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年輕人都睡得晚, 尤其住在“程序員一條街”公寓裡的,多半都是附近科技公司的程序員,加班已經是常事,不加班也要熬到一兩點才能睡。
所以你完全不擔心清早過去會被肖鶴雲撞上。
你沒穿制服, 換上了一身常服, 制服卷好塞在揹包裡, 看起來像是個揹着電腦包去上班的普通程序員。
你輕而易舉地摸進了公寓, 在入戶門旁邊等了一會兒, 跟着早起晨跑的住戶進了樓, 坐着電梯上了十三樓。
你上次在肖鶴雲家門口蹲了一夜, 已經對這邊的情況比較瞭解。
十三樓裡一梯兩戶,但右邊那戶人家應該是還沒租出去, 一晚上都沒人回來, 也沒亮過燈,左邊的就是肖鶴雲住的地方,你摸了門墊底下和電箱裡面, 沒有備用鑰匙, 說明他是獨居,而且性格謹慎精細, 不會留下任何安全隱患給別人。
但這並不代表你就沒辦法讓他不出門了。
你拿出準備好的強力膠,將膠水從它的細口沿着防盜門的門縫滴了進去,整整圍着防盜門的門縫填了一圈,又將膠水滴到了它的鑰匙孔裡, 堵的滿滿當當。
你琢磨着程序員起牀不會太早,如果起牀後開門, 也是要出門前的事情了。
大多數人開門,推一下發現打不開, 就會查看下是不是門鎖壞了或者保險沒開,你將能滴的地方都滴了強力膠,鎖眼已經被黏死了,門不用特別大的力氣也很難弄開。
這房子八成可能是租的,身爲一個普通的租戶,不大可能冒着賠償一大筆錢的風險去暴力破壞這扇防盜門,最大的可能是打電話讓物業來修。
一來二去,再加上換門換鎖的,說不定就能拖上幾個小時,只要拖到中午快遞分揀過來,你就能立刻趕過來送快遞。
這是你選擇的辦法,秦柔柔向你建議的綁人之類的提議你也想過,但你總還是要爲以後的生活考慮的,無論你的情況多麼離奇,秦柔柔能接受你有這樣的案底,她的家人未必,所以你必須保證自己是個身家清白的人,纔有底氣去追求這樣的好女孩。
但是你小瞧了肖鶴雲這個人。
你做完了這個類似“惡作劇”一般的壞事後,立刻就跑回去上班了,你不該遲到丟了工作,也不願錯過肖鶴雲的包裹。
等你把早上的快遞全部送完,好不容易熬到中午端着快遞往肖鶴雲家跑時,剛剛走出電梯,電話還沒撥,就被趕來的物業保安按倒了。
原來肖鶴雲根本就沒打電話給物業,而是在看出門縫裡被人滴了強力膠後直接打電話給了消防隊請他們來破門,順手又報了個警。
這個公寓樓是有物業的,樓道里沒有監控,但電梯裡有。
那個時間段到達肖鶴雲那層的只有揹着大包的你,雖然你以前沒有案底一時查不到你,可你這麼有針對性的對肖鶴雲家“下手”,一定是有目的性的,所以警方讓物業一直盯着電梯的監控,等你一出現,就立刻先將你控制住,然後等候警方趕來。
至於肖鶴雲,消防隊過來以後直接卸掉了門框,由於是保安保全不力造成了這個結果,物業也同意換門的費用由他們承擔,肖鶴雲又打電話讓房東過來親自監督這件事,畢竟是她家的房子。
所以從頭到尾,肖鶴雲就好生生地躺在家裡打了幾個電話,事情就解決了。
到了該出去的時候,他讓房東太太監工換門,鑰匙回頭找她拿,揹着包就出門了,根本就沒耽擱太長時間。
從頭到尾,你連肖鶴雲的面都沒見着。
得到消息的警方聞訊趕來,將你直接帶走了。
他們懷疑你是準備有意報復,在發現你和肖鶴雲並無任何交集後,反覆詢問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你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惡作劇,但你快遞員的身份有些敏感,警方擔心你有這樣的意圖會讓你後續送快遞時有繼續“作案”的機會,於是打電話給了你的公司,告知你的組長你可能利用職務之便做出這樣的“惡作劇”。
坐在派出所裡,你知道這一次你的工作肯定是丟了,而且是以你最不希望的方式。
你只是滴強力膠,並沒有造成其他不良後果,也不算什麼惡性事件,所以警方決定行政拘留你五日,並令你賠償防盜門的錢,一共是2000元整。
你乖乖繳完了罰金,老老實實準備等明天循環了再試別的辦法,一擡頭不經意看到時間已經快下午兩點,突然想起來今天的貓砂小姐姐還沒救!
於是你連忙請求警方去小姐姐在的小區,保護下住在5樓的秦柔柔,並着重告知了那個空調工的出身來歷和外貌特徵。
“怎麼?你這還是團伙作案?”
