火器,城頭的守軍一片默然,士氣低落。
秦開下令列陣,圍而不打,森森的鐵甲如林,黑壓壓地逼城,各種攻城軍械完備,佇立在陣前,就這樣給韓王施壓。
五日過後,宜陽城內一片喧譁混亂,韓襄王終於扛不住巨大壓力,神色木訥,捧着玉璽和王印,脖系三尺白巾,帶着一些臣子,列隊出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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