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理智告訴你, 送快遞的事情,師傅纔是內行,應該找師傅幫忙。
可是你的內心卻只想找一個能相信你內心苦悶的人吐吐苦水。
從陷入循環以來,你每一天都當做普通的一天度過, 救這個, 幫那個, 偏偏自己卻好像毫無着落, 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今天認識的, 明天就會把你忘掉;
今天救下來的人, 明天倒成了你肩上一直扛着的責任。
你不是個感性的人, 不知道這股疲憊和失落感來自於哪裡,不過你知道, 性格和你一樣務實的師傅, 肯定也不是個感性的人。
所以你決定鼓起勇氣,去找貓砂小姐姐聊一聊,看看能不能開拓下思路。
又是一大早出門, 你第N次的給流浪老人送去了早餐, 在街角給流浪人士救助站打了電話,然後隨便吃了點早點, 去了公司。
師傅照例誇獎了你第一天正式上班的積極,然後親自爲你裝了車。
你用最快的速度送完了早上的快遞,一直熬到中午時分接到師傅電話,才返回快遞點接了下午的快遞。
吃完午飯, 已經快要一點,你提前打過電話, 便扛着貓砂,送到了秦柔柔家裡。
也許是因爲她的職業不需要出門, 無論你什麼時候來,她總是穿着一身睡衣,這讓你有點不自在。
這不似前面幾次,那幾次不是爲了她的安全,就是面對着質疑,你之前每次面對她都是緊急狀態,像這樣明明是兩個陌生人,你卻還要想辦法搭上話,怎麼看怎麼奇怪。
有點像看到女孩子穿得單薄又長得好看就想搭訕的人渣。
考慮到你只是個一窮二白的快遞員而不是高富帥,還可能容易被人當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人渣……
於是你好幾次鼓起勇氣想要對她開口,目光都在接觸到對方那身玫紅色絲綢睡衣時又收了回去,半天張不了嘴。
“你有什麼事嗎?”
倒是秦柔柔看你送完貓砂卻一直不走感到奇怪,皺着眉冷臉問你。
“沒什麼事……”
你開不了口,想着乾脆算了。
就在你拿着簽單準備囑咐她小心門戶時,她養得貓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兩條前腿撲在了你的小腿上,像是要攀爬樹幹那樣往上跳,一邊跳還一邊喵喵喵地叫着。
“啊,不好意思,皮皮平時很怕人的。”
小姐姐沒想到自家養的貓會把上門的快遞員當成貓抓板,嚇了一跳,連忙去撈。
然而她越撈,貓抓得越緊,連爪子都伸出來了,就算快遞公司的制服紮實耐糙,也經不住貓的爪子這麼掛着,你覺得自己的小腿上像是瞬間被錐子紮了無數下,而且那“錐子”還大有掛在你腿上往上扎的意思,立馬傻了。
這貓一看就是名種貓,踢又不敢踢,可再爬就要竄到你褲腰了,那可是要害,怎麼能給人家貓撓!
你又氣又急,小姐姐也擔心地不得了,你不敢亂動,小姐姐就在你腿上拉扯,眼見着她試圖安撫小貓的手越來越往上,你終於忍不住按住了她的肩頭。
“我自己來,我自,自己想辦法!”
你整張臉都漲紅了,磕磕巴巴地說,“真的,你越抓它它越瘋!”
等小姐姐回過神來擡頭看你時,立刻也察覺到了這個姿勢的尷尬,連忙尷尬地往後退了幾步,看你蹲下身用特別溫柔磁性的聲音哄小貓。
最後,小貓皮皮像是個撒嬌的小姑娘般躺在了你的懷裡,任你撫着它的後背,喉嚨裡發出舒服的咕嚕聲。
你救了自己的褲子,也救了自己的下半//身,雖然大腿小腿都有點刺痛,但還是鬆了口氣。
“你的腿沒事吧?要不要抹點藥?”
等你擡起頭,卻發現秦柔柔也紅着臉。
雖然不明白她爲什麼要紅着一張臉,但有了這麼一出,你原本的擔憂消散了不少,抱着小貓,你猶豫了一下,終於向她開了這個口。
“秦小姐,其實……”
***
半個小時後。
“所以,是我告訴你,當終於忍受不了的時候,找我來傾訴一下?”
