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一個個像傻卵 局長紅顏 青豆
兩年後,他被中組部委以老城市委書記的重任,並補選了中央候補委員,他獨當一面,成了江南舉足輕重的政界知名人物,有了無可限量的十分光明的前程。
通過一段時間的接觸和交往,林文龍發現他爲人隨和,根本不避諱他什麼,在小範圍內還稱他老弟,這使得他受寵若驚,對馬書記產生了極大的情感依賴。
林文龍來老城工作如此順利、順心,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具備,與馬書記的支持當然是分不開的。可是在林文龍的心裡,鄭秋仁死亡案、儲少良黑惡案、儲少紅死亡案,卻又總能感受到馬書記的影子,看馬書記就像霧裡看花,他的心靈深處仍有一個沒能解開的結。
看着馬玉新、張開旺、王學仁、白若晨邊玩牌、邊扯談,林文龍坐在馬玉新與王學仁之間,認真地參與並分享着他們的快樂。
王學仁問道:“白組長,你們來老城兩三天了,不知聽到了什麼意見沒有?”
白若晨看了他一眼說:“還是不談這些的好,現在的羣衆,哪裡沒有些意見的,只是提領導的具體意見不多。一般性的意見如對黨風不正問題,大家都是知道的。”
張開旺見白若晨不願說了,他想聽聽他的意見,於是接着說:“現在的老百姓自由得很,針對社會上的一些現象,提出了很多順口溜,有的很不象話。比如有一首說黨校的,說是‘遠看象座廟,近看是黨校,無僧無尼又無道,一羣腐敗分子在深造’。我們的黨校在一些人眼裡成了什麼樣子了?”
王學仁也說:“現在的幹部議論較多,我也聽到了。”
白若晨見馬玉新不做聲,也就不做評價沒說什麼。林文龍卻試探地說:“這真的是一種反黨言論,怎麼傳起來的,是不是要追查一下。”
шωш•TTkan•¢o 他這樣一說,誰也不好回答,張、王兩人看着馬玉新。他若同意,恐怕就會有幾個傳謠的人要倒黴,畢竟是公安局長主動提出來要辦的事,不成功的情況十分少見,他們都是運動中鍛煉出來的老隊員了,見得多了。
馬玉新說話了,但他十分平淡地說:“這句話,前些年我在中央黨校學習時,就聽說過了。老百姓要講,就讓他們講吧,我們自己不去傳播就是了。”
這個林文龍,不該是個古董吧。馬書記說不必查,張開旺、王學仁才鬆了口氣,否則查查他們是怎麼聽來的,真還有點麻煩!看來這個傢伙是正宗的傻冒,與自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也就不敢開玩笑了。
白若晨見大家沉默不語,於是打破了寂靜:“昨天,我在市委門口三講教育意見箱裡,收到了另一首打油詩,說‘中央搞三講,幹部講三氣,上班講正氣,下班講手氣,晚上講力氣’。這些卵仔,寫的竟然是這麼一些卵掰話!”他自己反倒先笑了起來。馬玉新接過話題說:“你還別說這是什麼卵掰話,它還真是一語道破了我們現在,幹部隊伍的真實情況。上班的時候,我們確實抓了三講教育。
下班後呢,幹部們幹什麼去了?不都是打牌賭博消磨時光去了。晚上有幾個人,不華天酒地亂來一氣?摟着自己老婆乾的,還要算是好同志。”
馬書記這樣說,大家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白若晨說:“我們對幹部,黨員要求這麼嚴格,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不上進,就是要跟中央唱對臺戲呢?”
白若晨只顧着講話,忘了出牌。馬玉新則說;“沒事,白處長出牌,出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普通人哪裡看得到希望,有些問題難免。就象我們現在,沒犯什麼大的原則錯誤。林老弟,你說是不是?”
白若晨出了牌,馬玉新突然想要試探一下林文龍對賭博的看法,於是對他說:“林局長,我們這樣搞輸贏,不對吧?”
