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萬笑眯眯的看着吳大龍，好像他嘴裡那個“要飯的老頭兒”絲毫和自己無關一樣。
陸少清：“你們自己互相介紹認識一下吧，以後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了。”
老萬：“呵呵呵，我叫萬勁友，以前是1159炮兵營的。”
吳大龍一臉的嫌棄，聽說他來自炮兵，臉上的表情才稍稍變鬆弛了一點。邱格見狀，也趕緊接下話茬，想幫忙打個圓場。
邱格：“哦，1159營裝備的好像都是德國克虜伯炮吧？150口徑的那種？”
老萬：“啊，好像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吳大龍：“嘿，你炮兵營的怎麼連自己裝備的什麼炮都不清楚啊？你到底是不是1159團出來的啊？”
老萬：“哦，我是1159炮兵營的……不過我是後勤連炊事班的……”
順子：“啊？你是伙伕啊？”
老萬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吳大龍看着他那副歪歪扭扭的站姿和滿臉與世無爭的憨笑，就氣不打一處來。
吳大龍：“陸連長，這裝填手您帶走吧，我們323號車不要！”
陸少清：“你少跟我挑三揀四的，老萬已經進了咱們連編制了，就是你323號車的人！”
吳大龍先是瞥了一眼老萬說，“我不是針對你啊……”然後他追着陸連長繼續說道，“打仗不是兒戲，我們坦克作戰更是一秒定乾坤，經常射速就能決定生死！射速快不快，除了我這個炮手，那就靠裝填手的能力和經驗了。您看他……行嗎？”
老萬湊到吳大龍和陸少清跟前，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輕聲的說道：“呵呵，我行的。”
吳大龍：“去去去，你個老兵油子。你知道一發炮彈有多重嗎？就你這身板……”
邱格和順子都覺得吳大龍的話有些刺耳，連忙也湊上來拉他。
順子：“大龍，可以讓老萬練練看啊……”
邱格：“對，咱裝甲兵團裡也有不少官兵不是交緇學校的，上了戰場不也照樣不含糊。”
吳大龍左右看了他倆一眼，點了點頭，“行，那咱且不說這個，我先問問，你一個炊事班的，打過槍嗎？聽過槍響嗎？這坦克裡面可不是一般人呆的住的地方，別回頭一開炮把你嚇尿了。”
老萬看着吳大龍，收起了剛剛自己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兩眼緊盯着吳大龍，聲音不大卻又鏗鏘有力的說道，
“小夥子，我確實不知道坐在坦克這鐵疙瘩裡，離鬼子遠遠兒的開槍開炮啥感覺。但我打過槍，不光是打過槍，子彈打光了以後還和鬼子拼過刺刀。”
順子：“你不是後勤連的嗎？咋還上前線了？”
老萬有些唏噓，“那一仗……哪兒還分什麼前線和後勤啊？整個炮兵營都當步兵填進去了，不到半天時間，幾百條人命就都沒了。”
吳大龍聽老萬這麼一說，覺得自己剛纔的話確實很不合適，卻又不知道該說啥好，其他人聽了老萬的話，也都默不作聲。
陸少清看了看他們，“1159營在徐州外圍整個打光了，現在番號也已經撤銷了，倖存下來的……有受傷的，有回家的。最後就剩幾個老兵還願意參戰，姜營長就把他們都調來了，以後老萬就是你323號車的裝填手，還有問題嗎？”
吳大龍：“沒有了！”
陸少清：“早這麼痛痛快快的多好。”
吳大龍：“連長，下次你能不能先交代清楚背景，弄得我這尷尬……老萬，我剛纔不是針對你啊，畢竟是生死攸關……”
老萬這時已經又恢復了他那副笑眯眯的超然樣子，絲毫沒有跟吳大龍計較。
“別說那麼多見外的話，只要能打鬼子，這都不是事兒。”
吳大龍連連點頭，“說得好，這都不是事兒，哈哈哈。”
翌日，
吳大龍再次跑進連部找陸少清，陸少清一看他走進來，眉毛皺的都快擰到了一塊兒。
陸少清：“又咋了？”
吳大龍笑嘻嘻的湊到陸少清跟前，
“陸連長，能不能把我們那萬金油跟邱排長的裝填手魏阿七換換？”
“萬金油？”
“就那個老萬，萬勁友——萬金油嘛！”
“這外號起的挺快啊？不行！”
“您還沒聽我陳述理由吶，咋就不行了？”
“你以爲我這三連是菜市場麼？”
“不是，真的，連長……這萬金油他有怪癖……好多怪癖！”
陸少清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不想再聽吳大龍囉嗦。
“我就問你倆問題，他這些怪癖，影響打鬼子不？”
“不影響……”
“能要你命不？”
“不能。”
“那就滾蛋，回去訓練去！”
吳大龍無奈，只好悻悻的離開了連部。
回到323號戰車裡，順子充滿期待的回過頭看着吳大龍，
“連長答應沒？”
“答應個屁……”
正說着，老萬慢悠悠的鑽進了炮塔，吳大龍和順子趕緊各自回頭忙各自的車輛檢查整備。
“正月裡百花開，咱二人把年拜，雙個膝膝跪了在地，叫一聲我的郎……”老萬一邊吊着嗓門哼唱着跑了調的陝北小曲，一邊往炮塔的彈藥架上搬着炮彈。
吳大龍和順子都滿臉嫌棄的看着老萬，
吳大龍：“哎哎哎，萬金油，你能不能別老哼曲兒啊。這車裡地兒小，你又跑調，我們倆這耳朵受不了。”
老萬笑呵呵的回頭應了聲，“哦，不好意思，又忘了。之前在炊事班做飯留下的習慣，我改我改！”
說完，老萬“噗、噗”兩口往手上吐了口吐沫，搬起腳底下彈藥箱裡的炮彈擺在彈藥架上，吳大龍撇着嘴看着他放在彈藥架上的炮彈彈殼，上面還隱約泛起口水水漬特有的光澤。老萬又“噗、噗”兩口，去搬第二枚炮彈。
吳大龍：“哎，你搬炮彈就搬炮彈，老噴吐沫星子幹嘛啊？”
老萬把沾着口水的手往衣襟上抹了抹，笑道：“呵呵呵，這也是以前做飯養成的習慣，我改我改！”
順子：“啊？這也是做飯時候的習慣？那你做的飯裡不全是……呃……”
老萬隻是笑了笑，沒有答話，繼續彎腰搬炮彈，剛要往手上吐口水，響起吳大龍纔剛說過自己，生生停下了這個習慣性動作，把炮彈抱上了彈藥架。
吳大龍滿臉嫌棄和無奈，“順子，你先帶萬金油練裝填！我抽根兒去……”說完，吳大龍像逃離什麼不祥之地似的，鑽出了炮塔。
吳大龍剛剛在炮塔上站直身子，點燃了一根“大嬰孩”，擡眼看見遠處一輛輸送連的卡車停在來了連部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跳下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