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正是人少的時候,楊秀庭吃過飯,冬兒把酥糖能帶來的最大利益講說給楊秀庭聽:“……不管別人怎麼看,咱自己要看得起自己的買賣。把咱的小買賣當做盛德記那樣的買賣來做,甚至比盛德記那樣的買賣還要高一層。爹您做楊記酥糖,也要把它當做能傳承百年的老字號來做,半點馬虎不得。”
楊秀庭喃喃的說道:“傳承百年啊,可以嗎?”
冬兒看着楊秀庭眼裡隱藏的光芒,繼續說:“可以的。至少咱要定下一個遠大的目標,一家人齊心協力,朝着這個目標努力。還有些事情,您該提前想想了,現在單是咱自家鋪子裡賣,一個月賺二三十輛銀子,您一個人忙得過來。往後要是買賣更好一些,要是有盛德記那樣的大主顧來您這裡提貨,要是有外地販貨的行商來您這裡訂貨,您一個人還做的過來嗎?”
楊秀庭詫異道:“咱自己有店鋪,爲什麼還要勻給別家賣,那不是搶自家的生意嗎?”
看來這次的商業知識普及的還算及時,雖然自己對這個也不在行。
冬兒向老爹解釋:“咱自己一家做的了全城的買賣嗎?有離的遠的,沒打算買酥糖的,沒準兒路過盛德記的時候,一時興起,就進去包了一小包,這一小包酥糖就有咱的幾分利;有哪家的孩子饞了,大人被纏不過,難道會走上半個時辰來咱家鋪子買三、五粒酥糖嗎?外地的貨就更不用說了,您剛開始做這麼大的買賣,難道還有精力分出身來,去別的州府開店?販出去的酥糖就是咱家的招牌。等有了名氣,不單單是販貨的,沒準兒來府城走親戚的人,離開的時候,置辦特產也會包幾包咱家的酥糖回去。那時,咱家的買賣還不能和盛德記比一比嗎?”
趁着沒人打擾,楊秀庭又聽得進去,冬兒繼續說道:“做大買賣就要有做大買賣的樣子和勢頭,咱的鋪面小,依然要按着大鋪面的樣子做,甚至還要好於大鋪面才行。咱得把鋪面子裡面,凡是和買賣沒關係的東西都清理掉。爹,您現在還不算忙,一天賣十幾斤,自己一個人就做了。您心裡得排布排布,要是一天做五十斤怎麼做?一百斤怎麼做?三百斤怎麼做?”
自家的買賣真的能做成冬兒說的那樣體面?楊秀庭越聽眼睛瞪得越大。
冬兒接着說道:“也許沒有那一天,但是一旦有了那一天,咱就要從容應對,這就叫未雨綢繆。而且,爹做的酥糖,只要運作的好,我相信這一天很快就到了。關鍵是,咱不能自降身價,把好好的東西,當做秋天的大白菜賣了。”
楊秀庭沉吟了好久,自語道:“做的多了就得僱人了。”
說道關鍵地方了,冬兒說:“僱什麼人,怎麼僱?這些都要提前想好。還有酥糖的具體做法,只有爹最清楚。哪裡該藏着掖着,哪裡能大家一起上手,爹把最關鍵的步驟藏好就行。需要的時候,帶幾個徒弟也行。”
“……”
最後,冬兒說:“咱家的情況不同別人家,大哥打小跟着羅師傅,很多看法、想法和咱們不一樣。至今還覺得酥糖不過是一粒糖果而已,不如木匠手藝深奧、靠得住。卻不知道,若是真的把糖果買賣做出享譽天下的老店,哪裡是幾個木匠可以比的。這麼多年來,您和娘一直對大哥抱有殷切希望,這個想法改不了沒什麼。但是,咱做人,即使鍾愛長子,該明白的一定要明白。您就不想一想,正月裡您敞來做酥糖,大哥都不感興趣。現在的大哥遠在羅師傅那裡,回來這麼一下,爲什麼對您做酥糖的事情問長問短?”
“酥糖是做出來了。我是想您能把酥糖做成能百年傳承的家族生意,做不做得到,還得看您怎麼運作了。咱這麼好的點子,花了那麼大的功夫實驗,如果輕易地泄露出去,那可就前功盡棄了。自家手裡這麼好的買賣都把握不住,咱家以後只能老老實實過窮日子了。”
總的來說,楊秀庭是個明白人。晚上,二黑回來,一家人湊在一起吃了個晚飯。
晚飯後,整理、洗涮等諸事做完。
閒聊的時候,楊秀庭狀似無意的問大春:“你的手藝學的怎樣了?咱們一家省吃儉用的孝敬了羅師傅五年,你也伺候了羅師傅五年,現在怎麼樣了?還在教你學下料嗎?開榫卯也是下料,學會了嗎?”
大春的表情一滯,說道:“還在學,快學會了。”
楊秀庭低聲說:“至少在我老得幹不動之前,你師傅總教得會你,你也能學得會吧?做糖、賣糖是小道,好歹我每天做了,還能養家。咱們一家傾盡全家財力的指着你學會了木匠,能替我更好的養這個家。這都五年了,你還是連個桌子都做不來,咱們還指的上你不?”
在冬兒的記憶裡,楊氏夫婦從沒有對大春提出過這麼尖銳的質疑。
顯然,以楊家救世主自居的大春,也沒想過有一天會面對這樣的質疑。聽到楊秀庭的話,大春先是吃驚,然後是羞惱,最後大春那長久以來、對家裡所有付出,都表示的理所當然的從容有了一絲裂紋。
楊秀庭接着說:“你師父的手藝是好的,師傅是要尊敬的。但你也是個大人了,這些年你師父是不是一心教導你,你應該心裡有數,不用我提醒你。再有,咱家的做糖買賣,和木匠行扯不上一丁點關係。你要麼就專心學你的木匠,要麼就乾脆回來,我用心教你做糖。咱家做糖的生意,不是你想的那麼不起眼,你用心做,我用心教你,一樣養家。”
大春對楊秀庭的說辭很有些意外,結結巴巴的說:“咱 ,我都學了,五年了,現在回來……怎麼成?那咱們這些年不是白孝敬師傅了?”
當年讓大春學木匠,那是因爲家裡一個月掙不到一兩銀子,淡季的時候生意更是慘淡。所以,當看到羅師傅好吃好喝,不到半個月就能掙到一兩銀子的營生,很讓鄭氏動心、動容。
當年的鄭氏,能看到的最好的營生就是木匠。而現在的鄭氏,一天的收入就能抵得上當年羅師傅一個月的工錢,對大春學木匠手藝自然也有些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