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時的信息都快輸完了,手指頭停在半空,思索片刻,覺得小安的建議靠譜,到底是女人,而且她更瞭解搖姐。而他在這種節骨眼上的自黑行爲,也確實很難有說服力。
陳逢時採納了這個建議,事情如果未必有效果,試試沒關係,如果還加上大概率的反效果,還做那不是傻嗎?
終結了這個話題,他吃着東西,喝着水,等着整點。小安本來只喝水,看他吃的香,肚子食慾又蠢蠢欲動,就挑選了豆腐串嚐了,然後眉頭微皺。“沒什麼味道,豆腐都煮爛了。”
“我覺得還可以,再加上情懷分,吸引力就足夠強了。小時候零用錢少,放學的時候看見這些肉丸啊,豆腐串啊什麼的只能買一串解饞,總想着哪天能餓着肚子一氣撐飽。”陳逢時吃着很香,尤其加上辣椒醬,味道就夠了,不過,某種程度上他的確吃的是辣味而已,豆腐串倒只是成了載體。
“貧窮真可悲。”小安叛逆期是很長,所以認識不少混子和屬於黑夜的人,也就聽聞見到不少曾經接觸不到的階層。
“實際上沒那麼窮,只是我從小懂事,當時知道如果跟我爹說,他會天天帶我去吃到撐,讓我從此看見就反胃。不過我媽精打細算,肯定會很在意這種暴飲暴食加浪費的行爲,所以我就忍着沒說過這事。”陳逢時的性格本來就不屬於特別內向的那種,對陌生會因爲防備心而不輕易說自己的事情,但對於朋友則只有那些不便對外人道的事情才絕口不提。
相較之下,小安的防備心則重的多,至今爲止基本不提自己的事情,以及真實的情緒,用冰牆阻隔所有親近的可能,也只有跟殘月的通話時,才表現出人性的那面。
“說了別沒事曬家庭幸福,沒錢的幸福有其極限。”
陳逢時笑笑,反問了句:“請教下,有錢人的無限幸福長什麼樣?”
小安默然,世上有無限的幸福嗎?大約是那些燃燒生命爲代價的無限享樂?
但最關鍵的是,作爲一個拒絕毒品的人來說,她也沒有渴望過無限享樂。
陳逢時沒有繼續追問,整點將至,他們背對背,注意力都放在周圍的樓宇頂部,等待着,等待着那一道道紅霧的線束。
他們的絕望和希望都源自於紅霧線延伸的盡頭,靜謐的夜空下,整點的時分猶如催長的咒語,一道道紅霧線從樓房裡,樓房下,延伸上天空,與遠空密密麻麻的那些一併,朝着東面的某棟高層建築匯聚。
“紅葉。”小安大約也沒想到距離這麼近,但是,那並不是個理想的位置。
“紅葉商住樓倒是夠近,但想悄悄接近的話……希望這幾年那很安靜了吧。”陳逢時記憶中,過去青少年叛逆期時,不少玩車的愛在那打發夜晚的時間,因爲那棟商住樓地面一圈的場地很寬廣,玩滑板的,耍摩托車的,跳街舞的,特意過去泡妞或者閒呆着打發時間的,各種多。
曾經商住樓的住戶有人報警嫌吵鬧,結果被人破壞防盜門鎖,還有噴漆報復,然後又牽連很多無辜住戶的事情。後來物業搭建了隔音很好的玻璃棚頂,照應了周圍一圈廣場上方的大半區域,住戶下雨天能散佈觀雨,尤其夏天,涼爽愜意。
同時又發揮了很有效的隔音的效果,夜裡的鬧騰也被大部分阻斷在地面了,住戶們本也怕了那些混子亂噴油漆的報復,事情也就落得個皆大歡喜,就是物業破了筆財。但也是隻是賺的錢裡拿出來了點,畢竟紅葉的地下停車場車位多,單這個每月的收入就很高了。
陳逢時只要想想菌魔的傳染特性,還有廣場人羣的活動情況,簡直就可以確定的說,常在那混的人應該沒有不是菌魔寄生體的人,而且環繞那座商住樓,他們接近而不被發覺的概率很低,不引起注意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一直很熱鬧。”小安的肯定讓陳逢時不由掩面,嘆氣道:“菌魔本體還真會挑地方,估計整棟商住樓的住戶全都是寄生體了吧?說不定還藏着數目不等的魔將當守衛。”
小安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這麼頃刻間彷彿已經下定了決心。“紅葉周圍的攝像頭還沒有布好,全靠小火一個人,效率有限。”
“他一個人佈置了這麼多攝像頭?……已經是神人一枚了!”陳逢時覺得就已知的數目,就能把人跑死了,他迅速消滅了剩下的串,帶上頭盔,打起精神道:“詳細情況既然只有去了才知道,那就出發吧!”
“喂!誰是老闆?”小安很不滿意的帶上頭盔。
“我還沒決定拿你工錢。”陳逢時回答的理直氣壯,小安呵的輕笑了一聲,提醒他說:“滅魔會的會長是誰?”
