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們就太可憐了……
這句話,擊中了陳逢時情感的柔軟部分。
這是小遙的想法,可在搖姐口中,一直認爲小遙心機深沉,故意裝乖表現自己,有時候還假裝好人勸架,實際上是處心積慮的想把她比下去,將來好獨得家財。
何其大的反差?
“……雖然一直都告訴姐姐說我不會獨佔家裡的財產,只要她能跟父母修復關係,我不要都可以,但是姐姐不相信,甚至跟越來越不願意跟我說話,給她打電話基本都是直接掛斷……”
這些陳逢時知道一點,因爲搖姐有次就當他面掛過小遙的電話,完了還說:‘白蓮花當我煞筆,想在我面前賣乖!’
“……我總認爲以後姐姐肯定會想通的,但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讓我覺得很難過、也有點絕望了……”小遙說到這裡,情緒低落,眼裡,充盈着淚水,又迅速擦乾,看着陳逢時說:“大師聽到這麼奇怪的家庭狀況,是不是很吃驚?”
陳逢時看她眼淚擦乾了又在泛光,又遞了張紙巾過去。
小遙擦乾了,又繼續說:“姐姐最近兩個月突然沒問爸爸媽媽要錢了,以前她總會想辦法找理由多要錢,她跟我說過‘我多花點,你少得點’。開始我還以爲姐姐可能畢業找到工作了,慢慢想通了,但是……原來不是……”
陳逢時認真的傾聽,恰時遞上紙巾,小遙又擦了眼淚,才輕聲說了下去。
“姐姐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爸爸媽媽把公司的股份都轉了給她,能轉的資產也全轉了,奇怪的是,那些事情都是爸爸媽媽自己操作的,姐姐錄了視頻,但他們自己一點都不記得。然後姐姐把我們住的房子賣了,買主昨天帶人來強行把我們趕了出來……爸爸媽媽不想讓親友們知道,現在還在酒店裡住着,他們說故鄉親友那還有些沒回收的欠款,讓我回去要一下,他們都打電話說過了……”
陳逢時當然知道搖姐是怎麼辦到的,搖姐用菌魔細胞感染了她父母,然後實施控制,完事後只要任由她父母身體裡的菌魔細胞自然死亡就行了。
只是,用這樣簡單粗暴的手段對付親生父母……以陳逢時的價值觀真的無法接受。
“大師,你說姐姐要到三十歲的時候才能想通嗎?”小遙滿眼期待的看着陳逢時,那神態分明是在說,她好像覺得還有八年的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八年啊、八年啊妹子!
陳逢時真沒勇氣說,其實八年之後也未必這樣的話,只好說:“按命理常規是這樣,但她的性格偏激乖戾,這類人的命運變化比常人大。像你命裡應該有天德貴人和月德貴人庇佑,凡事都能逢凶化吉,一生幸福安康,雖然因爲你姐姐受點影響,但都沒有大礙。你說不定會是促使你姐姐提前變化的重要因素,所以,眼前的困難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嗯!”小遙笑了,她覺得信心強了很多。“謝謝大師!真的很謝謝大師……本來,我都在很悲觀的想着,姐姐那麼討厭我,是不是我不在了,姐姐纔會跟爸爸媽媽好起來,纔不會對爸爸媽媽做這麼過份、讓他們這麼難過的事情……因爲大師的鼓勵,我決定要勇敢點,不能再有那麼悲觀的想法了!那種消極的事情我是不可以做的!如果我出事了,爸爸媽媽會更痛苦,姐姐將來如果想法變了,也會因爲我覺得內疚痛苦的吧?”
多麼……善良又傻的姑娘啊!
她明明是個夾在中間的受害者,卻把罪責都歸咎於自己,甚至在痛苦面前產生這種自我犧牲的念頭,還擔心將來會給搖姐造成傷害!
陳逢時這一刻,真想把搖姐拉過來,讓她聽到這些。
“困難不等於絕境,都會過去了。恰好我也去雨山市,如果遇到什麼困難,可以找我。”陳逢時給了她名片,屬於這個身份的名片,離開雨山市後,就無效了。
“謝謝。”小遙接了,陳逢時看她精神不太好,估計缺乏睡眠,就說:“休息會吧,昨晚沒睡好?”
