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快速走入倉庫,同行的醫生大致查看下路曉便命人小心擡到擔架上。整個過程浸透着陰沉,沒有人多說一個字,提前趕到的那個醫生跟隨醫護人員一起上了救護車。
林青默不作聲跟在那些人後面,到了倉庫外要去上救護車。
“抱歉,不能上人。”在最外面的醫護人員還未坐下,看到林青要上車眉頭皺了一下。
“我是她的朋友。”林青盯着擔架上的路曉。
醫護人員朝患者看了一眼,再看看車內的情況,不是她非要拒絕,而是的確沒有多餘的位置。
林青也順着醫護人員的目光掃視一圈,最後還是讓了步:“那麻煩你們一定要照顧好她。”
醫護人員應下,就算不說也會這麼做的。
救護車一路急行,慕離的車就跟在後面,林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前面的車不曾移過。
慕離將方向盤握得很緊,每一次轉彎眼底的陰鷙就更深一分。
到了醫院,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將路曉轉移到移動病牀上,林青立刻跳下車跟在後面,自始至終沒有看慕離一眼。
慕離熄了火,副官和其他兩個手下從另一輛車上跟下來,待慕離從車裡出來,三人已在他面前立定。
“查到了什麼?”慕離的視線始終跟着林青,她的身影在醫院大廳拐了彎一上電梯就不見了。
那兩個手下很少見慕離臉色這麼陰沉,都不敢說話,只有副官開了口:“到西邊倉庫那條路上的監控並沒有找到異常,倉庫裡也暫時沒找到線索,只是之前有人說看到阿虎和一個女人見過面。”
阿虎就是那個肇事者。
“女人?”慕離黑眸微眯,醫院明亮的燈光打在他的眼底點燃了一團火焰,“明天一早我要知道那女人是誰。”
副官應了下,也明白這次的事並不簡單,再看看慕離的神色忍不住多一句嘴:“我覺得這件事對夫人的影響挺大的,您是不是也該告訴她了?”
再這麼下去,豈不是什麼髒水都要潑到慕離的身上?
慕離薄脣抿着許久沒有說話,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單憑他幾句話是不可能挽回什麼。林青對他有了芥蒂,消除的唯一辦法就是拿到證據。
只是他沒料到那人手段殘忍,竟然忍心對林青的朋友下手,這不正是一刀捅在了林青身上嗎?
想到陳瞿東的名字,慕離胸中就翻涌着怒火。他倒要看看,陳瞿東背後到底是誰在撐着,也能鬧出這麼多事來。
“做好自己的事,”慕離聲音低沉清冷,一條腿已經邁了出去,“別讓我聽到你們說了不該說的話。”
副官連同身後兩人行個禮,目送慕離走進了醫院大廳。
“副官,你說咱們都查了這麼久還是沒一點線索,阿虎也是奇怪,他怎麼可能背叛……”身後其中一人並未說完,副官揮揮手噤聲。
“把他送去醫院了嗎?”副官看着沉沉的夜色,有多久沒有親手將同僚送進醫院,他都忘記了這種心情。
“送去了,情況很不好,就算活過來也未必還能醒。”另一人嗓音低沉。
“派人
看着他,醒了第一時間通知我。”副官說完回到了車上。
醫院內,手術室外。
林青怎麼也想不到僅僅過去半個月,她又回到了這個地方,被送進去的是同一個人。
醫生護士們忙進忙出,極少有人注意到她小小的人影,林青的肩膀一直在微微顫抖,指甲要陷進血肉裡去。
長椅盡頭,男人的腳步沉穩無聲,每靠近一些眸子就更沉。
林青垂着腦袋,雙手緊緊抓着裙邊,她因爲情緒激動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恍惚間,一件帶着溫度的西裝披在了林青的身上,暖意順着她的脊背緩緩拂來,彷彿黑暗中一點星光。
“我知道你難受,但你不能因此而逃避我。”慕離的手落在她的肩頭,並不用力,帶着薄薄的溫度。
這是長久以來的第一次,林青感受到了他的溫度,以前她總是想盡辦法來溫暖他,都沒能如願。
林青聽到手術室的門一開一合,微微仰頭:“逃避?我哪有資格逃避。”
她的聲音很輕,護士匆匆走過的腳步聲都能將她的聲音蓋住。但慕離還是聽到了,他眉頭皺起。
“那你說,你現在躲着我是在做什麼?”他扶着林青肩頭的手指微微用力,林青被捏得吃痛,咬着脣卻沒有吭聲。
“我沒有躲着你,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手術室的門再度關上,許久都沒人出來。
周圍忽然安靜下來,慕離已吩咐醫院將這條走廊隔開,除了相關人員誰都無法靠近。一時間,氣氛變得沉悶無聲。
慕離的手搭在林青的肩上,林青挺着脊背雙手扣着椅子的邊沿,一擡頭就能看到紅得刺眼的幾個字:手術中。
林青發誓她再也不會在手術室外等着誰了。
身子漸漸暖和,林青把西裝拿下來遞迴慕離手中:“我信你,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做的。”
慕離的脊背挺直,呼吸竟有些顫抖。
林青一雙眸子執着地望着他,彷彿他就是她全部的光明:“你去找到那個人,我可以不管他是誰,只要你帶他來見我,好不好?”
