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時候,蘇德戰爭爆發了,那一天正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夏至,而這一天也正是王進和錢琪的新婚之日,恰逢又是一個星期天,便是連王進的大哥王風也從昆明趕了回來,而王進的舅舅帶着舅媽也從鄉下到重慶來湊這個熱鬧。
因爲擔心會受到敵機的轟炸,所以王進和錢琪的婚禮並沒有在繁華的市區裡舉行,而是借用了錢琪原來學習的中央大學醫學院的禮堂,這裡處於羣山環抱之間,就算是鬼子的飛機跑來轟炸,也很難炸到這種地方。當然,正因爲是非常時期,所以雙方請到的賓客也不多。錢家本來是一個大家族,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所以請到的都是些有身份和權位的權貴;而王進兄弟本來就是外來戶,在這裡又沒有什麼親戚,除了舅舅一家人之外,能夠請來的也只有一些戰友和朋友了。畢竟是戰時時期,隨時都會有敵機過來轟炸,所以對於這場婚禮,即使是有禮數不周的地方,也就沒有人多提了。
錢家專門從若瑟堂請來了那裡的羅伯特神父,爲王進和錢琪舉行婚禮,這是因爲錢琪的父母親都是基督教徒,按他們的想法,原本還想在教堂裡爲兩個人舉辦婚禮的,也是因爲敵機隨時有可能到來,而重慶的防空警報聲從來就沒有斷絕過,不得不同意錢英的安排。只不過,錢家的老奶奶卻高興得合不攏嘴,這個老太太真得就象是一個返老還童的孩子,坐在輪椅上一直笑個不停,她纔不管這裡是教堂還是禮堂呢!
王進的舅舅和舅媽在表妹裴芙蓉的陪伴下,走進了這個禮堂裡。裴芙蓉向她的父母對錢家的情況作了介紹,開始的時候,王進的舅媽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那個她最不喜歡的王進,會找到一個比她家還要有錢的人家作女婿,及至到了重慶,看到了錢家的狀況,又見到了錢府進出的那麼多的重慶名人士紳,她這才知道自己真得是井底之蛙,對王進的一切不好的記憶也隨之盡數得丟到了腦後,並且極力地奉承着這個裴家的小外甥。好在王進知道自己的舅媽是個什麼人,所以並沒有把那些不愉快的記憶放在心上。因爲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如今是舅舅爲大,雖然他還有大哥王風,但是在畢竟不能成爲自己的長輩來與錢琪的父母並肩齊坐,無奈何的情況之下,他也只能讓自己的舅舅代替自己的父親那個位置,這也算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禮數,讓人覺得他們家裡並不是沒有一個長輩。
王風是專門請了假從昆明趕回來的,對於自己唯的這個弟弟的婚禮,如果缺了他,那才真得會令王進遺憾一輩子的。好在他趕到這裡的時候,一切都由錢家的人操持得差不多了,他只要來到現場爲自己的弟弟壯壯膽就行了。當然,作爲禮貌,他還需要與錢英一起,站在禮堂的門口迎接從各處趕過來的賓朋。
看着穿着嶄新的西服,喜氣洋洋與自己在門口迎接客人的王風,錢英不由得有些想法,他笑着問着他道:“王風呀,你也三十歲的人了,如今弟弟也結婚了,你怎麼不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呢?”
被錢英突然如此一說,王風愣了一下,隨即自嘲一樣地笑道:“呵呵,我沒有阿進那麼帥氣,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我呢
!”
“呵呵,你不去找,當然就沒有了!”錢英象是開着玩笑一樣地道:“要不替你介紹一個?怎麼樣?”
王風愣了一下,實際上,這麼多年以來,已經有很多人都這麼跟他自告奮勇地要來當他的媒人,但是都被他婉言地謝絕了。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在等什麼,當然不願意平白地又多出許多的麻煩來了!這個時候,被錢英如此一說,明知道錢英是認真的,他還是假裝對方是在開玩笑,不以爲然地道:“呵呵,錢次長,如今我們兩個人都成了親戚了,你怎麼還象他們那樣來跟我開玩笑呢?”
“我可不是開玩笑,我說得可是真的!”錢英卻是一本正經。
王風並不想跟他再討論這個問題,擡起頭又看到一輛車停在了禮堂的門外,連忙拉着茬對着錢英道:“這不知道又是誰來了!”
錢英看了一眼,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來,一個穿着西服,打着領帶,而且帶着禮帽的矮個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當看清了這個人的面孔之時,兩個人同時認了出來,不等王風迎上前去,錢英已然迎了過去,笑着道:“呵呵,原來是孔二小姐,裡面請!”
這個過來的人果然是一個假男人,正是重慶的混世魔女孔二小姐孔令俊。她看了一眼錢英,又看了看站在臺階上沒有走下來的王風,王風只是向她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她卻氣得有些發鼓,至今還記得面前的這位軍統頭目與自己爲難的事情。她還是把目光投向了錢英,卻是帶着一絲的埋怨道:“錢二哥,你們這一次做得可不好喲!七小姐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通知我呢?要不是聽到家裡人說起來,我還真得不知道她這麼快也要結婚了!”
