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對方的質疑, 你非常慌張,腦子裡拼命想着該如何讓他相信你只是擔心她的安全。
但你這麼一個木訥的漢子,果斷不會“巧辯如簧”這個技能,嘴巴這麼笨的你, 又怎麼會撒謊?!
所以你“嗯”了半天, 在對方越來越質疑的表情裡, 心一橫牙一咬, 選擇把發生在你身上的詭異事情和盤托出。
至少這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 你解釋起來不會磕磕巴巴。
好在你總共也沒循環幾次, 所以沒用太長時間, 這個故事就被你說完了。
乾巴巴地說完這個完全都不精彩的“故事”,你心底一片冰涼, 認命地等待着被當成精神病的那一刻。
你沒有被當成精神病, 不過也沒好到哪裡去。
“你說你每天都在循環,然後你繼續選擇天天送快遞?”
貓砂小姐姐用看傻子地表情打量着你,表情古怪, “每天?繼續送?”
你不知道她在詫異什麼, 老老實實點頭。
“嗯,每天繼續送。”
“你覺得你說的話我能相信嗎?”
貓砂小姐姐像是被氣笑了, 斜着眼看她。
你沒有覺得害怕,反倒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耳朵。
哪怕小姐姐此刻氣勢驚人,可她操着一口嬌憨的蘿莉音,根本聽不出有什麼咄咄逼人架勢, 倒像是對你撒嬌。
你知道這樣想不對,所以態度誠懇地確定:“真的, 我真的每天都在送快遞,只有一天下午, 我抽空去買了個衣服,洗了個澡……”
“你不覺得你說的很荒謬嗎!就算你能每天循環,你就不知道拿這些循環乾點有意義的事兒?送快遞、買衣服、洗澡,你覺得正常人會這麼幹嗎?”
貓砂小姐姐不想再和你囉嗦,“請你立刻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以前我每次來都沒有那麼早,第一次我是送完了其他快遞纔來,後來是剛好碰上,今天我怕耽誤時間,一路超速過來的……”
你開始分析自己爲什麼撞了這麼個烏龍,得出的結論是你關心則亂,結果反而來早了。
如果再晚一點,她剛好結束午睡,正好就能接到你的電話;
說話間,小姐姐家的門被敲響了。
“你剛剛說隔壁鄰居報警了,不會是警察吧?”
穿着睡袍的小姐姐不自在地攏了下外袍,“那就麻煩你自己出去和警察解釋你的那套‘循環論’吧。”
你自知很難得到對方的信任,只能苦笑着去開門,迎接即將到來的束手就擒。
結果門一開,門外站着的是那個挎着繩子和工具的空調修理工。
開門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往門裡望了望,像每一個不懷好意總想有機可趁的可疑人物。
當看到開門的是你時,他意外地收回了目光,擠出一副屬於老實人的微笑。
“不,不好意思,我是來修空調的,請問4號樓……”
“我知道你是幹什麼的,也知道你是誰,我勸你除了修空調,別的想都不要想。”
你一改剛纔的可憐無措,目光如劍,氣勢迫人。
“你坐了那麼多年牢,纔剛剛從監獄裡放出來,就該珍惜重新做人的機會。國家讓你在監獄裡學會電工、學會家電維修,是爲了讓你出來好用這個作惡的嗎?是爲了讓你能通過征途重新進入社會,活出一個‘人樣’來!”
你不自覺地站出了軍姿,用當年班長訓新兵的勁頭兒對面前的人呵斥着:“修空調就修空調,不要在樓上看看,樓下看看,你以爲你出來了就沒有人盯着你?402在樓下,這裡是502!”
“你要再想進去,我就成全你!”
空調工沒被想到自己的來歷被你一語道破,就連藏在心裡的小心思也被你扒了出來,一下子抖得像是篩麪粉的篩子。
“原來,原來我們出來,真有人跟着?”
一看到你端正的軍姿,他就嚇得面無人色,哆哆嗦嗦地說,“領導、同志,我真只是想想!真的,我什麼都沒做!”
