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貝先生!”駱逸辰一口氣追到貝若安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貝若安眯起眼睛乜斜着看了看他,哼了一聲,說:“我沒有回答你的義務。”說着,他繞開他,徑自向着自己的車走去。
手中的鑰匙按了按,那車滴滴眨了眨眼,他上前拉開車門,正要鑽進去,駱逸辰在身後大聲問道:“你認識莫嘉美嗎?”
“莫嘉美?”貝若安冷笑一聲,轉過頭來問,“你認識她?”
駱逸辰下意識將雙手藏進褲兜裡,微微點了點頭。
“她跟你說起過我?”貝若安變得饒有興趣起來。
“嗯。”駱逸辰目光深沉。
“哈!有趣!”貝若安笑得很是招人厭惡,“那……你們兩個現在關係一定不一般了?”
駱逸辰昂了昂頭,說:“她是我愛人。”
“唔,”貝若安一臉不可思議,“那她呢?她愛你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駱逸辰心中一沉。
貝若安反問:“你來找我,不就是爲了證明自己是否上當了嗎?”
駱逸辰一怔。
是嗎?
貝若安索性將車門關上,雙臂抱於胸前,倚着車身,摸了摸鼻子,說:“我們不如換種說法吧。那個女人是怎麼在你面前說起我的?”
駱逸辰便把莫嘉美對他說的那個故事大概講了一遍。
貝若安聽了直搖頭:“你現在知道了,她根本就是個大話精,不光在你面前,在男人面前,她一句實話都沒有。”
“不是這樣的……”駱逸辰已心亂如麻,卻下意識地要爲小美做着辯解。
“那我現在活生生地站在這兒,你又怎麼解釋?”貝若安滿是戲謔地看着他。
駱逸辰想了想,反問:“那你又是什麼人?”
“我?”貝若安很是無奈,“她說我是她的初戀,那我就是她的初戀吧。天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個初戀。”
聽起來這又像是一場長時間的交談。
駱逸辰說:“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好嗎?”
貝若安看了看手錶,說:“我只有十分鐘時間。要不是撞車,我現在已經到目的地了。”
“謝謝。”駱逸辰趁熱打鐵問,“到你車上談還是到我車上談?”
“上我的車吧。”貝若安略一偏頭,重新拉開了車門。
兩個男人坐進車裡,開頭幾秒鐘,大家竟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貝若安想了想,問:“你想知道什麼?”
駱逸辰一聲嘆息:“我也不知道……也許,我根本就不該追過來……”
貝若安點點頭:“的確。男人一旦愛上她,忘掉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我出國這麼久,我還是忘不了她。”
駱逸辰說:“那你們之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爲什麼要說你死了?”
貝若安笑了笑,掏出一支菸來,說:“介意嗎?”
駱逸辰搖搖頭。
他便點燃了煙,先吸了一口氣。
“我和小美的確是上高中時候就戀愛了。”
聽到這個陌生的男人也如此親切地喚她“小美”,駱逸辰的嫉妒就更添一層。
貝若安吐着菸圈,慢慢打開了話匣子:“那個時候功課緊,我們倆學習成績在班上都是尖子生,老師家長對我們的期待都很高。得知我們在談戀愛後,班主任找我們談過很多次,我爸爸媽媽也找小美談過很多次,但越是這樣,倒讓我們越走越近。我們沒有辜負大家的期望,我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她也如願以償地考進了警校。雖然我們的學校在兩座不同的城市,但我們依然保持着聯繫。我們每週都會見面,不是她來我這兒,就是我去她那兒。我們都很有默契,就算事先沒有通過電話,我們也從來沒有因此而錯過。”
學校裡的那段青蔥歲月,是每個人心中最柔軟的記憶。貝若安遺憾地嘆了口氣,接着說道:“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了。她不再來我這裡找我,而我到她學校去找她,也總是見不到人。她的同學告訴我,她最近老是曠課,晚上很晚纔回寢室,有的時候甚至都不回學校住,不知道她在外面究竟在搞什麼。”
“於是我決定查個水落石出。我讓她寢室一個同學記下了我的手機,只要她回來,就立即通知我。在一個週五,我接到了那個同學的電話。我向老師請了事假,就急衝衝趕來了。我故意沒有露面,一直悄悄跟隨在她身後,就是想看看這段時間她究竟在做什麼。開始她表現得還算正常。可到了上晚自習的時候,寢室裡的同學都出去了,她便開始在裡面化妝。足足化了半個鐘頭,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打的去了鬧市區的一家夜總會。”
“我簡直要氣炸了。我和她談了這麼久的戀愛,一直不知道她家裡究竟是什麼情況。每次問她,她總是笑着說,以後會告訴我的。但以後來以後去,就沒有以後了。她平時衣着打扮都很樸素,所以我認爲她家境並不富裕。但好不容易上了大學,不應該好好學習,將來找個好工作,才能改善家裡的環境嗎?!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開始追求享樂了。”
“沒錯,她是個招人喜歡的女孩,文靜的時候像只小白兔,頑皮的時候像個孩子,怎麼鬧都不會讓人生氣,反倒會受到她的感染,和她一起瘋狂。也許正因爲如此,她在外面混得很開。我跟她進了夜總會,她所在的那羣人裡,男男女女都爲她瘋狂。”