其實,林文龍是十分反對賭博的,但偏巧是幾位領導在賭,自己確實反不了,更不好得罪他們,這次他學聰明瞭一點,只是微笑着說:“只要不是以贏利爲目的,娛樂娛樂,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大家說。我們這樣玩玩,哪裡有什麼贏利目的,說着一盤就打完了。馬書記得了70分,張、王保本,只有白若晨輸了100元給馬玉新。張開旺就去洗牌,他大聲宣佈說:“這一盤該我翻身了。”
看來他們一下想也不出什麼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來,這種閒談時斷時續,剛好用打牌掩蓋了這分寂寞與尷尬。
張開旺洗好牌後,四人又接着抓牌。王學仁如飢似渴問白若晨:“小白,你和省委領導經常在一起,省裡是個什麼情況,能不能給我們透露透露*點消息?”
白若晨看看周圍,確信沒有其他人,就笑着老老實實地說:“幾位老兄,說真心話,我哪裡有什麼機會,和省委領導們在一起羅,邊見到他們的機會都不多。不過,聽倒是聽到了一些傳聞。領導也是人嘛,個人愛好千奇百怪,不好講,不好講。”
張開旺看樣子也是一個大炮,白若晨不敢講,他倒講開了:“省委書記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某某打電話,有這回事嗎?”
白若晨只是笑了笑,不說有也不說無,算是作了回答。說到自己的上級,太實際了,馬玉新、王學仁只是笑,誰也不做聲,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高喊出牌、出牌。
林文龍知道,今天自己是當了一次傻子的了,不如就照這個樣子裝下去,讓他們對自己少個防範。見他們安靜了下來,他接着說道:“謠傳是不能相信的,一般來說,我們的領導不見得個個都有作風問題。外面說副處長以上的領導,不找情*婦的沒有了。這是完全是亂講嗎,據我們公安機關掌握的情況,我們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就能廉潔自律、潔身自好,口碑是很好的。”
白若晨知道林文龍拍他們幾個馬屁的用意,可這種話說出來就太弱智了。爲了不冷場,他只得馬上接着說:“馬書記、張書記、王部長他們那還用說麼,在全國全省都是響噹噹的清官,特別是馬書記這次補了中央候補委員了,前程無量啊。”
馬玉新則謙虛着說:“我還差得太遠,我還差得太遠呢。”
大家也不知道他是說,自己的爲人差的太遠,還是地位差的太遠。身在官場,深知其中三味,就算是不滿足現狀,也是不敢輕易暴露其政治野心的。哪怕是對手下人暴露暴露心機,也有可能犯大忌。中國人畢竟不如外國人個性張顯,在官場追求官位,更是要講含蓄、找靠山、深得上級領導的意才行。
張開旺、王學仁心裡好笑,這新來的公安局長,與政法書記楊林一個樣,真的又是個蠢寶啊。真是哪壺不開提那壺,馬玉新樣樣都好,就是生活作風不好,這是路人盡知的風花雪月事,你偏偏來說據公安機關掌握的情況,來證明他的規矩,這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的搞笑麼。他們只好點着頭嘿嘿嘿地笑。
馬書記也得意地笑了起來,林文龍卻進一步地拍了馬屁:“那是我們的馬老兄太謙虛了!”
白若晨也說:“那是,那是,領導有方啊。”
其實他對馬玉新的話,多少有些莫明其妙。這兩舅老一唱一和,張開旺與王學仁就看着他們笑得更加得意了。他們心裡想,你們真是兩個豬腦袋、二百五啊。
馬玉新看着他們心想,怎麼只拿本官說事?看把你們高興得一個個像傻卵,就對白若晨說:“白老弟才年輕有爲呢,我可以肯定,你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飛煌騰達的。白省長,現在身體還好嗎?”