她聲若蚊蠅,帶着隱約的啜泣。
只有他能做到,只有求他才能抓到害了路曉的人,而那個人和他有沒有關係,都不重要……
慕離聽懂她的意思,眸色沉了沉:“林青,你還說沒有躲我。”
林青咬着脣別過臉去,手術中三個字映在她的眼底,通紅刺眼。
也許她沒有躲,只是連在意他的情緒都沒有了。
得不到迴應,慕離攫住林青的下巴將她的臉扳過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她:“你到底要這樣到什麼時候?”
林青心裡一股怒氣燃燒了起來,狠狠甩開了慕離的手:“慕離!你看到她變成這樣就不覺得難受嗎?現在還說這種話?”
如果路曉沒有出事,一切都沒發生,她怎麼會這麼痛苦?
她害怕聽到這件事和男人有半點關係,他從來不懂她有多怕,因爲他是慕離,隨隨便便一個字就能掌控人的生死!
慕離拽起林青的手腕狠狠將她身子一拖,讓她從長椅上站起,林青還未站穩就感受到了腰上
的力量。
他的手掌抵在她的腰後,將她的身子無限度拉入自己懷中:“我難受,但不是因爲她,是因爲你。”
慕離聲線低沉,每個字都讓他的心口隱隱作痛。
她痛,他怎能不痛?
他試着彌補失憶的那段空白,試着不去想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她會不會更願意依賴,他甚至去接受了那個該死的催眠治療。
可是他們之間彷彿永遠隔着什麼,靠得再近還是會被一點點拉開。
林青沒有推開他,胳膊被他箍着垂落在身體兩側,她的睫毛微微溼潤,眸中有淺淺的霧氣氤氳,淚水到最後也沒有流下。
“不要因爲我難受,慕離……我受不起。”
她的眼睛閉了閉,睜開的一瞬將眼淚統統壓了回去。
爲了愛他,她可以承受任何疼痛,可是……
“把這句話收回去。”
林青的睫毛顫了顫,沒有迴應。
慕離的眼底如寒潭,執起林青的下頜緊緊扣住:“用我再說一遍嗎?把剛纔的話收回去。”
他修長的手指幾乎用了全力,在林青的下巴印上青紫的痕跡,林青想別開臉,試了幾次都沒能別開,索性仰起了臉:“我說的不對嗎?如果當初我沒有那麼固執,路曉就不會這樣,是我害了她。所以,你對我所有的感情我都受不起了。”
是她害了路曉,到最後她最不能原諒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慕離的手指幾乎要將她的下巴捏碎:“胡說什麼?你沒有錯,害了她的人也不是你。”
林青有片刻的出神,一眼看到了他眼底傷痛,突然很想伸手去撫平他的眉頭:“是你嗎?”
當她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了口。
“什麼?”慕離眸子冷了下。
想到剛纔的話,林青幾乎是脫口而出:“慕離,這是我第一次認真地問你這個問題,也是最後一次。路曉會變成這樣,和你有關係嗎?”
慕離眼底凝着複雜的神色,那雙黑眸深邃令人無法看透,良久,他薄脣微啓:“沒有。”
只是他說沒有,她便會信嗎?
淺笑在林青的脣角暈開,她似滿足,笑容如透明的一般:“我信你,我真的信你,但我再也沒辦法面對你了。慕離,我可以爲了你死,但我不能讓別人因我而死。”
慕離眯起眸子露出危險氣息,雙手忽然按在林青肩上:“林青,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離開我,你想都不要想!”
林青眼角微微彎起個弧度,似還要說話,手術室的門刺啦一聲開了。
“誰是家屬?”醫生摘下口罩,看到手術室外只有他們兩人便走了過來,“你們是家屬嗎?”
“和我說吧。”林青晃了下肩從慕離的手中掙開,轉過身對着醫生,“手術做完了嗎?”
醫生點點頭,臉色嚴肅:“她的情況不太好,希望你們能做好心理準備。”
林青心頭顫了顫,咬着脣:“她的嗓子……怎麼樣了?”
“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她以後不能說話了。”回憶起這場手術,醫生也不無遺憾。
看起來那個小姑娘才二十多歲,實在可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