“那天晚上,我在夜總會待到很晚,幾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現金。直到她出來,我追上去質問她,爲什麼要自暴自棄,她卻冷冷說:你管不着。”
“我說,你是不是家裡遇到了什麼困難。如果是,可以告訴我,我幫你解決。”
“可她卻說:笑話,你以爲你家裡有幾個錢了不起啊,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錢。滾一邊去,不要掃本小姐的興。”
“我從來沒有聽到她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而且還是這樣跟我說話。她知道我家境不錯,我也知道她不是因爲我家裡有錢纔跟我好的。但現在,我不知道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回去之後,我給她寫了一封很長的信。我這輩子幾乎都沒寫過這麼長的信。大概寫了將近一萬字吧,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個意思,希望她好自爲之。”
“但這封信猶如石沉大海。後來……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駱逸辰的心哇涼哇涼的,彷彿置身冰窖,從外到裡都被冰封。
如果貝若安說的都是真的,那小美她等於是把自己的故事演化到了他的身上。可她爲什麼要這麼做?她一方面咒他死,一方面又說她永遠都忘不了他,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層層謎團壓在心裡,沉甸甸的。之前因着對小美的誤解而產生的內疚還未完全散去,現在又冒出個相互指責的故事來。對於雙方當事人正好相反的講解,他已經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該相信誰。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貝若安收起懵懂之態,復又變得冷淡起來。
駱逸辰黯然說了聲“謝謝”,正要下車,貝若安卻又喊住他。
“對了,你……叫什麼來着?我看着你覺得有些眼熟。”
“我姓駱,駱逸辰。”駱逸辰以爲他想要落實賠償金。
卻不想貝若安恍然大悟般叫起來:“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演員!我們上高中的時候很多人都很喜歡你!只是我大學沒上多久就出國了,現在早已適應了國外的生活,對國內的人和事都淡忘了。想不到居然能見到你的真人!”
駱逸辰淡淡而笑:“謝謝你沒忘記我。”
貝若安好奇地問:“你是怎麼認識小美的?”他又覺得這個問題問得過於唐突,於是聳了聳肩,又解釋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像她那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高攀到一位天王巨星。你們不會是在夜總會認識的吧?”
駱逸辰既不想滿足他的好奇心,又不想失禮於人。他想了想,說:“小美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我去過她家,她的家境,不比你差。”
“是嗎?”貝若安沒有等到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那你的待遇要比其他人好得多。那好吧,既然你這麼相信她,那我也只能祝福你們了。過幾天汽車修理費的帳單我會寄給你的。我不會因爲我們都喜歡過同一個女孩而在這件事上讓步。”
駱逸辰淡淡地說:“我也不會。”
下了車,何向東急忙攏了過來。
“你們在車裡待了好半天,談出什麼新意了嗎?”
駱逸辰嘆了口氣:“他說小美是個騙子。”
何向東道:“這還用他說?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嘛!”
駱逸辰滿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
何向東知道自己失言,急忙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知道,那個丫頭本來就是來歷不明的,她有一些事需要瞞着你,也許並非出自她本意。她現在不告訴你,並不代表她以後不會告訴你。又或者,她不告訴你,是爲了你好,有的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哪,就比如,也許她之前愛上的不是貝若安,而是另外一個男人,但她出於種種原因,不能把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所以只好隨便找了個名字代替。沒想到這麼巧,這個人居然被我們遇到。”
駱逸辰心中一動。他幽幽地說:“她不是隨便找個名字代替的。她一早就想好了該怎麼應付我。貝若安說他這些年一直在國外,所以她以爲我們能見面的機會幾乎爲零,才用他做了她故事裡的男主角。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那你準備怎麼辦?”何向東說,“我懷疑你是不是惹上了一個妖精……”
駱逸辰說:“她要真是妖精,她就是白娘子。”
“白娘子?”何向東一怔,“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喂?”
駱逸辰卻不理他,大步流星地上了車,兀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