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一睜, 就立刻起了牀,半點沒有耽擱。
刷好牙,洗好臉,你穿着便衣, 將公司的制服塞到大包裡, 揣上自己所有的現金, 出了門。
昨天的循環中, 因爲你遺失了包裹, 公司要你賠償處理, 所以冷麪組長調出了寄件信息和保價金額讓你看, 怕你覺得公司是在訛詐你。
從昨天的寄件信息裡,你知道這份快遞是前一天的傍晚寄出的, 寄出地點是這個城市的一個縣級市, 離這座城市不過二個多小時的車程,並不算很遠,只不過因爲這份包裹是在前一天的晚上七點才被攬收的, 所以到第二天中午才分揀、派送過來。
中途攔截是沒辦法攔的, 但你可以在派送之前,想法子讓它退回去。
一種辦法, 是在拿到快遞後,以無法派送爲由將它退回去,但你這纔派送一天就覺得送不到,別說寄件人了, 你的師傅和冷麪組長這一關就過不去,肯定是要讓你把它在身上揣着送幾天送不到再說的;
第二種辦法, 是請寄件人取消這次寄件,下次再送。
有時候, 快遞會寄混了、寄錯了地址,寄件人就會試圖將快遞追回來,如果快遞當時還沒有派送到,只要聯繫到快遞員,就可以申請退回,當然,運費是不會退的。
你打的就是第二種辦法的主意。
這包裹裡畢竟是價值一萬兩千塊的鏡頭,如果聽說包裹裡的東西不太對,快遞員又主動要給你送回來查看,大部分人是會同意的,畢竟這要有糾紛就是一萬多的事情,誰也不願意後續爲這種事扯皮。
在此之前,你得送掉你早上所有的快遞,並在中午接到快遞後用最快的速度聯繫寄件人,然後坐客車去那個下轄的縣級市,親自把快遞給人家送過去檢查。
這個時候,你就可以用派送不到爲由,當面請求他將沒有問題的包裹撤回,讓他和收件人商議好後再派送,以免再次派送不到。
大部分事情在電話裡不好溝通的,面對面的時候卻會動惻隱之心,你一個工資都沒幾個錢的窮快遞員,會擔心“貴重包裹”派送不到或者中途出問題很正常。
實在不行,你軟磨硬泡,也要請人家把快遞給撤回了。
打定了主意,你先提早出了門,解決了流浪老人的早點問題,並硬塞給他五百塊錢,讓他不要胡思亂想。
拐過街角,你打了電話給救助站,然後立刻趕向肖鶴雲先生住的小區。
你在出門之前,在出租屋裡翻到了一張廣告宣傳單頁,在它背後寫了一封信,詳細地寫明瞭下午13點45分那起發生在45路公交車上的爆炸案。
昨天你接受採訪時已經很晚了,網上已經有了許多真真假假的傳聞,新聞媒體也從很多渠道得知了一些詳情,你從他們口中知道□□確定是一個高壓鍋,而你根據這麼多次循環裡爆炸大多在13點45分推測出高壓鍋裡的爆/炸/物有可能是帶定時裝置的,也就是說,如果在這個時間前排除掉這個危險,就有很大可能不會發生爆炸。
你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原本在知道這種事後,應當不畏生死地去設法結束這場爆炸,可你在你母親去世前向她發過誓,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難,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
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有了掛心的姑娘,你想要嘗試重新再組建一個家庭是什麼滋味,你不能把命豁出去。
報警你試過了,根本來不及;
截止到半夜,在網上都查不到有關爆/炸/案特別詳細的消息,你不知道犯人是誰,也不知道爆/炸/物具體在車上哪個方位,你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能阻止一件這樣的爆炸案,只能希望儘量減少點傷亡。
這個肖鶴雲既然能在車上發現爆/炸/物,在報警後又能和歹徒斡旋,說明他膽大心細,還很信任警方,將希望放在他身上,也許比自己親身上更好。
你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從沒有監控的消防通道爬上了樓,偷偷摸摸出現在肖鶴雲家門口後,將寫着“死亡預言”的宣傳單頁從下面的門縫裡硬塞了進去。
確認單頁大半塞進去了以後,你如釋重負地離開了這個小區。
接下來的時間,你用最快的速度將早上的快遞送完了,只剩下幾個約定好下午才能簽收的,並不算什麼大問題。
然後你去了一家理髮店,請理髮師給你剃了個圓寸。
這是你和秦柔柔好幾次嘗試後才確定最適合你的髮型,她最喜歡你這個樣子,曾經大誇特誇你的頭型很適合留寸頭,這個髮型讓你看起來很精神、也很讓人有安全感。
折騰完這一切後,你懷着忐忑不安地心,敲響了秦柔柔家的門。
也許因爲你換了髮型,這一次的你沒有和上次一樣被她隔着門不停盤問,在得知你有事和她商量後,她只是猶豫了一下,就開了門。
你給她看了你的身份證和工作證,又重新自我介紹了一回,說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樣,秦柔柔很容易的就採信了你的說法,但這個時間線裡的她並不認爲把所有快遞全部送到就是結束循環的方法。
但她覺得,既然每天都在循環,這種法子也可以試一試。
所以你和她聊了會兒,提了13點45分總會發生的爆炸案,下午會來的空調工,被老公出軌的女乘務員,還有那個會跌下防盜網的孩子。
秦柔柔非常認真地用紙筆全部記下了,答應你會記着這些事,下午不會留在家裡,也會去救那個孩子。
你想了想那個“晚上的約會”,躊躇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如果時間還在循環,就算今晚你和她約會了,哪怕你們今晚確定了戀愛關係,又有什麼用呢?
