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哥,我們下面去哪裡?”兩個人坐上了汽車,劉金彪還是當着司機,他問着王風。
“去重慶防空司令部!”王風想了未想地答着。
“李新不是去那裡拿逮捕令了嗎?”劉金彪道:“如果我們再趕過去,萬一碰不上他怎麼辦?我覺得我們還是在警察局裡等他回來的好!”
王風轉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以十分堅定的口氣對着他道:“叫你去,你就趕緊開車!如果去得晚了,只怕李探長的命都有危險了!”
劉金彪怔了怔,沒有想到王風說得這麼嚴重,當下也不便多問,發動起車來,沿着馬路風馳電掣一樣向着重慶防空司令部的方向駛去。
重慶防空司令部成立於一九三七年,正是七七事變爆發之後,隨着國民政府搬遷到重慶之後,這個防空司令部也升格爲了省部級的單位,在一九三九年二月的時候,正式劃歸到軍事委員會下的航空委員會中,所有的人員都是專職,不再兼任。防空司令部下面轄有三個處,第一處爲積極防空部門,如今在璧山空戰失利之後,重慶失去了制空權的情況之下,第一處的火力防衛成爲了重慶市唯一能夠進行反擊的部門,其下在江北、南岸和半島西部設置有十個主要陣地,在市區許多地方還設有十幾個輔助陣地,以保護重慶城人民和財產的安全。第二處爲防空情報處,這個處負責重慶周圍三十二個縣、四十九座警報衛的對空監視活動,這些警報臺每座有四名職業軍人守衛,依靠人的視覺、聽覺等感官知覺二十四小時輪班值守,一旦有情況,便會通過電話報警等方式直接報告到防空指揮部裡。第三處爲消極防空處,所謂的消極並非是不作爲,而是直接面對民衆的,以涉及防空洞工程建設、防空洞管理、避難管制、交通管制、燈火管制、消防、防毒、防護、救護、工務、配給、賑濟、撫卹、疏散等作業,希望能夠把敵機轟炸的災難降低到最低。
重慶防空司令部所管理的職責正是關乎整個陪都安全的工作,自然十分得重要,這是一個軍事部門,並非象重慶警察局那樣單位的人憑着個警官證,就可以隨便出入的。
防空司令部的第一處是負責防空炮兵戰鬥的指揮者,這個處的指揮部就位於棗子嵐埡,在那裡挖有一個很大的防空洞;自然,防空司令的辦公場所也在這裡。實際上,重慶防空司令部的總司令一職是由重慶衛戍總司令兼任的,畢竟防空也屬於衛戍的一部分,這樣也便於整體統籌安排,所以此時,防空司令部的實際負責人的是一位姓黃的副司令,但是,大家爲了拍馬屁,在稱呼的時候,經常會把那個“副”字省略掉,久而久之,人們也就以爲那個副司令就是第一把手一樣。
棗子嵐埡位於重慶的渝中半島之中,正處在枇杷山以北,倒是離着位於曾家巖的重慶警察局不太遠。汽車沿着棗子嵐埡正街往枇杷山的方向行進着,沒有用多久便來到了防空司令部的地下防空洞前,因爲這裡是軍事禁區,沒有特別通行證是不讓隨便出入的。
王風和劉金彪把車停在了街道上,兩個人走過去向守衛的警衛出示着證件,在與這名少尉警衛交涉的時候,王風問起了李新來,但是這個少尉卻搖了搖頭,告訴着他李探長並沒有過來。王風愣了一下,有些不能相信一樣地問着:“怎麼會呢?他從警察局出來都半個多小時了,早就應該到了,是不是當時不是你在這裡值勤?”
“不可能!”這名少尉也較着真地道:“今天一天都是我在這裡值勤,誰來我都知道!再說,你說的那個李探長我又不是不認識,他來沒有來我還不知道嗎?”
王風和劉金彪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心下里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劉金彪卻問着:“你們這裡除了這個門,還在別的門嗎?”
