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晚風吹亂了林峰的頭髮,卻吹不走那故國的離愁與心頭的人影。
作爲一個穿越過來的人,面對着當世滿目蒼夷的歷史,總是有着不同的感慨和見解。
“施主,你在想家嗎?”掃地僧人放下了剛拎過來的一桶水,坐在了林峰的旁邊。
林峰看清楚了他的樣子,年紀在七十開外了,雙目卻炯炯有神,想必也是練功出身的人,體質都不錯,雖然逼近八十高齡了,卻仍舊精神爍爍,菱角分明,只是額頭上留下不少皺紋,那也是歲月流轉蹉跎的一個痕跡。
掃地僧慈眉善目,溫文爾雅,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英俊瀟灑的讀書人。
掃地僧姓王名進,字衍文。自小父母雙亡,小時候在山中玩耍的時候,得了高人指點,出家做了和尚,這一做就是幾十年了,他還有個徒弟叫高輝,是他收養的,但是難耐佛門寂寞,在和王進發生一次激烈的爭執之後,憤而參軍去了。
在和掃地僧相處兩天來,林峰與掃地僧兩人的關係逐漸熟絡起來。成了一對忘年之交,從他口中知道了高輝的一些情況。
“你說的高輝我認識,他現在國軍第2建團軍31師的池峰城師部做了他警衛隊長,我跟他還有一些私人過節。”林峰總是心直口快,無論對什麼人,都是直話直說。
“哦……你們在同一個部隊效力?你回去再幫我勸勸他吧,我希望他回心轉意,到我身邊來,外面的花花世界並不適合他。”
“此話怎麼講?”林峰忽然來了興趣,問道。
“高輝此人心術不正,思想邪惡,但是武功高強,我在的時候還能降得住他,我不在的話,就難說了。”
“我想現在是熱火朝天的抗日時期,他能明白一些道理。”
“我看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這個人腦後有反骨,早晚會惹出事端來的。”
看來,知“徒”莫如“師”了,林峰擔心的倒不是高輝,而是器重高輝的池峰城師長,養虎爲患的道理,林峰是知道的。
池峰城如此信賴高輝,幾乎寸步不離,他對池峰城也是瞭如指掌了,如果高輝要是想做一些對不起池峰城的事情,豈不是輕而易舉?
但是林峰無能爲力,希望回去的時候,能和池城峰師長好好說說。現在只有在心裡祝願他吉人自有天相了。
山神廟的後面有一塊空地,王進沒事的時候親自施肥澆灌,莊稼物在他的悉心栽培之下漸漸地成長起來,泛起了綠油油的一片。稻田上面種着兩顆棗樹,還有一顆橘樹,橘樹業已開花結果,泛起了金閃閃的一片。到了夜晚,晚風徐來,一陣陣的花香襲來,不禁使人心曠神怡。
林峰與王進徜徉其中,陶然忘我,不知今夕何夕,也似乎忘記了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刺殺山崎治平的事情。
林峰沒有把自己的來歷告訴王進,因爲他沒問,身爲出家人,早已四大皆空,塵世裡的事情不想牽涉太多。
林峰倚在花架下面逐漸睡着了。
夜,出奇得靜謐,蟲吟聲不絕於耳。睡得後半夜,逐漸起了露珠,有些露珠滲進衣襟裡面去透心窩得涼。
林峰迴到廂房,王進已熟睡很久了……
清晨時分,強容縣集中營,一隊憲兵在山崎治平的帶領下坐着一輛裝甲車向大門口方向開來。
見長官來到,兩個衛兵過來把門打開,併攏兩腿,敬了一個筆直的軍禮,目送裝甲車緩緩地開了進去。
山崎治平進來,馬上有一個長官模樣的日本人,矮矮胖胖的,在那裡等待多時了,看到山崎治平中佐進來的時候,那人從旁邊閃身出來,畢恭畢敬到遞上了一根菸,還親自給他點燃。
“八嘎!你不知道我戒菸了嗎?”
話音未落,“啪”的一聲一記耳光打在那矮胖軍官的臉上,原本黑乎乎的臉蛋腫脹起來,鼓起了猴屁股似的一片通紅。
“最近集中營情況怎麼樣?”
“中佐閣下,集中營在您的管理下非常安全,已經有幾個月沒有再出現逃犯的情況了。”
“裡面有游擊隊員或是他們的家屬嗎?”
“回中佐閣下,裡面風平浪靜,沒有發現游擊隊員和其他可疑人員。”
“有發現可疑的情報人員給我立即抓起來,如遇反抗,即可槍殺勿論。”
“哈伊,卑職明白。”
“這段時間,大笨象情況怎麼樣?有沒有鬧事?”
“回中佐,大笨象最近安分守己,沒有鬧事。”
“很好,最好不要鬧事。”
山崎治平起身離開,帶走了原先一批憲兵,換上了新一批憲兵,集中營的駐守憲兵是兩班倒的,日夜兩班輪換。
山崎治平爲了對付這些情報人員和游擊隊,在集中營也安插了一些眼線,一有風吹草動就會向他彙報。這大笨象就是他安插的一個眼線。
又囑咐了幾句,山崎治平乘上了裝甲車,在兩邊衛兵的目送下,緩緩地駛離了集中營。
天慢慢地亮了起來,山崎治平一夜沒睡,此時也是倚在裝甲車副駕駛室裡睡着了。
直到駕駛員的提醒,山崎才醒了過來,從車上下來,理了理軍帽,整了整衣襟,走進了自己的臨時寓所。
臨時寓所四周佈滿暗哨和警戒哨。分四個進出口,每個進出口都有持槍士兵在那裡防守。
山崎治平回到寓所,閤眼休息,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此時有一個焦急的身影在離寓所不到十米的地方,來回踱着,時不時地把目光朝這邊瞥了過來。
從天色來判斷,現在大概早上五點到六點種時候,正是人一天之中最爲睏乏的一個小時。這個時候,雖然你睏乏,但是你的敵人比你更睏乏。一個優秀的殺手要選擇恰當的時間和時機。
現在時間點有了,但是時機呢?林峰把帽子壓得很低,幾乎遮住了半個頭。此時的四周已經漸漸得變得熱鬧起來了。
“朝報朝報:最新消息,蘇聯對日宣戰……”
一個八九歲的報童拿着一疊報紙,沿街叫賣。
“我要一份報紙。”林峰喊住報童。
“一文錢一分報紙。”報童說道。
“給你!”林峰取出一塊大洋遞給報童,報童接過這白花花的大洋,傻眼了。自打孃胎出來沒見過大面值的鈔票。
“不用找了。”林峰繼續說道。
“不是的,先生,你這錢可以把我手上的報紙全買了。”
“不用,我只要一份就夠了,”
“先生你真是一個好人。”
“哦……”林峰舉步離開。
“等等,先生,告訴你個消息,我們的報紙要從江蘇轉移到雲南昆明去了。以後你就不能在這裡看到我們的本地報紙了。”報童說着走了,眼神有些落寞和傷感。
林峰隨手翻看報紙,看到有一篇文章是詳細介紹集中營情況的,上面的落款署名是李大同和綠竹,其中李大同是記者,綠竹是文字編輯。
“八嘎!誰讓你賣報紙的!”正在林峰愣神的時候,猛然擡頭看到先前那個報童被一個日兵扯住了膀子,連拉大扯,當面撕碎了他一張張報紙。報童嗚嗚大哭,日本大兵仍不放過他,上去就是兩個巴掌。嘴裡罵罵咧咧的,小男孩的哭聲越來越重了,周圍的羣衆卻在紛紛躲避。沒有人敢上前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