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阿志的話,腦海中如劃過一道閃電,有股涼意在全身散開。她一直不理解,阿志口中的慕離爲她犧牲是什麼意思。
可,是真的不理解,還是不願承認?
診所二樓。
檢查完,慕離起身,江彤看完報告放在桌上。關於上回林青出現的事,男人沒提,江彤看他坦然自若的模樣忍不住想問,她嘴角微張,可惜還沒說出一個字,就被敲門聲打斷。
助手的手裡拿着樣東西,走進來,他直接交給江彤道:“老闆,明天上午的。”
江彤接過去,慕離看到那張機票,往前的腳步頓住:“要出國?”
“去美國。”江彤垂眼覈對好機票上的信息,將機票隨手揣進兜裡,“莫氏有再大的本事,那個藥也是請人研製的,我這趟是想去見見那個研發的老師,或許,能從中間得到些有用信息。”
她口吻輕鬆,可這種事說來簡單,真正的可行性實在很低。
慕離看了一眼:“若是真的不行也不用爲難。”
“不試試怎麼知道?”
“別太勉強。”
和那樣身份的人見面,必然是存在一定風險,指不定有多少人覬覦那份藥方。然而,見江彤一再堅持態度強硬,慕離也不再多說其他,他點了點頭,提步便要離開。
正推開門,一個熟悉的身形在眼前一晃而過,那人步子很快,走過了頭又倒半截,見是慕離,那雙桃花眼裡頓時生出些避閃的愧意。
凌安南往治療室探了眼,見江彤就在裡面,他摸摸鼻子,衝慕離道:“喲,你也在。”
“我是在。”慕離擡眼瞅他,“你來也是有事?”
那個有事二字,有種某深刻的提示在裡面包含,彷彿下一秒凌安南就要被追殺。
凌安南也不蠢,他沒等慕離有下一步反應,便自覺地要打道回府,轉個身又道:“我突然想起有個挺重要的客戶還沒見,江妹,回頭有空了再來找你。”
裝,接着裝。
凌安南給江彤打個手勢,再急,也不想被慕離拎着揍一頓。他掉頭就走,剛纔的手勢,是想說半小時後再碰面。
“阿南。”慕離也想當個看穿不戳穿的,可他做不到,他在身後叫住凌安南,聲音裡聽不出喜怒,聽到慕離腳步往前走,凌安南脊背一寒,“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什麼?”凌安南索性裝傻。
慕離笑了聲,卻是笑裡藏刀的陰測,凌安南聽在耳朵裡,跟被人用刀子抵着自己似的。他嘴角的笑意有點僵硬,當初,他怎麼能想到一句衝動的胡言亂語,還真給慕離帶了麻煩。
可話又說回來,他怎麼知道慕離和江彤究竟在秘密進行着什麼。現在打擊報復他,這實在冤枉地很。
慕離走到他身後,手掌隨意落在他肩上:“你做了什麼,需要我提醒嗎?”
男人的手擱在凌安南肩頭,沒怎麼用力,卻沉甸甸地像塊巨石。
凌安南向來不怕惹麻煩,麻煩對他來說算什麼?要解決麻煩的手段,他凌安南能例舉出千百種來,且絕對不重樣。
可即便是這樣,要讓他真的招惹到慕離,那也不行。
慕離
的喉間只有個疑問的音,連個字都算不上,這簡直是個赤條條的威懾。
“這個,就不用提醒了,我突然又想起來了。”凌安南轉過身,撲面而來的壓力感更甚,他笑了笑,假裝自己說的只是小事一樁,“我說,你早點說和江妹什麼都沒,我不就不會那麼衝動了嗎?”
他攤開手,眼神無辜看着慕離。
慕離睨過去,那勾起的嘴角卻根本不是在笑:“我不說,你就不知道了?”
“這,當然不是。”
他是知道,可這和會不會添亂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江彤這邊也從房間裡走了出去,見他們又要掐架的陣仗,也沒有幫誰說話的意圖。她連個眼神示意都不給,就這麼坦然地從兩人身旁繞過,兩條腿一前一後擺動邁出,高跟鞋蹬蹬地在地上響。
助手一瞧,自己天生就不是招惹是非的料,這也急忙跟了上去。
凌安南想追上去,慕離伸出腳,連絆都不用,凌安南可不想這麼一頭栽下去影響個人形象,他收回腳步,又回頭看着慕離。
慕離睇了眼:“你和林青說了什麼?”
凌安南搞不清狀況:“她沒告訴你?”
看來是確有其事了,慕離也不算冤枉他,男人那雙眼就像黑夜一樣潑了墨的冷:“她是說了,但我想聽聽你的版本。”
“其實,也沒什麼。”凌安南反應及時,可他這個人有個毛病,生意場上能涮了所有人還幫他數錢,對着這些關係親近的,卻連句最簡單的謊都編不好,他看了眼慕離,“我就告訴她,你偶爾來這兒串個門。”
串門?
