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衝上高高的藍天,不知道爲什麼,對於王進來說,突然覺得心情也舒暢了起來,他驀然明白,自己還是屬於這片天空的,就算是再難再苦,他也已經離不開這片天空,在不知不覺之中,他的生活、他的樂趣、他的一切的一切,甚至於是他的生命,都已然牢牢地與這片廣闊而美麗的天空系在了一起。
當王進要求再駕機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邵主任只是問了問他的身體狀況,並沒有阻攔,還親自駕着吉普車將他送到了他的座機邊,看着他登上了戰鬥機,在他即將合上座艙的保護罩的時候,邵主任只是對着他說了四個字:“恭祝勝利!”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王進愣了一下,馬上又想起了他也隊友,與汪紀泉臨別之時最後的祝福,他也對着邵主任笑了一下,迴應着“恭祝勝利!”然手拉上了玻璃罩。
如今,他又飛行在這片熟悉的土地之上,飛行在祖國的天空之中,這真得就是一種十分愜意的徜徉,令他陶醉於下面壯麗的山河、陶醉於四周清新的空氣,陶醉於鷹擊長空、鯤鵬萬里的豪情之中,便是渾身原本有些痠痛的感覺也都不復存在,恨不能身上也插着天使的翅膀,象雲一樣融化在這片天空之中。
他再一次出現在了錦江之上,當他從上高城的上空飛過之時,有意降低了高度,他要仔細地進行偵察,不再畏懼敵機有可能突然出現的襲擊。在這個時候,王進也做好了十足的準備,已然有了必死的決心,如果再遇上敵人,他將也和陳懷民,和汪紀泉那樣,勇敢地戰鬥到底,不會讓敵人那麼暢快得笑到底。
王進駕駛着飛機掠過了縣城的上空,正有一隊不知道是什麼番號的部隊出城,那些士兵們顯然也看到了他的飛機上塗裝着青天白日徽章,馬上興奮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在歡呼雀躍着,有的人甚至將自己頭上的帽子拋上了天空,便是在一片馬達的嗡鳴聲中,王進也可以聽到下面那些可愛的將士們對自己所爆發出來的喝采與歡呼聲,這令他的心情一下子舒暢了起來,原本還有些陰鬱的感覺被馬上衝得一乾二淨!他找到了自己必須要戰鬥下去的動力所在,就算是不爲了自己,也要爲這些可愛的同胞、爲這些英勇的兄弟們活下來,永遠地戰鬥下去!一直到勝利的到來!
想到這裡的時候,王進的頭腦也馬上清晰了起來,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應該去怎麼樣了!
也許是錦江會戰已然進入到了結尾的時期,此時的戰場上日本鬼子在遭受到重大挫折之後,不得不再一次往南昌和安義等地龜縮,而鬼子的戰機出動的雖然還很頻繁,卻因爲陸軍的失利,他們也失去了在這片空域中吃橫行的動力,最多也就是充當着偵察機的角色,在錦江流域轉上一圈,然後又匆忙得飛走。雖然此時作爲中國方面的偵察機,王進只有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卻也十分得順利,並沒有再遇到敵機的圍捕。當然,王進也知道,他之所以如此順利地來完成任務,也是跟那些防空部門的努力分不開的。若不是那些戰鬥在敵人身邊、監視着敵人機場上
敵機一舉一動的特工人員的回報,以及散佈在各處的觀察哨所裡士兵們的回報,再經由防空總部進行彙總分析,最終得出的結果作爲指導,然後基地要求他按照限定的時間來執行任務,他也不可能有那麼多的幸運,只怕早就已經和敵機遭遇幾回、甚至幾十回了!只是,以現在他的座機的作戰能力,哪怕是遭遇一回,便也是九死一生。
經過三個小時的飛行,王進順利地返回到攸縣機場,依然是邵主任親自開着車過來接他,這令王進有些感動,聯想起昨天自己象個孩子一樣任性的樣子,便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呵呵,平安回來就好!”邵主任十分親切地拍着王進的肩膀,替他將飛行包提上了吉普車,同時又象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來,從自己的衣服兜裡取出了一封信來,遞了過去,告訴着他:“今天正好有一封信過來,是你的!”
王進愣了愣,他沒有馬上坐到車上,而是迫不及待地把這封信拿到了手中,還沒有撕開來,便看到了上面幾個絹秀的字體寫着“王進親啓”,他愣了愣,這肯定不會是大哥的字體,也不象是表妹芙蓉的字體,這又會是誰呢?他的腦海中馬上映出了一個人來,還是顫抖着手將信封撕開來,裡面是疊得整整齊齊、厚厚的信紙,展開來就足有五張之多,一看到開頭,王進的心就不由得一陣得跳動,這封信果然是錢琪寫過來給他的。
“呵呵,我一看這個字,就知道是女人寫的!”邵主任笑着道,又好奇地問着他:“是誰給你寫的信呀?這封信不輕呀!都寫了這麼多張紙了!”