這樣詳細的信息讓警方再一次懷疑了你。
“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負責弄壞門,你的同夥再喬裝成修鎖的修門的上門實施入室盜竊或者搶劫?你別以爲供出同夥你就沒事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爲了讓警方能夠重視,你一咬牙,直接認了。
警方立刻出警,火速去了秦柔柔所在的小區,並且在千鈞一髮之際破門而入,救下了差點被侵犯的小姐姐,並逮捕了非法入侵他人宅邸實行犯罪的空調工。
但是把人抓回來一審,和你之前的供認又完全不符。
對方完全不承認和你認識,也不知道什麼強力膠滴房子,只承認自己是見對方家裡有單身獨居的年輕女人,臨時起意,實施的犯罪。
你被反覆問詢,卻又給不出合理的解釋,而且到了下午四點左右,你又提出某個小區四點半左右會有兒童從樓上墜落,並告知了那戶人家的防盜網特徵。
警方根據你提供的線索去了那個小區,果然救下了不慎墜落的小孩,因爲提前做好了準備,小孩平安無事,也沒人像你那樣傷了手臂,可謂是皆大歡喜。
這下,派出所裡的警察再看你時,就有些神色莫辨了。
你知道你這一系列的行爲很不正常,而且也沒辦法用合理的理由解釋。
如果是個機變的人,也許還能用什麼“預言”之類的理由扯出點話來,偏偏你的嘴太笨,根本諏不出什麼能唬人的理由,只能沉默不語。
所有的調查都陷入了僵局,你是退伍軍人,在軍中一直都積極向上,年年都得標兵,自主就業以來也沒有做錯過任何事,除了這個滴強力膠的荒唐舉動,找不到你和別人同夥犯案的動機和目的。
更別說根據你的“線索”,確實還救了兩戶人。
“你就沒有什麼其他要交代的嗎?”
警方大概對你也很好奇,並沒有用很強硬的態度逼問你,只是耐心地在開導你,“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空調工入室犯罪還能說是同謀,小孩子在爺爺奶奶都在家的時候差點墜樓,總不能說也是犯罪團伙的謀劃吧?
別說謀算不了,就算謀算的了,謀算這個有什麼好處?
你得知該救的人都救下後就鬆了口氣,準備消極抵抗,在看守所裡熬過一夜,等待明天再來一次的機會。
然而還沒等到你被關進去,就又來了一個警官找你。
這個來找你的警官長得慈眉善目,不穿那身制服絕對不會覺得他是警察,跟個老師似的,見到你後,笑眯眯地在你面前拉了個凳子就坐下了。
“我姓張,你可以叫我老張,也可以喊我張警官。”
他一邊給你看了他的證件,一邊從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示意你看。
“你看看,認識上面這個男的嗎?”
上面是個很清秀斯文的年輕人,帶着一副半框眼鏡,雖然是證件照,但是嘴角還是帶着一絲笑意,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好相處的人。
雖然不知道一位刑警找你幹什麼,但你還是配合地看了半天,然後茫然地搖頭。
“沒有,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再想想。”
老張語氣溫和的提醒你,“或者你對這個名字更有印象,比如說……”
他緊緊看着你臉上的表情。
“肖鶴雲?”
你聽見這個名字就是一驚,身體輕輕一顫。
如此細微的變化卻還是被老張抓住了,他立刻眯起眼。
“你知道這個名字?爲什麼?你在哪裡聽過?”
霎時間,剛剛在老張身上的溫和氣質驀地一變,恍似寶刀出鞘,盡顯刑警本色。
你被他盯得心裡有點發毛,很老實地說。
“送過他的快遞,知道這個名字。”
“應該不止這些吧?”
老張摩挲着手機裡的照片,“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看起來好像你做的是壞事,但我覺得,保不準你知道些什麼,想要做好事,是這樣嗎?”
你被他的目光盯着,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那你能告訴我,爲什麼你一大早,突然去把肖鶴雲家的門封了?”
隨着你配合的態度,老張的態度一下子又溫和了下來。
他把凳子拉得離你更近了點,壓低了身體,湊近你身邊問:
“你是不是不想讓他出門?”
你猶豫了一下,考慮到第二天還是要循環的,不怕說真話,於是又點了頭。
“你是怎麼知道他要出事的?和你之前提醒警方注意空調工和小孩墜樓一樣嗎?”
老張顯得更緊張了,說話時甚至嚥了口唾沫。
當然是一樣,這麼多快遞,只有他每天都送不到,下午肯定是出事了。
你繼續點頭。
“他確實出事了。”
老張握着手機的手在顫抖,眼睛死死盯着你的表情。
“今天下午一點四十五分,有乘客在本市一輛公交車上發現了炸彈,向警方報了警。我們得到消息趕到現場時,那輛公交車想要強行駛上人流量更大的跨江大橋,爲了不造成更大的傷亡,我的同事不得不駕車強行逼停這輛公交車……”
他閉了閉眼。
“我的同事們,被公交車的爆炸波及,現在人還在醫院裡。”
即使你猜測到了肖鶴雲每天下午都在出事,卻怎麼也想不到這個肖鶴雲會出的是這樣的事,心中駭然極了,不敢置信地回視他。
“這個叫肖鶴雲的小夥子當時就在車上。”
老張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也不知道他出的是什麼事,表情有點失落。
“當時有來往車輛看到車裡有爭執,而現場勘測,也發現這個肖鶴雲最後和報警人倒在一起,要麼是和報警人有了爭執,要麼就是和報警人一起制服歹徒未果,不幸犧牲……”
“我們調查肖鶴繼續調查後發現,你在清晨用強力膠黏住了肖鶴雲家的門,又封住了門口的鎖眼,然後離開那裡,繼續去上班……”
他看着已經魂遊天際的你,突然在你耳邊重重一喝。
“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