少尉
搖了搖頭:“沒有,進出指揮部,只能從這個門過去!”
“謝了!”王風說了一聲,從這名少尉手裡接過自己的證件,轉身就走。
“喂,你不是要去見黃司令嗎?他現在就在指揮部裡!”那個少尉在後面連連告訴着王風。
“不用了!”王風頭也不回地答着,沿着來時候的路快步地往回走去。
“風哥,不開車了?”劉金彪提醒着王風。
“把車放在這裡,走回去!”王風命令着,當先地沿着棗子嵐正街往來的時候走去,他想如果李新到現在還沒有趕到防空司令部,那麼一定是在路上耽誤了,只是他們一路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路上發生過什麼事,也沒有看到李新的身影。
劉金彪從後面快步趕了上來,有些不解地問着:“風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不知道!”王風老實地回答着。
劉金彪愣了愣,看到禮帽之下王風嚴肅的表情,他馬上明白了這件事情可能很重要,便沒有再問下去,緊伴在王風的身側,往前走着。
他們從一個巷子口處走過去,走了幾步遠之後,王風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又退了回來,來到了巷子口向裡面張望着,這是一條十分幽深的小巷,寬度有三米的樣子,巷子的口處的牆上訂着一個木牌子,上面用黑漆寫着“刀子巷”三個字,王風望着這個牌子,有些發愣。
“怎麼了?”劉金彪詫異地問着王風。
王風沒有答話,向環顧了一下週圍的環境,看到不遠處正有一個擦鞋的攤販正無事可做地坐在那裡,他當即走了過去,坐進了擦鞋的椅子上,這是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小男孩,看到有主顧光臨,馬上喜出望外,很快就準備好了東西,問着王風是用便宜的鞋油,還是用高檔的鞋油。
劉金彪愣愣地看着王風,真得想不出來他竟然會爲了擦鞋,跑這麼遠的路,走到這裡來。
“小娃兒,剛纔你看到過一個比我矮半個頭,比我胖一圈,而且和我一樣穿着風衣帶着禮帽的人走過去嗎?”王風問着這個擦鞋的小男孩。
男孩子想了一下,問道:“他的臉上在這裡是不是有一塊疤?”他說着,用手指着自己的左臉位置問着王風。
“是呀!”王風心中一動,忙又問着:“你看他朝哪裡走去了呢?”
男孩子道:“他去刀子巷了!”
“哦?”王風不由得一愣,不明白李新爲什麼會進那個小巷子,肯定是他遇到了什麼情況。:“這條巷子那邊的出口是什麼地方?”王風又問着。
男孩子道:“這是個死巷子,最裡面是一個義莊,放了好多棺材!”
“那你看到那個人從巷子裡面出來嗎?”王風又問着。
男孩子搖了搖頭。
“謝謝你呀!”王風說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隨手從身上掏出一塊錢放到了椅子上,邁步就走。
“先生!你的鞋還沒有擦呢!”男孩子在後面叫着。
“不用擦了!”王風答着,快步當先地拐進了刀子巷內。
劉金彪愣了愣,也緊緊地跟在了後面。
沿着這條幽深的小巷,王風和劉金彪小心翼翼地前行着,這條叫作刀子巷的小巷,真得就和一把彎刀一樣,呈着一個弧形,繞着枇杷山的山根直通到裡面,巷子兩邊倒是有不少錯落分明的建築,多是以獨門獨院的形式存在着,只是這些屋舍的門卻多是緊閉着,偶爾會有一兩扇開着的門也是掩着半邊,不見有人影晃動。而且這條小巷的沿街的牆邊上,爬滿了常春藤,走在其間,便給人一種十分陰森的感覺。
正如擦皮鞋的小男孩所說的一樣,這條小巷拐了兩道彎之後,前面出現了一座祠堂一樣的建築,巷子的末端
正對着一扇斑駁的黑漆大門,門上掛着一個顏色已然褪盡的匾額,上面不知道是什麼人用隸書提寫的名稱:“彭氏義莊”。想來,這附近的居民定然多是姓彭的人。
王風和劉金彪停在了義莊的大門口,看着這兩扇緊閉的大門,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劉金彪當先的走上了臺階,來到了大門之外,扣打着門上的獅嘴拉環,大聲地問着:“有人嗎?裡面有人嗎?”
