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_156 尷尬時刻

“大小姐,這又是怎麼了?”

這裡沒有停車的地方,駱逸辰只好減慢速度,以免爭吵時注意力不夠集中,發生危險。

莫嘉美氣惱地說:“要孩子的事,應該是我們商量的事兒,怎麼能讓別人來左右!”

“我沒有說讓別人來左右,我只是說,我媽會催……”

“那還不是讓她來左右?!”莫嘉美終於爆發了,“她要催你了,你是不是就得來催我了?”

纔剛剛拿了結婚證,就爲着一件根本不是事的事發生爭吵,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

駱逸辰輕輕嘆了口氣,找了個路邊停車位將車停住,輕聲提醒道:“小美,我們剛剛纔結婚……”

莫嘉美正在氣頭上,哪裡收得住情緒,立即回敬道:“是啊,如果你想離婚,後悔還來得及。”

“呵!”駱逸辰卻笑了起來。

“你還笑!”莫嘉美說着,眼睛跟着就紅了。

駱逸辰側過身示意要抱她,她卻倔強地擰着身子不予配合。他便強行將她擁進了懷裡。

“知道嗎,”他在她耳畔柔聲說,“我小的時候,我父母也經常吵架。每次他們吵架,我就很害怕,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就躲在角落裡,一個人抹眼淚。後來長大一點了,知道了離婚這回事,我就更害怕了,害怕他們會因爲離婚而分開,我們這個家就散了。有一次他們爲了一點事又吵起來,我很擔心地問我媽媽,你會和爸爸離婚嗎?我媽才知道,原來他們吵架會給我帶來這麼重的影響。她當即安慰我說,他們不是在吵架,只是發生了一點爭執,兩個人的嗓門都大了一點,不過還不至於到離婚的地步。我就問,那吵成什麼樣兒纔會離婚呢?我媽說,想離婚的人,不用吵婚就離了,不想離婚的人,吵得天翻地覆也不會離。”

莫嘉美聽着聽着就哭出聲來。

“乖,別哭了,今天應該高興纔是呢。一會兒你哭得眼腫臉腫的,怎麼去見公婆呀?”駱逸辰親暱地撫着她的背,就像在哄孩子。

莫嘉美擡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投進他的懷抱,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哽咽着道:“幹嘛對我這麼好……”

“你是我老婆呀。一個男人不對老婆好,那還是個男人嗎。”

“哼,淨扯好聽的。”

“這可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可你昨天根本就沒有說今天要去見你爸爸媽媽!”

“怎麼,你怕面對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呀?”

“明知故問!”

“你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事告訴他們的。”駱逸辰安慰着她,同時也在安慰着自己,“等那個‘一哥’找到了,你完成了心願,那就更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那你打算怎麼跟他們解釋?”

“這你就不用操心啦。騙媒體你比我在行,可騙我爸媽,我比你在行。”

“哼,說得好像我就是個十足的大騙子!”

“難道不是嗎?”駱逸辰捏了捏她的小臉,“冒充我女兒這樣的餿主意你都想得出來,還說你不是大騙子!”

兩人說笑了一陣,莫嘉美的心情總算雨過天晴。她從包裡取出化妝盒補了補妝,直到看不出她哭過的痕跡,這才說道:“我們走吧!”

來到父母家門前,駱逸辰特意提醒道:“一會兒見了面,可得改口叫‘媽’啦。”

莫嘉美羞紅了臉,在他胳膊上輕輕捶了幾下,嬌滴滴地拖長了音:“知道啦~~”

駱逸辰滿意地笑笑,篤篤篤敲響了門。

“來啦!”裡面傳來母親的迴應,駱逸辰同莫嘉美對望一眼,不約而同握住了對方的手。

門開了。乍看到是兒子是那個失蹤已久的小美,駱母驚得張大了嘴:“你們?……”

駱逸辰一手舉起給母親買的滋補品和水果,對母親說:“媽,我們來看你啦。”

駱母首先看到的,卻是兒子同小美十指相扣。她臉色一變,輕聲嘟囔道:“這下可好了……”

“好什麼呀?”駱逸辰牽着小美往裡走,剛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桌上,屋裡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彷彿昨日重現,只是這次,家裡出現的這個女人,不是施南瑤,而是莫家慧。

三個人同時都愣住了。

駱母見狀,急忙打圓場:“哦,逸辰哪,自打上次我崴了腳,家慧就常常來看我,幫我們做家務什麼的。你回來了,以後就不用再麻煩人家啦!你們坐,你們都坐,廚房的事我來弄!坐吧坐吧。”

“媽……”駱逸辰滿是哀怨地看着母親,心想,你怎麼能什麼人都往家裡放啊!

駱母卻躲進廚房裡,還關上了門。

駱父見到她,一邊揀菜一邊說:“這下可好,這‘一家三口’全湊齊了。”

駱母瞪了他一眼,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風涼話!”