“不是喊你老闆,就是得聽從你這個會長的指揮……” 陳逢時故作深沉的沉默片刻,然後仰天長嘆了一聲。“……看來,我真得好好思考工資的問題。”
“挺好的臺階。”小安話罷,皮膚上覆了層金霧,人如挑水般一躍而出,陳逢時跟着跳出去後看見小安凌空翻旋着落下,那姿態還真跟高空跳水似得!而且,落地的時候小安恰好雙足在下,穩穩蹲立,然後站直。
相較之下,陳逢時唯恐沒能穩住姿勢落個腦袋着地的悲劇,落下時如蹲馬步那般,實在醜爆了!
“跳水健將?”
“馬馬虎虎,業餘第三。”小安隨陳逢時之後跨上摩托車。
陳逢時啓動時,稱讚了句:“謝謝你,對比之後才發現,原來我自己那麼謙虛。”
黑色的摩托車發動,穿出街巷,橫過馬路後又鑽進小巷道里,如此不過多久,不過兩度拐彎,出了住宅區,上了馬路。
行駛沒多遠,就看見路邊停着的一輛輛款式各異的汽車,車裡絕大多數都沒人,少數駕駛員在裡面打電話,唯獨一輛車安安靜靜的也沒電話開燈,偏偏在晃動。
陳逢時沒想到還有人挑這種地方,只能理解爲就喜歡這種會被人發現,但又看不到的刺激感。
是的,車玻璃貼膜讓外面根本看不見裡面,前擋風玻璃裡面有防曬的擋陽板,連邊邊角角都沒有空隙可容人偷窺。
“真會玩!”陳逢時稍覺可惜,小安直接懶得對此發表意見。
拐過彎的馬路兩邊,全都停了各色跑車,紅葉大樓下,一面廣場上的情況已經清晰可見。
“人比過去少點,車多了。”陳逢時放慢了車速,爲了儘量觀察清楚更多情況。
當年他常來這裡的時候,人更多,但是摩托車數量有限,路邊的跑車偶爾能碰上幾輛,遠不如現在那麼誇張。
廣場上有不少騎着摩托車一百八十度掉頭表演的,更多的則把車停在人行道上,這時間大約都是夜場結束出來醒酒的,又或者拖了人來‘教訓’。
熱熱鬧鬧的人羣並沒有在意多了陳逢時和小安這兩個騎着摩托車來的人,於是他們的車開上人行道,開進廣場,陳逢時小心的保持着跟周圍人羣的距離。
小安保持着足夠的淡定,她來過這裡,雖然不是頻繁來消遣時光的地方,但沒少陪朋友來。
陳逢時的目標是紅葉住宅樓西北面的位置,但那邊離馬路遠,過去得經過這裡,也正因爲如此,那邊的人煙總稀少些。紅葉第二層至五層都是商業設施,如果有沒人,直接飛躍上去就最好不過。
這時分人到底不如十二點前多,陳逢時一路過去,都很好的避開了人羣之間的距離。
突然,他看見廣場一邊,王少,凱少那一夥人,還有那羣騎摩托車的,在花壇的長凳子上佔了一片地方,有的在喝酒,有的在抽菸,還有情侶在綿綿私話。
凱少看起來心情很不好,黑着臉,一根菸剛燃盡,又點燃了根,剛抽一口就又揚起臉喝了口酒。王少像說了句什麼,邊陪他一起喝。
陳逢時有點懷疑,王少他們可能也都是菌魔寄生體。廣場上的人身上都沒看見紅霧,但從已知的經驗,成熟的菌魔本體在防備生命之力的擁有者的獵殺,平時寄生體根本不會顯露特徵。
所以,就算廣場上的人其實全都是寄生體,陳逢時也不會覺得吃驚。
從某種層面來說,寄生體本身不自知,平時絕大多數時候的行爲也極可能完全不受菌魔寄生的影響。這一點上,陳逢時已經知道,他遇到的那個原生體沒說謊。
陳逢時穿着騎行服,又帶着頭盔,根本沒人會認出他,於是很快過去了,王少和凱少一羣人甚至沒在意他們的存在。
這裡玩摩托車的,至少一半都是完整的騎行裝,加上陳逢時他們的摩托車也是低端層次,唯一顯眼的大約只有小安的背影曲線。
兩個人有驚無險的駛到西北面的廣場,這一片的人確實少,就兩夥人半醉半醒的坐那,也不見聊天,還有幾個歪着頭靠着胳膊在睡覺;除此之外就一羣玩滑板的聚在一塊,看起來也玩累了,只有一個在小心翼翼練習的典型新手,其他人都在坐那聊天扯淡。
陳逢時把摩托車停在西門入口旁,但再往前一點就是地下車庫的出口。西門裡有保安守着,需要登記,比陳逢時記憶中的過去,管理嚴多了。
他們兩取下頭盔,在一邊樹下木凳子上並排坐着,這裡的位處黑暗,旁人是看不清他們模樣的,自然當作是來這些歇息的情侶而已。
“那些人沒留意我們了,找個瞬間跳上去就完事了。”陳逢時不想在這裡發呆。
“菌魔寄生者一旦遇到奇怪的情況,體內的菌魔立即會活躍化,主宰被寄生者的思維和行動。”小安直接否定了這方案,也就這時候,她才願意說點陳逢時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