白若晨見馬書記表面上誇他,實質上是問他那現已退休的老頭子,還有沒有威力,就說:“承蒙馬兄貴言,我是不敢有什麼奢望的。我老頭子的身體也還可以,只是絕對沒有蔭護子孫的能力了。”
這時,張開旺接嘴說:“小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有一個好爸爸,會發達的,弟兄們,苛富貴,勿相忘啊。”
張開旺突然想起了陳勝吳廣起義前,在一起勞動時的談話,也正好是自己與馬玉新、白若晨現在的情景,就談得有些豪邁壯烈起來。
馬玉新說:“也難啦!這個時代,人人要騎高頭馬,個個想穿大紅袍,廟小和尚多,竟爭慘烈啊。”
“那是,那是。”他們幾個都附和,說着一盤牌又打完了。
這次,白若晨只得了25分,只有張開旺說好就好,手氣順,得了90分,進了三擔水,馬玉新則得了60分,剛好保本,無進無出,他就笑了笑說:“這牌肯定不對,張書記怕是有名堂,我來洗。”
他將牌抓到了手上,自己洗起來,大家又說笑起來。他說你牌藝差,你說他手氣臭。個個最都爭說自己是牌場高手,誰也不服誰,娛樂的氣氛又濃了起來,新的一輪抓牌開始了。
抓完了一輪牌,正在喊主。王學仁突然說:“現在不知那些出版社是怎麼搞的,一些有嚴重問題的書也出版了,還有那麼多的地下工廠,在出版各種盜版書、劣質書。這些文化部門、公安部門,也不知是幹什麼去了。”
大家不知王部長突然去講出版社與盜版書是什麼用意,不便插嘴,只是看着他,想聽他繼續說下去。他也看了馬書記一眼接着說:“前些天,我到街上一些個體書店,記得是到了莫愁、奮進、大衆、求是等書屋,看到的幾乎全都是些盜版劣質書籍。
竟把《馬屁經》、《中國奇術》、《當代民間順口溜》、《中國司法黑幕大揭秘》、《中國政府腐敗大要案曝光》、《行署大院》、《省委大院的女人們》、《官場春秋》、《國畫》、《怎樣追女人》等等,統統印製出來毒害我們這個社會來了。
盡是一些充滿了色*情和反動的東西,我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被嚇了一跳,我們共*黨領導的社會,竟然搞成了這麼個烏七八糟的樣子。”
大家聽明白了,王學仁是說爲什麼人民政府能容忍別人,這麼放肆地說自己的壞話,並傳播那些黃色的反動的東西。
白若晨和馬玉新見王學仁這般小兒科見識,就看着他笑。白若晨說:“爲什麼?一個字,錢啊!現實中比印出來的這些東西還要豐富得多,我們的生活中,哪裡不是充滿了假冒僞劣產品?對於文學藝術精神產品,我們黨的政策,歷來就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至於有些反動的,黃色的東西,那是新聞出版機關把關不嚴的問題,就是印了出來,公安機關也是要打擊的。總的來說,我們黨對新聞文化輿論陣地抓得還算是嚴的,比較緊,比較死,還有大量的東西被槍斃了。那纔是真正的毒草呢。”
白若晨看大家都不打牌,聽他說了下去,就停住出了一手牌。他拿眼睛去看着馬玉新。
馬玉新也接着他的話題說:“王部長,你也逛書市去了啊,看到了一些問題,不過這些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大不列顛博物館什麼書都收集,還讓馬克思在那裡搞了一輩子,研究如何推翻資本主義的理論,也不見得就把英國社會搞亂了。
這些書印出來,教人們瞭解了社會,也瞭解了中國現行官場。我們的政府,我們的組織也是人組成的,說句老實話,我們是有太多失誤的地方。過來,我們就是長期將人的頭腦禁固了,以一種理論一統了天下人的思想,使中國人仍處在一個肓從、專制的時代。
這些年,我們給了文化及新聞、宣傳、出版部門一些自由,我看很好嘛。再是**時期那種‘美帝國主義一天一天爛下去,我們一天一天好起來’的愚民政策,那隻能自欺欺人,我看是要不得的。中國要出事,政府要垮臺,也只有垮在思想的愚味上、理論的僵化上。
