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李詩情和肖鶴雲按照警方的提示,推開門走出餐廳。然而幾乎是他們一露面,就被立刻被幾個身穿普通服飾的魁梧男子一擁而上圍住了。
“你是李詩情?”
李詩情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和肖鶴雲一起,被這羣人包夾着帶到了兩輛警車邊。
李詩情從來沒被人這樣對待過,肖鶴雲也沒好到哪裡去,大約因爲他是男性,更有威脅,這些魁梧男人裡大部分的行動都是針對他的,只能任由三四個人的包圍着踉踉蹌蹌的往前走,表情委屈地活似一直要被前去賣掉的羔羊。
兩個人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在他們原先的構想裡,他們會在這裡等到前來傳喚的警方人員,然後再跟隨警方人員一起離開這裡,配合調查。
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門口被直接“架”走。
兩人被控制着上了一輛寬敞的警車。
當看到警車的那一瞬,他們才反應過來,這些看起來就很“兇悍”的人,八成是便衣執勤的警方辦案人員,心才稍微定了定。
“警方應該是在現場找到爆/炸/物了。”
李詩情蒼白着臉,在心裡推測着,“否則沒必要用這麼嚴厲的手段對待我們。”
他們從後方被押送上車,車邊站着的兩個警官立刻跟着也一起上了車。
爲首的警官四十來歲的樣子,國字臉,目光深沉,嘴脣緊閉,額間有一道深深的擡頭皺,一望便是那種不苟言笑的性格,氣勢更是不怒自威。
而後跟上來的年輕警官卻是李詩情認識的,正是之前曾經問訊過他的江警官。
李詩情看到江警官就立刻收回了目光,緊張地低下頭。
“怎麼,你認識我?”
剛上車的江警官卻沒有放過她避開他的那一眼,眼神凌厲地盯着李詩情。
“啊?”
李詩情慌了下,連忙搖頭。
“不是,之前我被陌生人帶走很害怕,但是看到來的是警察,知道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帶走了我,就沒那麼害怕了。”
“這反應速度可真快,演技也自然,不愧是能想出奇怪辦法下車的人。”
小哥在心裡暗自佩服。
而且還悄悄拍了警察個馬屁,真是人才。
“普通人看到是警察,應該會更害怕吧?”
江警官用一副並不怎麼在意的神情說着,可眼睛卻沒有離開李詩情,“一般人難道不會先問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嗎?”
“我,我……”
李詩情慌得手心直冒汗,哪怕臨場機變能力再怎麼好,面對這種根本不在“預設內”的疑問,她完全組織不出合適的句子。
肖鶴雲吸取教訓,連頭不擡了,一言不發地盯着自己的腳尖。
好在兩位警官都沒在這種事情上糾結,爲首的那位警官自稱姓“杜”,是一名刑警,簡單的自我介紹後,他開始覈對身份。
“李詩情,女,20歲,江漢大學在讀大學生,對吧?”
“是的。”
李詩情點頭。
“肖鶴雲,男,24歲,漢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本市分公司的員工,才調來本市一個月,對吧?”
肖鶴雲也點頭。
“我們警方在今日下午對你們進行了電話傳喚,希望你們能配合警方調查一起車禍事件,爲了保護你們兩位證人的安全,我們將一路護送你們回警局。這是我們的身份證明和傳喚文件。”
杜警官照本宣科地走着傳喚流程,出示自己的證件,“因爲案件情況緊急,希望兩位能配合。”
他取出一張傳喚證,展示給兩人看完,確認雙方都看清楚了,便又收了起來。
“謝謝你們的配合。”
兩位警官走完傳喚流程後,卻並沒有再跟李詩情、肖鶴雲再說什麼,而是徑直下了車,去了後面一輛警車。
“您覺得有問題嗎?”
