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小就不愛管別人家事情, 在部隊裡也不關心別人家幹什麼的,現在進入社會了,你也並不太想管這種閒事。
所以你在電話裡對女人說,你不需要什麼重金, 等會送快遞的時候會順便幫你看看, 拍照就算了, 你覺得這窺探了別人的隱私, 不太好, 勸她去找個專業的人。
快遞的主人聽說你不會拍照, 變得有些失望, 她說她是個長途列車的乘務員,工作繁忙生活圈子又小, 不知道怎麼去找私家偵探, 不過還是謝謝你。
你聽出她是一個講道理的人,會抓住你求助,也許只是病急亂投醫。
帶着這樣的感慨, 你抱着快遞, 敲響了她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長相儒雅帶着眼鏡的男人,他帶着遺憾開門, 當看到你身上穿着的制服時,疑惑變成了然。
“誰的快遞?”
他很自然地伸手去接。
你告知了快遞主人的名字,並請他代簽。
這時,你聽到臥室方向有腳步聲, 擡頭一看,出來的不是女人, 而是個年輕的小夥子。
“是個男人,原來這家女主人的猜測純屬庸人自擾, 太好了。”
你心裡想。
戴着眼鏡的男人沒有慌着先簽字,而是當着你的面拆快遞。
“是她送我的生日禮物。她走之前告訴過我,讓我先當面拆了再籤,免得弄壞了。”
他當着你的面前拆起了包裝盒,露出了裡面最新款的iPhone手機。
“哇,那個女人對你還挺好,是部XS,256G的現在要近萬吧?”
那個小夥子擠過來,下巴靠在眼鏡男的肩膀擅,伸手從盒子裡拿出了手機,羨慕地說,“真好,我也想要有一部新手機。”
你覺得這小夥子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回頭我給你買一部,這部是她送的,不好給你。”
眼鏡男笑着捏了他的鼻子,把字簽完,將單子給你。
他對你倒是很客氣,頷首提醒。
“我檢查過了,沒問題。麻煩你了。”
你聽出他在委婉地催促你離開,所以你接過單子,轉身就走。
對方大概以爲你會和大部分外賣師父一樣順手關門,所以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門你並沒有關。
“你還要和那個女人演戲到什麼時候?不是說把你爸媽糊弄過去就離婚嗎?”
你隱約聽到那個小夥子抱怨。
“我和天天跟做賊一樣,還得等她上班才能和你聚聚!”
“這樣不好嗎?反正她一上班就出門幾天回不來,一個月聚少離多,離婚不離婚有什麼區別?”
你心裡的不對勁感越來越重,你的直覺讓你掏出了手機,在順手關門的時候,悄悄將手機舉到門內,盲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拍完,你看到果然拍到了人影,心跳如同擂鼓。
輕輕關上這家的門,你像是逃難一般跑下了樓。
第一次做這種事,你感覺跟做賊一樣,心跳好半天不能平復。
騎着快遞車跑出去好遠,你才撥響了對方的電話。
“怎麼樣?”
女人帶着幾分期待,又帶着幾分猶豫,在電話那頭問你。
“你家沒有女人。”
你回答她。
“但是有個年輕男人。”
女人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好半天。
“那請問你拍了照片嗎?”
她小聲地問,“如果拍了的話,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嗎?我可以給你看我的身份證,我家的地址就是你送快遞的地方,這房子是我爸媽在我上學時給我買的,我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你沒有猶豫,選擇了加她微信。
這時,你從手機裡翻出了剛剛偷偷拍的照片,準備給她發送過去。
看到照片裡模模糊糊的人影,你頓時一愣。
剛剛太緊張沒注意,現在你看全了畫面的內容。
那個儒雅男人和小夥子抱在了一起,以情侶常見的那種方式?!
你腦子裡冒出了一個古怪的猜測,但性情單純私生活簡單的你沒敢往那個方向多想。
在覈對過了對方身份證上的照片和地址,確認這個向你求助的女人就是那家客廳裡婚紗照裡的女主角後,你嘆着氣,還是給她發了這張抱在一起的照片。
【難怪我在家裡找不到長頭髮,也找不到女人留下的痕跡。】
你看着她一個個打出來的字。
【但是每次回家,我的私人用品都被人動過,而且我經常發現,牀單也被換了。】
【還有我的丈夫,從相親結婚到現在五個月了,他就沒和我親熱過。】
你心裡的震驚無以言表,木訥的個性更是讓你不知道該打什麼話安慰對方。
【我也曾想過找認識的人幫忙,但是我很怕這件事傳出去,最後淪爲別人的笑柄。我到三十歲才相親、嫁人,所有人都覺得我終於找到一個好的歸宿,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歸宿有多麼痛苦。可是我又沒辦法不顧及旁人的目光,更不敢遵從我的內心。謝謝你願意幫我,也給了我追求真相的勇氣。】
即使沒有你的迴應,這個女人還是打出了一串串的文字。
此時你意識到她不是在向你傾訴,而只是想找個人發泄苦悶而已。
所以你就靜靜地看着,沒有安慰她任何話語。
【你放心,你願意幫我,我也不會牽連到你。知道了真相,之後我會在家裡偷偷裝個攝像頭取證,這張照片我不會拿出去當證據。等會兒你就把我的好友和通話記錄一起刪除了吧,你就當我從來沒找過你,我也會自己處理好這件事。】
“好的,希望你能成功,加油!”