“謝謝大師,沒有你的開解,可能還是睡不着。”小遙答應了,陳逢時按鍵呼叫空姐,等過來時,小遙都已經入睡了。陳逢時手指了指,那空姐會意,拿了條毛毯過來,幫小遙蓋上了。
陳逢時拿着手機,考慮着裡面的錄音……是的,從他開始跟小遙對話,就錄音了。
但是,他決定不在現在交給搖姐。
本身靠這個就未必能讓搖姐改變主意,這麼快就給她的話,效果更會大打折扣。事情要解決,但不能因此就急躁失去冷靜。小遙面對的事情不是收拾搖姐一頓問題就解決了的,更不是斃了搖姐就快樂了。
她們是一家人,血濃於水的一家人。
搖姐對她父母的恨,對小遙的誤解不是一天兩天,事情做絕到這種程度,陳逢時仔細推敲,大約能夠明白一點搖姐的目的。
如果沒有緩衝期,搖姐心裡就得不到一個答案,哪怕這個答案是模糊的,搖姐也肯定需要。得到這個答案了,再有這份錄音,纔有可能打動她。
陳逢時冷靜了情緒,決定把錄音暫時留存,這必然會讓小遙再艱難一段時間,可是,只顧衝動而做幫不上忙的事情,更沒意義。
下飛機前,陳逢時就開始加衣服,小遙也醒了,她也有準備。
但是,當看見她拿出來的羽絨服時,陳逢時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脫下來,塞給她說:“先穿上,下飛機後再買一件厚的。”
“我有呀。”小遙不解。
這種天真,陳逢時懂,因爲他剛被酷寒教育過。
“穿上吧,很快你會明白。”陳逢時默默取出圍巾包住脖子和嘴巴,鼻子,雖然不好看,但他不想吃寒風。
小遙還想推辭,但看大師堅持,只好接受了,儘管她還帶着疑問,雨山市真有那麼冷嗎?
不過,很快她就有了體驗,真有那麼冷!
她的手藏在口袋裡不敢拿出來,帽子雖然遮擋了寒風,可是,她還是覺得很冷很冷,裡面的圍巾就像冬日裡的夏衣,單薄的不堪一擊。她太天真了,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她穿着宣城帶的薄羽絨服,現在會凍成什麼樣。
陳逢時在機場給她買了件厚的羽絨服,儘管明知道在這買是挨宰,但他就帶了一件,總不能爲了省點錢就這麼跑出去當神經病被人圍觀吧?
小遙堅持要自己買單,但沒有堅持到不惜在人前爭執的地步,對她來說,即使此刻家道變故,仍然沒有太把這點錢當作是什麼了不得的、虧欠不起的人情,在堅持之後,就落落大方的道謝,然後許諾說,請陳逢時吃飯。
“再說吧!我來這裡也有急事要辦,你去什麼地方?”陳逢時穿回自己的羽絨服,聞到裡面還有香水味,他記得應該是小安以前用過的某款,不過他當時就沒問信息。
小遙去的地方跟陳逢時的方向不同,於是在機場外面各自搭乘了輛計程車。
坐在車裡,暖和多了。
陳逢時看見手機裡面的新信息,是小遙的,說她預計會逗留兩天,任何時候有空都請給她致謝的機會。
“我會盡量。”陳逢時暗暗慶幸,小遙去的區域,顯然距離菌魔覆蓋的範圍很遠,爲了以防萬一,他剛纔給小遙身上留了個定位設備。恐怕她突然進入菌魔活動的區域了,倘若被感染,菌魔又蒐集了她的記憶信息,倒是可能拿她作爲對抗他的籌碼。
至於這裡的支援戰鬥,陳逢時雖然並不大意,但從情況來看,壓力並不會很大。
因爲這裡的菌魔並沒有發狂,只是地方滅魔會努力了很久,卻連外圍的魔將都不能成功清除。
這裡的同伴們用盡辦法,避實擊虛的艱難清掃,好不容易消滅了一些低級魔將,但還來不及振奮,就悲哀的發現——耗費的時間太長,菌魔新制造的魔將比他們消滅的更多。
他們仍然沒有放棄的繼續努力,他們竭盡全力、犧牲了陪女朋友、陪老婆孩子的時間,甚至睡眠不足早上遲到被扣獎金,第二個月仍然只能眼看着菌魔的勢力範圍繼續擴大。
這裡的同伴們終於放棄了,再這麼下去,有老婆的得鬧離婚了,有女朋友的快爆發分手了,睡眠不足再遲到得被公司炒了……
所以他們只能求援,陳逢時就來了。
而這裡菌魔本體,因爲承受的壓力太小,完全沒有生命受威脅的恐懼,因此沒有進入暴走模式。甚至於防備狀態都沒有提升等級,陳逢時很輕鬆的就開車靠近了菌魔本體在的樓裡,而裡面的防守密度,竟然能讓他輕鬆闖入到本體的睡房!
看着牀上的菌魔本體,想到這麼不以爲然的戒備狀態,陳逢時真的想問她,這麼不把地方滅魔會同伴們放在眼裡,這樣真的好嗎?
不過,陳逢時沒問,因爲不需要問了。這菌魔本體對於他的到來,已經知道了,卻仍然淡定的睡那,看着電視,還在從容的換臺。
屋子裡充斥着菌魔本體儲備充分的能量紅霧,牀上的女菌魔本體當然知道陳逢時的闖入,但是,她不以爲然的說了句:“就你一個人啊?還敢來送死啊?折騰兩個月了,一羣人連個七級子將都打不過,誰給你勇氣一個人闖這來的啊?”
陳逢時笑了笑,輕嘆着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你該問的話是:‘是誰給你這麼不以爲然的勇氣!’”
金色的霧氣,爆發似的瞬間炸開,迅速吞沒了屋子裡的紅霧,包括牀上的菌魔本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