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風按照規定的時間趕回了磁器口,來到了老街的白記麪館,這是一個帶有清真字樣的拉麪館,經營麪館的人是一對回族父子,因爲此時並不是吃飯的時間,所以店鋪裡十分得冷清,只有一兩個食客。但是,當王風問這對父子有沒有人讓他們轉交一封信的時候,這對父子被問得莫名其妙,倒是坐在窗口的一位食客在聽說他就是王風的時候,告訴着他,兩分鐘之前,有一個同在這裡吃麪的漢子讓他幫着轉告王風一句話,叫他馬上去寶輪寺,有人在那裡等他。
王風沒有再詢問這個食客,關於那個讓他轉話的人的模樣,已經不用多想了,那個人定然就是劉金彪,劉金彪讓他轉了這麼多的圈,最終還是有了一個可以見面的所在——寶輪寺!
寶輪寺,原來也是重慶地區最大、最著名的一座寺廟,又名龍隱寺,傳說當初明朝建文皇帝被朱棣推翻之後,化妝來到了這裡出家當了和尚,所以纔會有這個名字。只是這座寺廟如今早就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繁華,由於經歷多次的兵災,這個寺廟早就已經滿目瘡痍,山門和圍牆也毀之殆盡,只剩下了一座大雄寶殿和幾間僧房,而廟裡原有三百多和尚也全部散去。但是這座古廟的災難還沒有結束,日本人轟炸重慶的時候,就有幾枚炸彈丟到了這個寺廟之中,將所剩無幾的幾間僧房也盡皆炸燬。此時的寶輪寺也只是空有其名,除了那座依然挺立在嘉陵江邊上的大雄寶殿之外,已然成了一片的廢墟。
當聽到劉金彪要求自己再去寶輪寺的時候,王風知道這一回應該是最後的地點了,不應該再有變化,因爲寶輪寺這個空曠無人的所在,正是絕好的藏身之所,退一萬步來說,當劉金彪在感覺到危險來臨之際,最後的一步棋還可以從山崖上跳入嘉陵江逃生。
被劉金彪要求着跑了一下午,王風雖然覺得有些乏累,但還是如約地趕到了寶輪寺。
寶輪寺就位於磁器口,在過街樓的對面,從白記麪館過去,超不過五分鐘。
王風小心翼翼地走在一片斷壁殘垣之間,整個廢棄的廟宇裡見不到一個人影。當他走到大雄寶殿裡,看着那尊已然滿是蛛網的如來佛祖像的時候,背後卻響起了腳步身,他轉過身,便看到一臉憔悴的劉金彪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
“我們又見面了!”不等王風答話,劉金彪當先的向王風打着招呼。
王風點了一下頭,鄭重地道:“你讓我一個人來,如今我一個人來了,我表妹呢?”
劉金彪並沒有答話,而是一揚手,給王風丟過來一樣東西,王風揮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原來是裴芙蓉頭上戴着的一枚紅色的玫瑰花樣式的髮夾,他清楚得記得這枚髮夾正是當初石永川買來讓他幫給裴芙蓉送過去的,開始的時候,裴芙蓉還不願意要,但是後來王風卻也發現裴芙蓉也帶過這枚髮夾,畢竟女孩子的心性不好琢磨,他爲了芙蓉的面子,也沒有多問。如今,這枚髮夾在劉金彪的手裡傳遞給他,的確可以說明裴芙蓉就在他的手裡。
“人呢?”王風收起了這枚髮夾,問着劉金彪。
“放心,她沒事!”劉金彪告訴着王風。
“說吧,你準備要提什麼條件?”王風開門見山,問着他。
劉金彪底下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鞋尖,一會兒又擡起頭來,看着王風
,也許是爲了掩示內心的焦慮,他笑了一下,對着王風道:“我只想跟你換一個人!”
“換人?”王風怔了怔,問道:“換誰?”
“淺井木子!”劉金彪吐出了這個人的名字。
王風愣住了,他是如何也沒有想到劉金彪竟然會提出這個名字來,這個人是黑龍會的女殺手,上一次在羅漢寺險些要了他的命,如今他手臂上的傷還沒有好利落,也正是這個日本女人所爲。“怎麼會是她?”王風十分不明白地看着劉金彪,如果劉金彪提到任何人的名字,他都可能不會感到奇怪。
劉金彪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狐疑的原因,他還是微微笑了笑,並不準備隱瞞什麼,告訴着王風道:“說來你也許不相信,她是我妹妹!”
“她是你妹妹?”王風就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天方夜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劉金彪肯定地點了點頭,對着王風道:“我父親是日本人,我母親是中國人,所以我的身上有日本和中國兩個國家的血統!我們一家原本生活在東北的大連,但是後來中日交惡之後,母親與父親分開來,母親帶着我回到了四川,所以我成了中國人;而妹妹隨着父親回了日本,所以妹妹成了日本人!”