駱父說:“你要有辦法,也不會躲到這裡來嘍。”

駱母起身附到門口緊緊貼着門板聽了聽,擔心地說:“這回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收場了!”

客廳裡,三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種感覺,可能是他們這一生中遇到的最尷尬的時刻。

駱逸辰頓了頓,說:“家慧,謝謝你之前照顧我媽……”

莫家慧的心在那一刻,已是四分五裂。

之前在開學典禮看到小美回來,她心中早就跟明鏡似的,知道這兩人一定是舊情復燃了。那一刻,內心的嫉妒完全超過了驚訝;也是在那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她對駱逸辰,依然還有感情。

也許那種感情已不再叫做“愛”了。

可他們曾經確確實實有過一段真摯的愛戀。甚至可以說,那是他們的初戀。初戀之所以美好,令人回味無窮,不正是因爲它的純粹,它的執着嗎。當年那個青澀的陽光大男孩已成長爲一個深沉內斂的男人,而他的成長,離不開她。看着他緊握着“新人”的手,叫她這個“舊人”情何以堪!

如果不是她拱手相讓,現在能有這個女人什麼事?

自己不要的東西,她倒撿來當寶了!

當初是她不要他的,現在她想要回來,再正常不過了!

很自然地,她想到了走“家長路線”。

早在話劇團時,她就作爲駱逸辰的女朋友來過這裡。那個時候駱父駱母對她比較冷淡,一個是因爲她年紀比駱逸辰大,另一個是他們不想兒子也找一個演員做妻子。因此,她與兩位老人相處得並不太融洽。

前段時間她從加拿大回來,因爲要借用駱逸辰的名氣開辦學校,她不得不去討好二位老人,希望他們能從中周旋,幫她說點好話。她知道駱逸辰一向是很聽他父母話的,只要把他父母搞定,她的事基本上就能成。

果不其然,駱逸辰聽說她幫忙照顧母親的事後,最終還是幫她造勢了。

那麼,現在繼續把這條路線走下去,讓兩位老人認識到,將來能照顧他們的,只有她這個“媳婦”,那個小丫頭,只知道玩,能做什麼呀!到時候兩位老人給駱逸辰吹吹風,施點壓力,那她就可以鴛夢重溫了!

這算盤打得是極好的。

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還是不如人算,任她再如何算計,卻算不過人家的小算盤。

駱逸辰向她道謝的時候,連邀她入座的客套話都沒有說,他自己也在那裡杵着,那意思分明是:我已經道謝了,你現在可以走了。

莫家慧到底比施南瑤老練。她纔不會死皮賴臉留在這裡給自己添賭。她立即奉上笑臉,滿不在乎地說:“看你說的!咱們這麼多年的朋友,跟我還客氣啥!我是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我要知道了,我就不上來啦。不打擾你們全家共聚天倫啦。我走啦。以後你也常回來看看兩位老人。他們年紀大了,需要人多陪陪他們,哪怕只是說說話都成!啊,那我走啦!”

說着,她客客氣氣地同駱父駱母道別,表現得很是瀟灑。

駱逸辰說:“我送送你吧。”

莫家慧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麼多年了,駱逸辰還是那脾氣,一點都沒改過。他從來都不懂得什麼叫假客氣,別說半句挽留的話都沒有,就連客套順嘴地來一句“吃了飯再走嘛”都沒有。

莫家慧說:“不用了……”

駱逸辰卻已跟着出來,帶上了門。

兩人默默走了一截路,駱逸辰問:“你開車來的嗎?”

“沒有,今天我的車號限行。”莫家慧極力保持着淡定從容。

“那打車回去吧。”

還以爲他會說,“那我送你回去吧”……

看來自作多情的結果,必定是自討沒趣。

莫家慧的心拔涼拔涼的,臉上的微笑也慢慢地散去了。

“嗯,我知道。”她揮着胳膊召喚着出租車。

“家慧……”駱逸辰卻又喊住她。

“什麼事?”她不想再讓自己失望,頭也不回地問。

“呃,謝謝你之前照顧我媽那麼久。”

“不用客氣,你已經謝過了。再說,你也幫我的學校做了宣傳,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我們要是這樣一直謝過來謝過去,那不是沒完沒了了?”她語中帶諷,聽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駱逸辰嘆了口氣,說:“我很喜歡小美,非常喜歡。但現在我和她的事,暫時還不能公開。所以,還想請你幫我們保守秘密。”

“我知道,何向東跟我反覆強調很多次了。”莫家慧說,“你放心,我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裡了。讓你的小美也放心,我對她,沒有任何威脅。”

得到了她的承諾,駱逸辰總算鬆了一大口氣,由衷地說:“那好。你多保重。”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一旁。

“你也一樣。”莫家慧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鑽進車裡,淡淡地說了聲,“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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