到了第二天,你還是得帶着身份證和工作證來“自我介紹”。
和秦柔柔聊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你們一起探討着,該怎麼樣才能成功把肖鶴雲的快遞寄送回去。
你口拙,有些話不好說,但秦柔柔卻不是,她幫你想出了很多主意,給你提供了不少的思路,讓你心定了不少。
等你接到了師傅要求回去裝貨的電話,你和她互換了手機號碼,匆匆告別,最用快的速度趕到了公司快遞點。
看到你的車裡被送的這麼幹淨,你的師傅非常欣慰,並和前幾次一樣,高興地想要多裝一點,被你大驚失色地制止了。
眼見着下午該送的快遞沒超過你該派送的任務範圍,你鬆了口氣,連忙騎着快遞車往這個城區的動車站趕。
此時此刻,你的手機上彈出了你的購票信息,得知了你已經拿到肖鶴雲的包裹,秦柔柔爲你買好了前往那個縣級市的動車票,也安排好了接車。
你騎着快遞車到了地下停車場,隨便找個地方把車停好、鎖起來,抱着應該寄給肖鶴雲的包裹取了票,坐上了前往寄件人城市的動車。
今天是工作日,動車上人並不是很多,你在位置上坐定,將包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掏出手機給寄件人“姜醫生”打電話。
“喂?嗯?我寄出的快遞有問題?”
姜醫生聽你說他寄出的快遞有問題,立刻警覺了起來,“不會是包裹在路上磕壞了吧?那裡面可是鏡頭!”
“我看到上面寫着貴重物品,保價的是鏡頭,可是包裹特別輕,我擔心快遞出了什麼問題,所以打個電話提醒下。”
你說出你和秦柔柔商量過的藉口。
“特別輕?難道是被人掉包了?”
姜醫生果然往別的方向去想了,“我寄出去的時候是很貴的鏡頭,你們拍照留存了的,要是變成了其他的東西,那一定是你們的問題!”
“是是,但是我只是個快遞員,萬一這是運輸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我背上這樣的責任就很冤枉了。現在收件人又聯繫不到沒辦法派送,你看,這裡面是這麼貴的東西,我能不能把快遞給你送回去,你當面檢查?”
你擔心他不願接收,提前將他所有的後顧之憂都想好了,“包裹還是原封不動的,你打開看後要是東西沒錯,那就皆大歡喜,你東西再寄送一回,快遞費我出;要是東西動了,那肯定是路上的問題,我給你做證明你給我作證明,你可以向公司索賠。”
“什麼送不送的,你把我都繞暈了!”
這個時候應該是午休的時間,但姜醫生那邊似乎還是很忙碌,具體表現在他剛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就有人頻頻打斷他的話上。
你隱隱聽到那邊有病人責怪醫生在問診時間還接私人電話,浪費他們時間什麼的。
“什麼叫問診時間?我早上的專家號早就看完了,我是體諒你們這幾個人大老遠跑來看病,又排了這麼久的隊,纔給你們加的號!早上的號早就結束了,我中午十二點就該下班了,一直看到現在,現在給你們看病用的都是我的私人時間,我私人時間接私人電話有什麼問題?”
姜醫生也許是一中午沒吃沒喝又長期高強度工作的原因,脾氣也有點暴躁,在電話那邊說話很不客氣。
“你們要不想看就掛下午其他醫生的專家號,我正好可以去吃個飯!”
你聽着那頭姜醫生的埋怨,不由得感慨每行都有每行的辛苦。
哪怕是你這樣不起眼的小快遞員,再忙的時候中午也能填報肚子,誰能想到這種受人敬重的醫生中午還有餓肚子的時候?
