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輪炮彈打完,硝煙散去後,吳大龍拿起望遠鏡看向那片空地,只見地上散落着幾句屍體,鬼子兵們正四處奔走着,把受傷的軍官扶起或擡走,而那個他一直死盯着想要幹掉的高級軍官已經不知去向,很可能已經被鬼子擡走了。
“他孃的,也不知道到底打沒打死那個大官。”吳大龍自言自語的唸叨。
“車長,你覺得那得是個啥官兒啊?”萬金油好奇的問。
“至少是個大佐!”
“大佐是啥級別?”
“上校……團長吧?”吳大龍也不是很確定,大致推測着答道。
“咱要是真打死鬼子個團長,是不是又立功了?”
“立功?這次要是授勳得有我的份兒了吧。”順子趕緊從車裡鑽出來問。
“想多了啊……先不說鬼子的這個高官是死是活,就算真被打死了,誰知道是咱的炮彈還是200師的迫擊炮彈打死的?”
“甭管誰打死的,是咱發現報告的啊!”順子說。
“嗯……這麼說的話還真是,整不好我就可以升回少尉排長了?哈哈哈。”
“車長,第一個發現鬼子的,不是林巖嗎?”萬金油說。
“哦,哦,對,他的功勞也不小,我肯定也會爲他請功的!”吳大龍趕緊補充道。
說了幾句之後,吳大龍拿起望遠鏡再次往那片空地觀察,只見對面一個鬼子軍官正拿着望遠鏡看着他,並馬上招呼士兵說了兩句說什麼。
“不好,被發現了!順子,倒車!”
“是。”
“林巖,林巖,趕緊給老子鑽出來,咱們得撤了!”
“收到。”
順子倒車往後開了幾米後,原地掉頭把323號車開到了325的旁邊,林巖正好鑽出來,站在325號車的裙板上,一跨步邁到了323號車上面,一隻手扒着323號車的炮塔邊緣,吳大龍從上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忘了告訴你了,連長命令咱們撤回思隴整補,現在就走。”
“真的?”林巖驚喜的看着吳大龍,“太好了,總算能睡個踏實覺了。”
“林巖,這下你可風光了,你發現的那羣鬼子裡,有個大官!”萬金油說。
“是嗎?多大?”
“車長說了,至少得是個大佐!”
“才大佐啊?”
“嘿,你小子挺貪心啊!”吳大龍瞥了林巖一眼。
“轟轟轟”正說着,他們的身後響起一串爆炸聲,看來這是鬼子發現他們以後,不惜緊缺的彈藥,展開的報復性炮擊。
“順子!加速!這會兒被炸死可就太冤了!”
“是!”
323號車開足了馬力,把身後的炮擊甩開好遠,揚長而去。
……
傍晚時分,323號車行駛在返回思隴的邕賓路上,這時坐在車體上的除了林巖之外,還多了幾個榮一師撤下來的輕傷員,除了順子專心的開着戰車,吳大龍和萬金油也都伏在炮塔艙口,表情輕鬆愜意。
“我聽說第200師已經打到九塘了?”一個受傷的少尉坐在炮塔頂後部最平整的位置上問。
“對,我們剛從九塘下來。”
“拿下來了?”
“呃,我們撤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越過邕賓路了,估計最遲明天,就能拿下九塘。你們是從哪兒下來的?”吳大龍反問。
“我們?441高地。”
少尉回答的輕描淡寫,但吳大龍和萬金油再看他的眼神,卻不再那麼輕鬆。
“那個……我聽說441高地的弟兄們被鬼子的毒氣害慘了?”吳大龍試探性的問道。
“嗯……死了300多人,還有100來人生不如死,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在醫院裡熬着呢。”
“那你?”
“我怎麼還活着是吧?其實這些天我也經常問自己這個問題。”少尉苦笑了一聲,遙望着遠方繼續說道:
“鬼子放毒氣那天,我奉命下山去傳令,等我再回去的時候,毒氣已經被風吹散了,一個小隊的鬼子帶着防毒面具摸上來,對中毒還沒死的弟兄們補着刀……我想上去拼,可是當時腿軟的根本擡不起腳來……我就一直趴在樹叢後面,直到營部的預備隊攻回來,把這隊鬼子打退以後,我才又站了起來。”
坐在坦克上的其他幾個步兵,都故意把頭扭開看着別處,好像沒有聽到這個排長和吳大龍他們的對話似的,吳大龍和萬金油也感到無比的尷尬和後悔,所有人都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嘲笑這個來自441高地的少尉懦弱的想法,他們知道他現在語氣平淡的陳述着這段經歷,不僅是因爲有勇氣,更因爲他非常的愧疚和痛苦,需要把它說出來。
“榮一師這樣的精銳都沒有給士兵配備防毒面具嗎?”萬金油似乎想要扯開話題的問道。
“防毒面具?聽說過……沒見過……”少尉冷笑道。
吳大龍和萬金油又尷尬的對視了一眼,回想起他們在枯桃嶺的戰鬥,要是戰車裡也沒有防毒面具的話,整個三連估計一個人也不會剩下了。
“後來,我就跟着營部的弟兄守着441的陣地,陣地上好多半死不活的傷員,夜裡聽着他們的哀嚎聲,比他媽在墳地裡還瘮人。所以營長組織敢死隊對鬼子陣地發起反衝鋒的時候,我第一個報了名,我寧肯被鬼子的子彈打成馬蜂窩,也沒法在441高地上待下去了……”
吳大龍聽到這裡不由得打了更冷顫,他們在600高地待命出擊的時候,也有過累死的經歷,戰場來不及清理,進攻時間又沒到,空氣中都飄着敵人和友軍的屍體腐爛的味道,卻又無處躲無處藏。這種環境裡如果再加上被毒氣重傷的傷員不停的呻吟哀嚎,真的能把人逼瘋。
“後來呢?”萬金油問。
“後來你們戰車營來了兩輛坦克,跟我們的敢死隊一起突襲了鬼子的陣地,那羣小鬼子除了少數反應快的往南逃掉了,剩下的都被我們幹掉了,一個都沒剩下。”
“想開些,你這樣也算是爲弟兄們報過仇了。”吳大龍安慰他道。
“是啊,報了仇了,我這條腿也廢了。”少尉指了指自己被戰地醫院截掉了半截的左腿,這個截肢手術是兩天前才做完的,現在傷口還有些向外滲着血。
吳大龍默默地看了看他的腿,又回想起了他們開上邕賓路一路北行時,斷斷續續讓這些傷員搭上車的情景,他轉頭再次環視了一圈坐在坦克上的傷兵們,除了這個斷腿的少尉,還有兩個手臂被打斷的士兵,一個半邊臉都被包住的通信兵,對於他們來說,戰鬥已經結束了,但艱難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抱歉這幾天工作比較忙,經常沒能在早8點按時更新,我儘量把進度追回來,爭取恢復之前的更新節奏,另外感謝書友“lywh123456“在上一章給我的回覆,我繼續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