他把你當成了那種僞裝的便衣,或武警戰士。
“但這也太狡猾了,居然僞裝成快遞員!”
想到剛剛在樓下看到的快遞車,他在心裡絕望地大喊。
在監獄裡過了太久,空調工已經有點和社會脫節。
此刻,他害怕連修空調的那通電話都是“國家”對他的考驗,嚇得一咕嚕把心裡所有的想法都倒了出來。
“我就是這麼多年都沒有女人了,心裡想得太難受了!我知道我這是病,我會想辦法去治,不行我就正正經經找個媳婦兒過日子!我這次是鬼迷了心竅,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做壞事了,我保證!我發誓!你們可以一直看着我的表現!”
他又是指天誓日,又是垂頭頓足,還幾次驚恐地回頭看向走道,生怕從那裡衝出一羣身着制服的警官,再一次將他帶走。
“你自己說的,你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最好不要存有僥倖心理。否則你分分鐘就給我回牢裡去!”
你只是個普通快遞員,又不是真的警察,在疾言厲色地嚇唬了他一通後,你摔上了門。
空調工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經過這麼一遭,他覺得背後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哪裡還顧得上“修空調”,跌跌闖闖地下了單元樓,還沒跑到小區門口,果然就看到有一輛警車開到了小區門外,從車上下來兩三個身着制服的警官。
真有人盯着他!
明明他已經出獄大半年了,這大半年也什麼都沒幹啊!!
空調工心驚膽寒地調頭就跑,從小區後門翻牆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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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兇巴巴地嚇跑了不懷疑好意地空調工,一扭頭,就見到小姐姐半信半疑地看着你。
“真會發生這種事?”
小姐姐一想到剛剛你說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就感覺不寒而慄。
“不會是你合夥找人騙我吧?”
“我找人騙你這種事幹什麼?”
你無奈地抹了把臉,“先非法入侵,再騙他一起去派出所嗎?”
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間已經快走到兩點,你腦子裡突然浮現起一件事。
“我記得,我第一天正式上班時,好像看到哪個商場外面的大電視在放一個新聞,說沿江東路有一輛公交車撞上了油罐車,事故應該挺嚴重的……”
你實在沒有什麼可以再取信於人的信息了,“我要沒記錯的話,播新聞的時候剛好兩點……”
小姐姐愣了一下,回臥室拿出手機,開始查了起來。
她的心裡其實已經有八分相信了你的話。
畢竟沒有哪個入室搶劫或盜竊的壞人,會在被揭穿後不奪門而出,或者趁機做些什麼,而是跟你好聲好氣地在客廳裡講這麼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而且還正好那麼巧,有一個他故事裡剛剛出獄不久的“空調工”來敲你家的門。
這時,小姐姐家的門再一次被人敲響,你以爲空調工去而復返,兇着一張臉打開了門。
“不是說了讓你……”
看着門外擔心跟過來的鄰居老爺爺和幾位警官同志,你傻了眼,話也卡了殼。
“什麼情況?我們接到報警,說你硬闖到別人家裡,還從陽臺跳到這戶人家?”
見你橫眉怒目的樣子,上門調查情況的警方下意識就去摸腰上的手銬,“你知不知道非法入侵他人住宅是犯法的?!”
大概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犯罪嫌疑人,知道報了警還沒跑,而且還大喇喇賴在受害者的家裡,幾個警官的臉色都很難看。
“我……”
你心裡知道免不了要浪費這一天了,可惜着懷裡揣着的彩票,準備向警方開口乖乖認錯。
“他是我男朋友,我昨天和他吵了一架,一直沒接他電話……”
突然,小姐姐走了過來,幫你向警方解釋。
“他怕我在家裡想不開,怕我出事,才做了這種糊塗事!”
所有人都是一怔,包括你。
“不是,我……”
你腦子沒轉過來,剛想解釋,被小姐姐狠狠瞪了一眼。
“你什麼你!你再着急也不能這麼幹啊!還驚動了警官同志,丟臉死了!”