聽這語氣,似乎這樣超號看病自願加班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那邊的病人不說話了,似乎已經默認了姜醫生繼續打什麼“私人電話”。
“你要送來就送來吧,我就在第一人民醫院骨科門診3診室,要是前面找不到,就到後面住院部找我。”
可經過這麼一吵,姜醫生也沒有了再聽你多解釋的問題,只想草草掛了電話。
“最好是快遞沒什麼問題,要是被人掉包或者弄錯了,我一定要追究你們責任的!”
你總算得到了他的應許,開心還來不及,哪裡擔心別人的威脅,一口保證一定儘快將快遞送過去。
等你掛斷了電話,你身旁的大嬸同情地看着你。
“小夥子快遞出錯了,還要到K市去送給寄件人啊?”
“嗯。”
你不好解釋,無奈地笑笑。
“剛參加工作吧?也就剛參加工作時能爲這種事這麼認真,還追到下面去。”
當地人都把下轄的地級市叫“下面”。
“嗯,是的。”
“哎,現在工作都不容易,小夥子也別太擔心,好好和別人說,別起爭執,有理變成了無理。”
你鄰座的大嬸也是一個人,大概是擔心你因爲這種事沮喪,開始拿自己剛參加工作時候犯錯的例子開解你,絮絮叨叨起來。
你很感謝她的好意,可你的思緒已經飄到了更遠的人民醫院那裡,斟酌着自己見到姜醫生該如何說服他同意撤回快遞再寄,怎麼在天黑之前趕回來送完剩下的快遞上。
就這麼又感激又焦急地度過了整個旅途的時間,幾乎是車子一到站,你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包裹下了車。
秦柔柔幫你找好的接車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了,你上了車,報出“第一人民醫院”的地址,稍稍鬆了口氣,靠在後座上閉目休息。
地級市地方不大,沒用多少時間就把你送到了醫院,你下了車,從醫院一樓導醫那問清楚了骨科在二樓,立刻從樓梯飛奔了上去。
到了骨科,你和門口的護士打了個照顧,告知你是和姜醫生約好了來送快遞的,被護士領了進了骨科門診。
門診裡已經沒有幾個人,一位四十來歲樣子的醫生正在仔細看着一張片子,大概是眼睛長期對着光不太舒服,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眼周才重新戴上,滿臉都是疲憊。
“這個腿要做手術……”
他指着一處裂縫說,“這不是普通的骨裂……”
你安靜地等在已經沒有幾個人的門診室門前,等着姜醫生看完最後幾個病人和你溝通這個快遞的問題。
就在這時,你感覺自己被什麼人很用力地撞開了。
你站穩了身子,發現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硬從門口擠了進來,一進門就直衝正對着燈箱看片子的姜醫生。
隱隱約約的,你看到那個中年人的腰上彆着一個什麼長柄的東西。
多年在部隊訓練的經歷讓你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再看那人低着頭扶着腰往前走的姿勢,腦中一時警鈴大作。
“小心——!”
霎時間,你也顧不得什麼快遞不快遞了,把手中的包裹往小護士手裡一塞就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那人也拔出了腰間別着的東西,竟是一把割肉的菜刀?!
“姓姜的,你截了我兒子一條腿,我今天也要你一條腿!!”
所有人都被這樣的變故驚呆了。
你使出全身力氣,撞倒了膀大腰圓的中年人,然而這人卻冷靜的可怕,雖然倒地,卻依然不依不饒地擡起手,想用刀去削那位姜醫生的腳踝。
“愣着幹嘛!快跑啊!”
情況緊急,你來不及多想,一隻手死命按住了對方的左邊胳膊,又用另外一隻手去奪刀。
“叫保安來幫忙!”
姜醫生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跑開,對方見姜醫生跑了,怒火中燒地持刀和你纏鬥了起來。
你雖然接受過專業的搏擊訓練,但對方的力氣很大,還帶着兇器,你赤手空拳和他對峙情況十分不利,混亂中,你的胳膊上被劃傷了幾道,臉上也被割了個口子。
怕他追出去傷人,你硬是咬着牙,把帶着兇器的這人死死拖在門診室裡。
“他有刀,保安來之前不要進來!”
你想着就算受傷了明天也能循環,乾脆一直對門口疾喝,獨自一人和他纏鬥。
來自病房和走廊裡的尖叫聲不絕,在這種一不小心就要受傷的狀態下,你精神本就高度緊張,被尖叫聲一分神,又吃了幾刀。
好在對方也沒有什麼章法,只是拿着刀亂舞,沒有一會兒,就被緊急趕到的保安拿着防/暴/叉一起制服了。
等對方被制服、給保安捆住帶走了,姜醫生才心驚肉跳地進了門診室,連忙喊人一起給你查看傷勢。
“先,先不慌看……”
滿臉滿身是血的你氣喘吁吁坐在凳子上,一把抓住了姜醫生的手臂。
“你先給我把包裹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