錢英有些尷尬,沒有通知孔令俊的主要原因是錢琪不想讓王進爲難,因爲她知道王進最討厭這個女人。但是如今當着孔二小姐當面的責問,他也只能說着理由:“呵呵,小七結婚這件事也是倉促決定的,我們家裡的老太太有些等不及了!再說如今是戰爭時期,我們也不想把這件事搞得太大,讓民衆說三道四,所以我們錢家決定還是辦一個低調的婚事!呵呵,便是我的政府裡的很多人我也沒有通知!”
“你們錢家想辦一個低調的婚禮,我不管,但是小七沒有通知我,這一點做得令我感到很是不快!”她倒是快人快語,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情,完全不顧及別人的面子。
錢英只能陪着笑,道:“小七是想要通知你的,但是我聽你父親說你去了香港,所以就告訴她不要叫你了!你要是責怪的話,就怪我好了!”錢英爲自己的妹妹說着謊話。
孔二小姐愣了一下,也話明知道他這是在找藉口,正要諷刺一番,王風卻悠然地走了過來,插言道:“呵呵,這不是孔二小姐嗎?你也是來參加舍弟婚禮的嗎?”
孔令俊瞪了王風一眼,卻是不快地道:“王風,原來小七的新郎是你的弟弟呀?這麼說,我們兩個人的關係也不應該算是太遠了!你卻這般得爲難我?以後大家見面了,只怕面子上都不過了!”
“孔二小姐說得哪裡的話?”王風卻是不急不慍地道:“我只不過是一
介的武夫,受人驅使,哪裡敢爲難孔二小姐?呵呵,只求着孔二小姐以後不要爲難在下,就已然阿彌馱佛了!”
孔令俊愣了一下,又狠狠地瞪了王風一眼,然後從王風的身邊繞過去,走進了禮堂。
“原來你們兩個人認識呀?”望着孔二小姐離去的背影,錢英不由得問道。
王風點着頭,告訴着他:“我跟她可是不打不相識的!”
“看來,你們之間是有誤會的了?”
王風卻擺了擺手,道:“誤會談不上,我只不過是公事公辦,讓她有些不快罷了!”
錢英愣了一下,驀然間想到了什麼,終於還是忍不住地問道:“前些時我聽說孔令俊的一批貨在雲南被扣了,儘管她親自跑過去,但還是沒有能夠討得來,這一次的損失巨大,難不成是你搞得鬼?”
王風皺起了眉頭來,臉上現出十分嚴肅的樣子,對着錢英道:“錢二哥呀,你也是國家的要員,應該知道國家的法律!不管他是誰,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憑着自己的身份來發國難財,走私管控物資!”
看到王風真得較起了真來,錢英點着頭,同時又道:“我只是好奇,這個孔二小姐飛揚跋扈,沒有人能夠管得了她,而且也沒有什麼事她辦不到的,別說你這個小小的軍統的站長,就算是重慶的衛戍司令也不敢把她怎麼樣的,你又是怎麼辦得到的呢?難道就不怕上面有人壓你嗎?”
王風笑了一下,道:“我當然怕!”他說着,話題卻又一轉,道:“但是在我們國民政府裡,有些非常正直的人,就是什麼都不怕的,便是老頭子都要忌憚三分!”
被王風如此一說,錢英更來了興趣,連忙問着情由:“你快說說,你是怎麼治得她呢?”
“我並沒有治她!”王風糾正着錢英的話,同時也告訴着他:“其實,我也只是借力打力而已!馮玉祥將軍正好在那邊視察,我手下的緝私隊也正好查獲了孔二小姐的那批貨,所以我就請馮老將軍去現場看一看情況!僅此而已!”
聽完了王風的話,錢英愣了一下,續而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用手指着王風,罵着:“你真得太會借刀殺人了!”
王風也笑了起來,卻有些得意,他馬上想到了那天這位孔二小姐怒氣衝衝地親自帶着人趕到了現場的情景,這位二小姐當時還拿着一把槍,那樣子就好像是誰敢擋她的貨,她就直接斃了誰。但是當她看到馮玉祥就站在那個關口之前時,卻又不得不變得乖巧老實,她也算是一個聰明人,知道這位西北軍的統帥,就算是此時沒有了軍權,也絕不是她可以忍得起的!便是她的姨母、甚至於姨丈蔣介石,也要對這位馮大將軍敬畏三分。那一次,馮玉祥看到這麼多的走私貨,也是萬分得鎮怒,在知道這些貨原來是孔二小姐的主謀之後,他直接拍發電拍詢問蔣介石,而蔣委員長的回電只有四個字:“依法處置!”就這樣,孔二小姐這十多車貨,價值不菲的東西,被盡數沒收了,而那些開車和押車的人,都跟着倒了黴,被王風按照走私犯抓了起來。當然,王風最終還是要賣孔祥熙一個人情的,將孔二小姐放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