王風聽着劉金彪的敘述,心裡面有些同情,但是臉上卻一絲的表情也沒有。的確,大連雖然是一座中國的城市,但是在日俄戰爭之後,那座城市已然成了日本人的領土,所以那座城市裡,日本人和中國人都佔有很大的比例。日本對中國發動的侵略戰爭,破壞了許多中國人的家庭,但也同樣破壞了許多日本人原本和美的家庭。
劉金彪的家庭背景原來如此得複雜,只是當初軍統在招選成員的時候,並沒有認真得覈對成員的家庭情況與個人背景,所以纔會讓劉金彪這個有着日本血統的人混進來,想一想,當初軍統招人的時候,也是爲了拉人頭,蘿蔔多了不洗泥!王風從劉金彪的檔案裡所查到的內容卻是說劉金彪是四川一個農民的兒子,他的父親和母親雖然已經不在人世,但是他父母的名字還寫在上面,有證可查。想來,一定是他的母親回來後又嫁了人。
見到王風還在疑惑,劉金彪道:“他們以我妹妹爲要挾,所以我不得不加入他們!”他說着,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表情,隨即卻又平靜下來,對着王風道:“你放心,我已經決定了,只要是你能把我妹妹交出來,我就帶着她遠走高飛,離開重慶,既不爲日本人賣命,也不爲中國人工作!”
王風皺起了眉頭來,提醒着他:“劉金彪,就算是我把你妹妹交給你,你以爲你就真得能夠置身事外?呵呵,到時候只怕你連重慶都跑不出去!”
劉金彪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他說得是事實,但是他還是很有把握地道:“風哥,謝謝你的關心,但是那就是我的事情了,能不能逃離這裡,就看我們兄妹兩人的造化了!”
王風點了一下頭,道:“好,什麼時候?在哪裡進行交換?”
劉金彪道:“明天此時,就在這裡!”
王風怔了怔,問着他:“你就不怕我事先安排人在這裡伏擊你嗎?”
劉金彪笑了一下,道:“爲了防止你對我不利,所以明天還要麻煩你一下,帶着我妹妹多走些路,不過你放心,明天你不會象今天這樣走這麼遠、這麼
久!”
王風點了點頭,自然知道他爲了安全起見,一定還是會象今天這樣,要溜一溜自己的。
“好了,今天我們就先到這裡!呵呵,如果再拖些時間,只怕你的那些手下就要趕過來了!”劉金彪說着,轉身就要離去。
“等一下!”王風叫住了他。
劉金彪回過頭來,十分警惕地道:“你還有什麼事?請快說!”
王風道:“我怎麼能夠住得過你呢?我怎麼知道我表妹她現在完好無損呢?你怎麼也要讓我見她一面的吧?”
劉金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要求!你是怕我撕了票,到時陪了夫人又折兵?”他說着,彷彿是作出了決定一樣,對着王風道:“你跟我來!”說着,當先地轉身出了大雄寶殿。
王風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穿過了這片廢墟,來到了嘉陵江的岸邊,這裡是一個很高的陡崖,這座廟原本就是建在白巖山上的,後面的這塊大岩石就是白巖,從這裡可以看到下面的嘉陵江水濤濤地向東南方向奔流着,匯入長江之中。江面上,許多的船隻在往返緩慢地行駛着,兩邊的河岸上,還停泊着許多大大小小的船隻。
劉金彪用手指了一下河對岸,在那邊也停着許多的小船,很多都是在重慶最常見的烏篷船。劉金彪從身上取出了一面小鏡子,借住着太陽光向河對岸的一條船照着,不一會兒,從那個烏篷船裡鑽出了一個人,他向這邊的河岸看了一眼,然後又鑽了進去,推出了一個穿着女生校服的人來,儘管王風沒有看清楚那個女人的面孔,但是憑着那個身影,他就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女的就應該是自己的表妹芙蓉了。那女的被推出來站了一會兒,又被船上的船伕拉回了篷子裡,顯然此時的芙蓉被捆了手,堵住了嘴。
“好了?看見了吧?”劉金彪問着。
王風點了點頭,可以知道這個劉金彪原來並非是一個人,他還是有幫手的。
“那麼明天我們再見!”劉金彪說着,轉身飛快地沿着河邊的一條小路,向嘉陵江的河岸奔去,不遠處就是磁器口的渡口,王風知道他一定是要去那個渡口過渡到對岸去。他再看向河對岸,那條烏篷船已然開動了起來,沿着嘉陵江向下遊的方向駛去,王風真得有心將那條船截住,但是也知道等他離開寶輪寺,再找一個地方去打電話,然後再找水上警察,只怕那條船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可是,當王風正在觀望那條正遠去的烏篷船之時,卻聽到山下傳來了一聲發悶的槍響,他嚇了一跳,順聲看去,卻見到剛剛跑下河灘的劉金彪倒在了一棵歪脖子的柳樹之下,而在離着劉金彪二十米遠的地方,一個戴着禮帽、穿着黑色短衫的人正匆匆地跑遠。
這是突然出現的一個意外事件,王風想要去追那個人,但是距離太遠,又隔着一個山崖,眼見着那個人就要逃脫,卻看到倒下的劉金彪掙扎着從身上掏出了一把槍來,對着那個逃離的人便開了一槍,那個逃跑的人撲倒在地,王風幾乎是同時如脫兔一樣衝下了山崖,他自然想要將那個開槍的人抓獲,因爲看着那個人的背影,他可以肯定這個人並不是他手下的人,也不是他所認識的一個人。但是,王風還沒有衝下山崖,就見到那個槍手又爬了起來,卻沒有回頭看一眼,捂着自己的肋下飛快地鑽進了碼頭邊上的樹叢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