坐在你對面的沙發上,秦柔柔裹着一條羊絨披肩,以一種非常放鬆地姿態聽着你的經歷,不時發出幾點疑問。
“是的,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會相信我,還告訴我這麼私密的事情。”
你不解地說。
對陌生人說出小時候的暗戀,說起來是有點羞恥的。
更別說這件事據說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你應該是個很好的人吧……”
光是從你乾巴巴敘述的那些循環裡,秦柔柔就已經拼湊出一個既有責任感,又有上進心的正直形象。
願意對只有一面之緣、而且還說這麼奇異故事的人交出善心,秦柔柔肯定那個時間線的自己,一定是對你很有好感。
即使是現在,秦柔柔也生不出提防戒備的心,反而覺得你這個小哥很讓人很親近。
雖然不知道這些話是不是你用來美化自己的,但她選擇再一次相信你。
此時你懷裡還抱着小貓皮皮,不管你怎麼哄,它就是不肯離開。
因爲和年輕女人近距離相處,又在掏心挖肺地說自己的事,緊張和侷促使你的手一直放在小貓的背上,不住的撫摸。
你在用這種方式緩解自己過分緊張的心理。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人敲響了。
“啊,應該是那個空調工來了。”
你如夢如醒般站起身,手裡還抱着貓。
“我去打發走他。”
秦柔柔挑了挑眉,默不作聲地跟在了你的身後。
門被打開,門後果然站着個帶着工具的空調工。
見到是個年輕男人抱着貓開的門,空調工愣了一下,下意識告訴你他走錯了,但你已經不耐煩他這樣“三番四次”找機會的意圖,惡狠狠地趕走了他。
扭過頭,你見到秦柔柔稍顯詫異地看着你,有些不好意思地抱緊了貓。
“我是不是太兇了?”
你擔心秦柔柔把你當壞人,“這也是沒辦法,他心裡懷着作惡的心理,不兇點讓他害怕,我怕他下次還來。”
“沒有沒有,我是看你哄貓那麼有耐心,沒想到你厲害起來也挺讓人有安全感的。”
秦柔柔用她那軟糯的蘿莉音,和貓咪一樣軟綿綿地誇獎着你。
你感覺頭皮一酥,臉再一次紅了。
此時,秦柔柔已經完全相信了你的話,在更多的瞭解了一些細節之後,她從屋裡抱出一臺筆記本,開始和你認真地分析了起來。
“一般來說,會發生這種循環,大多是有什麼奇特的事情發生在了你的身上,或是殺身之禍,或是什麼值得紀念的事情、特殊的日子……”
秦柔柔在紙上記着你第一次循環的時間,擡起頭問你,“你確定你第一天循環時,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在你身上發生嗎?”
“沒有,就是很尋常的一天,那天是我正式上崗的第一天,但實際上這條路線我已經跟我師傅跑了兩個月了,很熟悉。”
你也曾思考過這個問題,“一直到我送完快遞睡一覺起來,我都沒發現又過回去了,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事實上,什麼流浪老人,秦柔柔,出軌的女人,還有掉下樓的孩子,都是送快遞之後你自己發現的特殊事件。
但這些人實際上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使你不去救,也不會讓你有什麼“殺身之禍”。
“難道循環的根源不在你身上?”
秦柔柔不自覺地轉着手裡的筆,“那事情的開端能是什麼?”
“我遇見過一個老人……”
你巴拉巴拉地把流浪老人告訴你的辦法說了。
“這也許是一個正確的方向,但你們快遞員送快遞,要想把件全部送完,沒那麼容易吧?”
秦柔柔問。
這其實也很容易想象,上百件快遞,總有無法聯繫的或地址錯誤等問題造成無法送達的,能百分百送到,應該是個艱鉅的任務。
“是的。”
你將你最頭疼的幾個件說了,其中就包括那個“肖鶴雲”的到付貴重件。
“你說他電話早上還打得通,下午就打不通了?那現在呢?”
秦柔柔提醒他,“你現在打一個看看?”
你當着秦柔柔的面,撥通了肖鶴雲的電話,並按了免提。
提示音告訴你們他不是關機,而是根本無法接通。
“你第一天有這個件沒有?”
秦柔柔突然問。
“有的,第一天就沒送到。”
你不知道秦柔柔爲什麼這麼關注這個快遞,納悶地回答。
她轉着筆,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語着:
“一個人買了什麼東西,還是貴重東西,一定會一直關注着自己的快遞到了哪裡,會不會損壞。如果這時候早上有快遞員給你打電話告訴你下午會送,你肯定不會關機,以免錯過了快遞的派送。”
“你說他一到下午電話就無法接通,而且你曾守到半夜,發現他還夜不歸宿……”
她忍不住攏了下身上的披肩,打了個哆嗦。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這個件的主人在下午出事了?”
屋子裡突然有一陣可怕的靜默時光。
如果是以往,你聽到這樣的話,肯定不會有這麼大的震動,但經歷過這麼多次循環,你見過了太多,再也無法把這一件件快遞當成一個個普通的物品。
它們或承載着人們的愛恨情仇,或體現着一個人目前的生活狀況,沒有那一封快遞不是滿載着主人的希望,被他派送出去的。
那些派送不到的快遞裡,有被辜負的妻子,有受到侵害的年輕女人,有無法融入集體唯恐麻煩別人的靦腆白領……
他曾直接或間接地改變過他們的生活或人生軌跡。
既然是這樣,也許這個叫做“肖鶴雲”的人身上,正在發生着什麼讓人無法意料的事情?
“那怎麼辦?你的意思是讓我想辦法解決這個‘肖鶴雲’的麻煩嗎?”
半晌後,你愁眉不展。
“我只是個快遞員,既不是警察,又不是救世主,我現在到哪裡找這個肖鶴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