“怎麼個串法?”
“也就是隨便走走。”這貨也是不怕死到一定境界,說話時,還敢順帶着拍了拍慕離的肩,“放心,我沒把你們說成複雜關係,你和江彤,可能嗎?頂多,我就說了句你沒事往這兒多跑個兩趟。”
慕離一勾眉:“這麼簡單?”
這個時候,你已經完全聽不出慕離的語氣。
可他這麼一勾眉的動作,讓凌安南自動帶入一種放鬆警惕的境界,以爲已經解除警報了,那叫一個身心放鬆,心情愉悅。凌安南心裡還想着另一樁事,此時也只想要儘快將慕離先給搞定。
他攤開雙手,故作無奈:“就這麼簡單。”末了,還補充道,“你看,我其實也沒說什麼。你出軌?還是和江彤?笑話,打死我都不信。不信的話,怎麼也不可能說得出口。”
毛。
那他之前說的是個鬼。
慕離怒不外露,凌安南儘管有些敷衍,卻也說了實話。然而慕離毫無改變的面部表情,傳遞給凌安南一種錯覺,那就是他放了凌安南一馬。
“你還有沒告訴我的嗎?”慕離這聲音,正常。
凌安南嘴角上揚:“沒了,說白了,這也不是多大點事。”
“是嗎?”凌安南往另一頭走了兩步,慕離杵在那兒沒動。
“必須的,就算嫂子真有點小小的想法,你還搞不定她?”
“你說的還真挺有道理。”
凌安南看他眼,心裡有事的人,往往不能顧及周圍所發生的轉變,自然也沒有心思去注意
旁人的眼神。
江彤還沒走遠,身影就在眼底下晃悠,凌安南撇下慕離,朝着她邊走邊說:“江彤,先別走,有個事找你。”
他也有找人的時候,可怎麼就敢對林青說出那番話?
慕離還站在原地,走廊裡傳來高跟鞋和皮鞋的交錯聲,慕離雙臂在身前交疊,笑了:“阿南,你說,你現在和她說了幾句話,等以後找到了路曉,我是不是也要過去提醒一句,你男人之前和別人曖昧不清?”
這種話,倘若從別人口中說出,那他的下場只有一種,會被凌安南虐得很慘。
但說出口的人是慕離,結果就有了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到最後,是凌安南會比較慘。
凌安南正是因爲路曉那個冒牌貨才趕來,聞言,臉上起了微妙變化,他含糊不清說了句什麼,嗓音低沉,慕離只聽見個回沒回來之類的詞。
凌安南走了幾步,又停下:“我和路曉的事,不能用你和林青做比較,你這時候和江彤沒事見個面,傳得不好說出去就是婚內出軌,我和路曉,八字那一撇都被她撇到天邊去了。”
“這話,你也對林青說過?”
“我可沒說。”
凌安南那口吻讓人不由生怒,他是覺得,沒有慕離搞不定的林青,即便自己說了兩句,也造不成什麼影響。加上前陣子關於慕永浩離世,他也知道,以爲兩人早就和好了。
慕離的不能受刺激,在於很容易情緒失控,任何渺小的誘因都可能成爲激發點,而這種失控,除非發泄到一定程度,否則很難收場。
很不巧,凌安南今天就是撞在了這個槍口。
慕離對身體的變化有所察覺,他便掉頭往反向走,那邊,是江彤當時專門準備的治療室。
凌安南喊了聲:“喂,你還真生氣了。”
沒人理他。
“我說,這也不是多大點事,你不至於真和我生氣吧。”
“做你的事去。”
凌安南眯起眼,聽出些聲音的不對勁。他跟上去,這回是想正兒八經說幾句話。
剛走到慕離身後,那股陰影的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凌安南伸過去的手頓了下,猶豫要不要落在慕離肩膀上。
慕離是軍人出身,到哪兒都會有種凌厲的威嚴氣勢,對於這一點,凌安南此前都是習以爲常。
可現在,有那麼些不一樣。
他幸好也是反應極快,收回了手,往後退開兩步。
慕離一個轉身後,揮出的拳頭落在凌安南身上,那是真的結結實實往下砸,根本不帶任何迴旋的餘地。
起初,凌安南以爲他是心情煩悶,他多半避開,也有被不幸揍到幾拳。這些,他忍了,也知道打不過。
可是,直到慕離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面色的陰鷙甚至不能用駭人來形容,凌安南察覺出異樣,伸手一擋,慕離落下的手臂被暫時擋住。
“發什麼瘋?”
“滾。”
這一聲,令人渾身的血液都能冷掉,凌安南驀地聯想到之前的某些猜測,不寒而慄,他看向慕離,拳頭快壓到面頰處,勉強纔開得了口:“這纔是你怕我告訴嫂子的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