但是,喊了半天,也沒有人從裡面應聲。
王風也走上了臺階來,對着右側的門使勁地推了一下,這扇門竟然“吱”地一聲開了。
“呵呵,原來沒有鎖!害我白叫半天門!”劉金彪笑了一下,當先地邁步走了進去。
王風也跟着走進了門裡,一進來便看到院子的正前方砌着一個高大的影壁,上面刷着白色的石灰,正中央用魏碑體寫了一個大大的、黑色的“義”字。所謂的義莊,自然先要以“義”字當先。義莊,本是農業社會的產物,最早起源於北宋時期,對於同姓的大家族來說,有窮有富,富人會拿出錢來辦義莊,以幫扶本族中的窮人;但是隨着城市的興起,義莊又加入了另外一個內容,那就是寄放棺柩;這些棺柩自然不是空的,裡面存有屍體。這些棺柩之所以會寄放於此,大多都是一時還未曾找到好的地方安葬;或者死者是客死他鄉,家人準備運回本土安葬;也或者是那些死人、他們的家屬窮得無以爲殮,只好暫時寄放在這個地方,相當於是太平間的作用。
繞過了影壁,在樹蔭之下,看到的的是正對面出現的是一間青磚黑瓦的大屋,敞着大門,一股嗆人的香燭的味道撲鼻而來,王風和劉金彪都不由自主地聳了聳鼻子,他們知道在義莊裡,爲了掩蓋那些時不時會散發出來的屍體黴臭氣,所以這裡的常年四季都會燃起香燭以將那種並不好聞的味道蓋住。
兩個人緩緩地走進了大屋裡,果然在屋子一進門處就有一個積滿了菸灰的香爐,此時正有一支高香嫋嫋地飄着輕煙。而屋子裡面,象是大馬店的大通鋪一樣,從左到右支着個兩層的木臺子,上面和下面兩層都放滿了大小不一、形式各樣的棺材,王風用眼睛掃了一眼,估計着足有四五十口。
“怎麼沒有人呀?”劉金彪有些奇怪地問着,既然高香還在燒着,就說明這裡應該有人管理的。
王風沒有答話,他也在考慮着這個問題,只是他比劉金彪的觀察要細了許多,當他從這間屋子裡面從左走到右,又從右走到左的時候,發現這麼多的棺材上雖然不能說是一塵不染,但是卻也還是乾淨的,所有的棺材蓋子上並沒有落下多少的塵土,這說明這裡的確是有一個還算是盡職盡責的管理人員。
“每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我就有些發毛!”見到半天沒有動靜,劉金彪不由得對着王風說道,同時也催促着:“風哥,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王風察看了半天,並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只得點了點頭,正準備跨出門去,可是這個時候,耳邊忽然便傳來“嗵”的一聲輕響,就彷彿是有人踢到了什麼上面的聲音,雖然輕微,但是在這麼安靜的場合之下,王風還是聽得仔細。
“你聽到有什麼聲音嗎?”王風問着劉金彪。
劉金彪此時已然一隻腳踏出了門去,他搖了搖頭,道:“沒有呀?”
王風沒有理會劉金彪的應答,再一次側耳頃聽着,半天之後,果然又從右側靠牆邊的位置上傳來了那麼一聲輕響,這一次連劉金彪也聽到了,他不由得毛骨聳然,經不住地道:“不會詐屍了吧?”
王風瞪了他一眼,自然不會相信那些迷信的東西,他快步地向右面走去,停在了一口刷着黑漆的大棺材面前,忽然發現這口棺材的蓋子上有一個新鮮的手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