政治理論和精神沒有突破,我們的政府也沒有希望。作爲領導幹部,你講的這些書也該看一看,是很好的正反兩方面的教材嘛。我小鬼在大學裡面,就買了一些這樣的書籍專門寄給我看,我就很受教育和警示啊。
至於盜版問題,我們的公安、文化部門,應該下大力整治打擊,要給我們的文化市場造成一個寬容、繁榮的局面。要尊重知識分子的勞動成果,要給每一個人以說話的機會,爲推動中國的民主化進程作出貢獻嘛。”
聽了馬玉新的這一席話,白若晨、林文龍、王學仁很是佩服。
林文龍和白若晨的心裡豁然明亮,他們想不到馬玉新的思想這麼開放,理論水平這麼高,認識這麼清晰。中國有這樣開明的領導,就十分有希望。
林文龍不好說什麼,倒是白若晨說開了:“馬書記,我很贊同你的沒有政治理論與人的精神的突破,就沒有希望的觀點。中國難得有像您這樣開明正確的領導人啊,我們黨有希望,只要有一批您這樣的政治家,掌握國家政權,何愁我們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不能繁榮昌盛呢?”
張開旺聽見白若晨太吹揍馬玉新了,自己不便跟的太露太緊,加上心中對任副職多年不被提拔的不滿,心裡就已不痛快。
好在他還曉得不能說出來,於是默不作聲,聽任了他們去談國家的命運之類的大話,自己一心一意打起牌來。王學仁則因爲自己的思想保守,已經被馬玉新不怎麼看得起,也就不敢再過多的暴露自己的靈魂了。
馬書記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卻說起了興致:“任何一個國家,光靠幾個人是靠不住的,小平同志說得好,還是制度可靠。”只有白若晨和馬玉新的思想合拍,“是的,是的。”他連聲附和着。於是大家亂扯談,就成了馬玉新與白若晨兩人對國家前途的理論探討。他們談起黨和國家的發展方向,談起了黨的理論與思想,談起了治國方略。
馬玉新比白若晨的思想更加開放,他進一步地說:“不論是誰,只要他能真正把中國建設成爲世界一流的強國,就是讓我們的黨組織退出歷史舞臺,也是應該的。我們的黨到了現在這一歷史時期,還不注重政治思想的更新和總結,本身也是沒有什麼出路的。”
白若晨笑着說:“馬書記,依你的觀點,你一定是中國的戈爾巴喬夫了,只怕是現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人,絕對不會同意你的這種觀點囉,我們的黨是絕對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執政地位的。”
馬玉新卻堅定地說:“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我們這個組織會退出歷史舞臺的。”
張開旺則說:“馬老弟,這樣的話你也敢講,老兄我佩服。”
林文龍也說:“馬書記,只怕這樣的話,在其他場合就說不得了。”
馬玉新也感覺自己確實扯遠了,便說道:“扯談嘛,扯談的,認真不得的。好,現在打牌,莫談國事。”
但白若晨還在興奮之中,收不住自己的嘴巴,他想,你馬書記對我能夠講這樣的話,不是說漏了嘴,就是把我們視爲知已了,領導人要這麼明顯的透露心跡,不到十分了解的地步,怕是永遠不可能的。
他目光真誠地看着馬玉新說:“你老兄如果哪一天用得着我白某人的話,我一定願爲您效犬馬之勞。”
馬玉新連忙說:“豈敢,豈敢。還望白老弟在鴻圖大展之時,不要降罪於老兄,就很不錯了。”
林文龍、王學仁心中大驚,面前這兩個角色,不就是兩個有極大的政治野心的人麼?
再厚的木魚也怕敲,他們就不敢說些什麼了,說中國官場野心家不少啊,顯然不行;說你們癡人說夢吧,好像也不行,說我們等着你們成功的那一天,好像也有看人笑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