你手腳笨拙地打出了這幾個字。
【快遞小哥,你是個好人。如果事情能夠圓滿解決,希望有一天,我能加回你的好友,我們做個朋友。再見。】
她出最後一條評論,然後刪除了你。
你抹去了所有和她聯絡過的痕跡,感激她保護你隱私的體貼,也讚歎她當機立斷的堅強。
但同時,你也不明白這樣自強獨立的女性爲什麼會遇見這種事。
難道人言可畏到這種地步,連這麼堅強的女人也逃不過世俗的桎梏?
五個月沒有親熱關係的婚姻足以證明很多事,爲什麼還要靠這種方式,纔敢借外人的手打醒自己?
長吁短嘆一番後,你感慨着你根本沒談過的戀愛,拋卻這些喜怒哀樂,繼續開起了你的快遞車,去送那多出來的五十份快遞。
事實證明,師傅分給你快遞時候一定沒有分離,東西南北什麼方向都有,等你送完以後,已經到了回快遞點接下午快遞的時間。
你吭哧吭哧回了快遞點,在公司隨便吃了點,又重新去裝新的快遞。
不再節奏一致的工作內容和懷裡的彩票讓你忘了許多事,直到你從分揀堆裡抱出那袋笨重的貓砂,你纔想起來你忘了什麼!
一看牆上掛鐘上的時間,你連剩下來的快遞都來不及裝車,急急忙忙開着小車就往“秦柔柔”所在的小區開。
你聽到你的師傅追出來喊你回去,告訴你還有不少快遞沒領,但你根本來不及回頭了,只能跟你的師傅對吼。
“我等下再回來一趟取!”
快遞再重要,沒有小姑娘的安危重要!
你的快遞小車時速限制了四十碼,怎麼也跑不快,你急的闖了好幾個紅燈,還差點撞了幾個行人,才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個小區。
你匆匆忙忙之下顧不上鎖車,扛着貓砂大步流星地奔上樓,開始打電話給這個叫做“秦柔柔”的貓砂主人。
電話沒人接,你也沒聽到房間那邊有電話鈴響。
此時已經過了你前幾次來送貓砂的時間,你擔心貓砂女孩在家裡遭遇了不測。
敲門好幾下沒人理睬後,你心慌意亂地敲開了女孩隔壁鄰居大爺家的門。
大爺開了門,以爲是兒子寄來的快遞,等聽你說隔壁可能出了事後,他將信將疑地看着你。
“我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他皺着眉問,“會不會只是主人不在家?”
他不樂意讓你借他家的陽臺到別人家去,而且覺得你很可疑,警告你再不走他就報警。
你心急如焚,又覺得這件事說不清,於是直接擠過了他,往屋裡奔去。
你來過一次老爺爺的家,目標明確地直奔他家的陽臺。
老爺爺嚇得半死,不敢跟着你過去,反倒出了自己家的屋子,關上了自家的門,然後打電話給110報警。
你聽到門後大門被關上的聲音,但已經顧不上別的了。
你覺得要是那個女孩出了什麼事,就全怪你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奔到陽臺,你爬上了老爺爺家的臺子,忍住頭暈目眩的登高感,向着對面女孩家的窗戶跳了過去。
你成功躍了過去。
但由於太着急,你落地不穩,往前一個踉蹌,直接摔進了別人家的陽臺。
你根本顧不得腳踝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衝進了屋內。
這一次,女孩家的屋子沒有被歹徒翻亂,鵝黃與嫩綠的軟裝營造出一種溫馨舒適的氛圍。
客廳與陽臺交界的地方,鋪着一張純白的羊毛地毯,被陽光照射着看起來特別溫暖。但你從陽臺進來時沒注意,一腳踩了下去,給羊毛地毯上添上了兩個漆黑的大腳印。
你扭頭四顧,沒有看見上次被制服的壞人與女孩,你擔心她已經遭到了毒手,一邊喊着“秦柔柔”的名字,一邊往唯一有門的臥室走去。
你的動靜太大,終於驚動了臥室裡的人,在你充滿戒備的表情下,臥室的門緩緩打開……
走出來一個穿着睡袍、衣冠不整的女人。
四目相對,你們都嚇了一跳,明顯剛從午睡中被驚醒的秦柔柔大聲尖叫起來。
你驚覺這一次可能沒有什麼空調工上門“犯罪”,對方沒接你的電話也有可能只是午睡地正沉,手機關機或靜音而已。
弄明白自己鬧出什麼烏龍後,你被對方的尖叫嚇了一跳,後知後覺地發現你的行爲屬於非法侵入他人的住宅。
“我不是壞人!我是給你送貓砂的快遞員!”
你的神情變得驚恐起來,並試圖安撫這個受驚的姑娘。
“送什麼貓砂?”
對方聽到你的解釋,停止了尖叫,轉而用狐疑地目光看着你。
“送貓砂幹嘛要從陽臺進來?”
對方的膽子似乎很大,好奇心也挺重,你看着他,不知該如何解釋你的行爲。
是把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和盤托出,希望她能相信……
還是隻是將你的擔心說出,試圖讓她相信這只是一場善意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