王進的臉一紅,隨口敷衍着道:“只是我的一個朋友!”
看到王進的表情,邵主任已然明白了什麼,笑道:“是你女朋友吧?”
王進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連忙將這封信又折了起來,裝進了自己的衣兜裡,然後跳上了車,他覺得自己有腳步也輕鬆了許多,便是虛弱的身子骨也好像健實了起來。
“怎麼不看了呢?”邵主任有些奇怪地問着王進。
“沒什麼好看的!”王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口道。
邵主任的臉上還是掛着笑意,卻是揭穿着他的謊言:“我知道,你呀,一定是想要躲回宿舍裡,一個人慢慢的、細細地來看,是不是這樣呀?”
一下子被人說中了心事,讓王進很不自然,只能嘿嘿地發出了幾聲傻笑來,乾脆不再作聲。
邵主任沒有再問下去,他也知道年青人臉皮薄,尤其是象王進這樣特別好強的人,再問下去一定會讓他十分難堪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邵主任一邊開着車,一邊對着王進道。
“什麼事?”王進問道。
“明天還會有一個飛行員過來,是從成都那邊來的,第五航空隊裡抽調的!”邵主任告訴着王進,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道:“對了,第五航空隊已經被撤銷了,現在是無名航空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王進的心頭不由得
一緊,他當然知道,第五航空隊之所以會被撤銷番號,是因爲在不久前發生的成都空戰中,第五航空隊和第六航空隊與敵機進行交戰,幾乎是全軍覆沒的結局,而第五航空隊連大隊長也犧牲了,基本上沒有幾架可以再飛上天空去的飛機了,便是能夠作戰的飛行員,也是死的死,傷的傷,沒有幾個人。
“他叫什麼名字?”王進還是問着。
“朱永光!”邵主任告訴着王進,同時又問着他:“這個人你認識嗎?”
王進搖了搖頭,實際上,他對第五航空隊的人,並不認識幾個的,他到第四航空隊也纔不到一年的時間,要說認識的那幾個人也是因爲人家到重慶來辦事,與高飛認識,然後他跟着高飛一起陪着人家吃過飯而已。
“呵呵,到明天你們就認識了!”邵主任道。
王進點了點頭,可是想一想與自己一起來的汪紀泉,又不由得黯然傷起神來。
終於回到了宿舍,王進馬上關起了門來,坐在了窗前的桌子前,小心的把衣服口袋裡的那封錢琪寫給他的信拿了出來,生怕會將信紙撕破了,而是攤在桌子上,手也有些哆嗦起來,還是把信紙展平了,然後認真得讀了起來。
這一次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在接到錢琪的信的時候,他的內心會如此得激動呢?難道自己真得是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將錢琪當成了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嗎?想一想,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一個女孩子給自己寫過信,而這一次卻是頭一回,並且是在這麼一個他的情緒最爲低落的時候,這就好像是一個落到水裡不會游泳的人,哪怕是抓到了一根稻草,也會當成最爲寶貴的東西緊緊的抓住不放。也許,這個時候錢琪的信,就是他在人生低谷裡最渴望得到的一根救命的稻草!
“進,你還好嗎?真得很想你,你走的時候那麼急,也沒有跟我說一聲,直到石永川給你打了電話我才知道,他說你是怕我擔心,但是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你已經走了十天了,我就好像是丟了魂一樣,每天都在魂不守舍中度過,這十天對於我來說,就好像是漫長的十年一樣,讓人無法忍受……”一開篇,錢琪的話語中,就已然充滿了濃濃的相思之情,而王進讀來,卻也如吃了蜜糖一樣得甜,同時一種幸福也在悄悄地出現。
“我知道你那裡一定非常危險,每天都在高度的緊張中渡過,我一直在猶豫應該不應該給你寫這封信,我真得是怕你接到信後會影響你的作戰,影響你的心情!直到今天看到報紙上說上高會戰取得了重大的勝利,雖然戰鬥還在進行之中,我已然迫不及待地給你寫這封信了,但願你能夠馬上就收到,……”
顯然,這封信是在王進離開重慶後的第十天,錢琪寫的;但是如今他收到信的時候,已然到了四月的月初,又過去了十天,這封信能夠到達他的手裡,也算是歷經了千辛萬苦。看來,老天爺還是在有意地撮合錢琪對他的愛,否則這封信可能早就在轉投的過程中遺失了,畢竟此時是戰爭時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