江警官繫上安全帶。
“絕對有問題,問題大了。”
相比較江警官的“咄咄逼人”,杜警官要沉穩持重的多。
掛檔,跟上前方的警車,他嗤笑一聲。
“一起交通事故尋求調查卻是由刑警部門開具的傳喚令,他們好像一點都不吃驚。”
正常人聽說是交通事故卻被控制住,不說反抗或質疑警方的“蠻橫”,至少要喊個冤什麼的,但這兩個年輕人都沒有,似乎一看到警車就“認命”了。
何況交通事故應該是由交警管的,他還刻意將刑警隊開具的傳喚令直接展示給他們看了,卻沒有一個人有疑問。
即使兩人看起來有些驚慌,但在這個年紀,以他們履歷上的人生經歷,心理素質也未免太好了。
***
另一輛車上,被警察心中感慨“心理素質太好了”的兩個年輕人,心裡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從那兩個警官下了車後,就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和他們說過話。
車裡身着便衣看守着他們的幾個警方人員,幾乎可以和“剛毅、堅守、沉着”等一切你能想到有關警察的特質劃上等號。
他們不動如山的坐在那裡,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所坐的位置也不露聲色地堵住了他們所有能離開車子的路線。
他們周身的氣質,與兩個年輕人以前在街頭巷尾見過的尋常警察完全不同,甚至與剛剛來問訊的江警官和杜警官都不同,那是一種經歷過豐富的應對經驗而洗練出的從容。
小哥曾擠出個笑容想跟他們攀談,被對方淡淡地一句“不要說話,有話到警局裡說”給打斷了,他們完全沒有給對方任何一點“設法得到情報”的機會。
這對他們的信心打擊太大了,車裡的空氣猶如實物一般凝滯,這讓兩個年輕人連呼吸都感到沉重。
半途中,小哥覺得臉上和鏡框接觸的地方有點癢,便想搔搔臉上的癢處,然而他剛一擡手,幾道警惕的目光就齊齊凝望了過來。
那些充滿戒備的目光像是一把把鋼錐,寒光刺人心脾。
在這樣的目光下,肖鶴雲動作僵硬地放下了右手,哪怕對方沒有說過一句威脅的話,之後他也再沒敢動彈過。
如果說這種“沉默”和“緊迫盯人”也是一種讓人感受到壓力和敬畏的辦法,那毫無疑問,警官們的技巧對他已經奏效了。
倒是李詩情,或許是女人的抗壓能力更強點,被緊緊盯着的她乖巧地坐在原處沒怎麼動,腦子裡卻已經在反覆推演着兩人剛剛商議好的計劃。
彷彿只有用這種方法轉移注意力,才能暫時緩解她的忐忑,還有那些即將到來的未知。
所有人就這麼沉默着抵達了他們的目的地。
李詩情和肖鶴雲都沒有來過本市的刑偵局,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在哪個方位。兩人表情倉惶的被後面下車的江警官和杜警官分別帶走,心底冰涼一片,哪裡還有之前坐在快餐店裡“指點激昂”、“ 揮斥方遒”的樣子?
因爲是傳喚而不是逮捕,兩個人並未被手銬拷上,只是被分別帶進了不同的問詢室。每間問詢室裡都有一個做筆錄的書記,和一位做見證的警官。
即使面對的只是個年輕女孩,江警官也完全沒有放鬆的樣子,問訊一開始,就單刀直入地質問李詩情:
“今天下午13點37分時,你和另一位乘客肖鶴雲,在一輛45路公交車裡未靠站臨時下車,情況可屬實?”
“屬實。”
李詩情態度順從地回答。
“你爲什麼會臨時下車?”
江警官又追問。
這個差點曾逼瘋了她的問題,如今已經有了“合適”的答案。
“因爲那個乘客在車上碰了我的胸,我很生氣,我要求司機讓我下車。”
李詩情咬了咬下脣,有些難爲情地說。
這種情緒不需要僞裝,只要一想到小哥當時沒料到她已經恢復了記憶就摸了她的胸,她的臉立刻就燒了起來。
另一間審訊室裡,面對同樣的問題,肖鶴雲則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因爲那個女孩非說我摸了她的胸,還說要報警,車上的人都把我當流氓,把我轟下了車。”
他回答着。
江警官和杜警官通過各自耳機裡的傳聲知道對方的回答,有些意外。
竟然口供不一致。
“那你知不知道,你們的公交車在你們下車後沒多久,就撞上一輛油罐車爆炸了?”
杜警官眼睛盯着肖鶴雲,一字一字着重地說下去。
“知道。”
“那你覺不覺得,你們下車的時機,未免也太湊巧了?”
“這你就要問那個李詩情了,我發現車子爆炸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肖鶴雲將所有責任都推到李詩情身上,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樣子。
“一開始我還生氣,被這麼個破事連累下了車。後來看到車炸了,我慶幸過後,就只有後怕。”
和李詩情一樣,他也不需要僞裝,只要一想想第一次被李詩情莫名其妙誣陷是“色狼”而拽下車時的委屈,他的臉上就自然而然地露出那種神情來。
至於在現場發現車子爆炸時的驚慌,以及受傷被送醫不能動彈的絕望,他更是隻要一回想,臉色就漸漸變得蒼白、心臟也隨之狂跳。
另一邊,李詩情聽到同樣的質問,直接反問。
“那你們不應該去問那個男的嗎?我好好的坐車,遇到這麼個事,我難道還要留在車上嗎?我想車上的人幫我做個證都沒有人願意,他們還嫌我耽誤他們的時間,叫我們下車自己解決這種‘私事’,我不下車能怎麼辦?”
她曾直接面對過車上乘客不信任又不願多事的質疑,這一刻的委屈和不甘情真意切。
“你問我爲什麼時機太巧,你們爲什麼不查一查那個男人爲什麼早不摸我、晚不摸我,偏偏那個時候摸我?”
李詩情向警官控訴着當時的情況。
計劃A:
——互相指認。
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