小姐姐一巴掌拍在你臉上,把你半截話打了回去。
聽到小姐姐的解釋,這局面就變得合情合理起來,鄰居老爺爺鬆了口氣,臉上又出現了笑容:“原來是一場誤會,是誤會就好,我以前沒見過這小夥子,不知道他是你男朋友啊。我看那小夥子硬闖到我家去,我才報的警……”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他就是腦子一根筋,太擔心我了。也是我,睡得太死,根本沒聽見電話!”
小姐姐身上還穿着睡袍,讓她的話更可信了。
“我剛剛就罵他了!”
“那門口的大袋子是怎麼回事?”
有個警官問入口處丟着的一大袋貓砂。
“喵喵喵……”
踱着優雅小碎步的貓咪從臥室走了出來,實力救場。
“那是貓砂。”
你甕聲甕氣地說。
“啊,我男朋友不是快遞員嘛,所以我讓他把貓砂給我扛上樓,二十多斤呢,太沉了!我實在是扛不動。”
小姐姐反應很快,想起之前他說的故事裡怎麼能救下自己。
“你也知道二十多斤太沉了!”
你在心裡腹誹。
“那鄰居怎麼說以前沒看過你?你以前不用貓砂嗎?”
警官揪着每一個不合理的地方問。
“我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班。”
你意識到小姐姐是在保護你,從脖子里拉出自己的工作證,“我現在負責她這個片區,送上樓只是順便。”
“明白明白,找個理由上門來哄女朋友嘛,我年輕的時候也經常這麼幹。”
老爺爺笑眯眯地打着圓場。
警方需要查看你的身份證件,你遞出了身份證、退伍證、工作證,警察叔叔們調查了你的身份,發現清白無案底,所有身份也覈實無誤,將這些證件還給了你。
在取得老爺爺和小姐姐雙方的諒解後,警察叔叔嚴厲地批評了你一頓,警告你下次不能再幹這麼危險的事情。
在誠懇地接受了批評和教育後,你灰溜溜地送走了警察叔叔,心裡對自己浪費了寶貴的警力非常的內疚。
但轉念一想,至少誰也沒有出事,於是你又開心起來。
“謝謝你幫我。”
你覺得她真是個好人,“這麼荒謬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相信……”
“你先看看這個。”
小姐姐拿出手機,調到剛纔的頁面,懟到了你的面前。
下午一點四十五分,有一輛公交車和油罐車發生了車禍,車身當場起火爆炸。
根據現場道路上來往的目擊車輛敘述,車禍發生前車廂裡好像發生了爭執,分散了司機的注意力,所以引發了車禍。
但因爲監控畫面已經徹底損壞,又沒有相關直接證據,所以這種敘述得不到事實依據的論證,只能視作一種猜測。
“如果你不是真的經歷了這一切,那就只能說明……”
小姐姐看着你,冷着臉說。
“你和車上分散司機注意力的那個人可能是同夥。”
“我沒有,我不知道什麼公交車上的人……”
小姐姐的表情實在太嚴肅太冰冷,你被她無端的猜測嚇得白了臉。
“是的,我也覺得沒太大可能。”
剛剛還板着一張臉的小姐姐突然笑了起來。
“所以那就只能相信你說的話是真的啦!”
原來是開玩笑,但是一點都不好笑。
你被嚇得渾身冷汗,只想着趕緊離開。
你提出了要告辭離開,然而小姐姐一把拽住了你的胳膊,不肯讓你走。
對方柔軟的身體挨着你,你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整個人也緊張的不行。
“我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情!”
她眼睛亮得可怕。
“我還沒有介紹過我自己,我叫秦柔柔,是一名編劇,不知名的那種……”
她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懇求的姿勢。
“求求你了,能不能請你不要走,多給我講講你循環的事兒?我們四捨五入也算是患難過的交情了,你就當交個朋友唄?”
你看着她,撓了撓頭,開始犯難。
你應該留下來,和她交個朋友;
還是不要告訴她太多,繼續去幹你自己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