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嬤嬤思慮片刻,問陳嬤嬤:“那麼,陳嬤嬤的意思是?”
陳嬤嬤被江嬤嬤問得呆了呆,說道:“我也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個楊冬兒身份底下,且性情執拗,不適合呆在女學中。日前,咱們是礙於情面,不得不收她。現在,她犯了這樣的錯,咱們應該不趁這個機會,把她攆出淑寧女學。”
攆出女學啊。江嬤嬤看着陳嬤嬤好半天,直到陳嬤嬤有些不安,江嬤嬤才說道:“三年前,咱們女學的教習幫人給劉員外的女兒帶信私會,差點惹出大事。若不是張六爺仗義出手,那件事情不知道會鬧到什麼地步。咱們淑寧女學的聲譽只怕會一落千丈,到時,誰家的姑娘敢往咱們這裡送。”江嬤嬤低頭垂目,
陳嬤嬤聽了江嬤嬤的話,臉色暗了暗,那個吳姓教習是她的一個遠親,家事甚好,只是丈夫去世早,她又沒有子嗣,所以被夫家多方嫌棄。最後求到她這裡,她安排這個親戚在女學教授書畫。
“張家是按規矩提前給楊冬兒報了名的,咱們也有足夠的時間打聽楊冬兒的人品、性情。陳嬤嬤也知道咱們打聽的結果,楊冬兒的人品並不差。相反,在洗染作坊,她的聰慧、能幹還頗負盛名。她來咱們這裡,也一直言行謹慎、遇事隱忍。” 說到這裡,江嬤嬤停了停,沉下了臉,“只不過因爲楊冬兒的身份低一些,咱們偌大的淑寧女學就不能容忍嗎?”
陳嬤嬤還掙扎辯解道:“嬤嬤,咱們女學是以培養名門閨秀著稱的。女學出去的學生,哪個不是身價倍增,待嫁高門。現在收進這麼一個貧民女子,還是要給人做妾室的,這,有損咱們女學的聲譽。”
這個陳嬤嬤,自己說了這麼多,她還是轉不過彎。幾十年的人生閱歷,竟然不懂女學之所以能辦下來,是多方勢力均衡的結果。做了二十幾年女學合夥人,只看到楊冬兒的妾室身份,卻看不見楊冬兒的見識能力之少有,不明白六爺若是不讓你女學辦下去,女學就只能關門。
江嬤嬤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人活在這世間,無非人情禮法四個字。凡事都有特例,楊冬兒能進女學,就是這個特例。陳嬤嬤看到的是她貧寒的出身,但是在我看來,楊冬兒是咱們辦學二十幾年來少有精明、厲害、懂進退的女子。就是這次公然退出課堂,也是多次隱忍樑教習子虛烏有的刁難後才發作的。”
江嬤嬤擡手製止了陳嬤嬤還想說的話,“楊冬兒的事情以後不要再說了,張六爺幫過咱們,這個六爺還勢大的很,不是咱們惹得起的。而且,冬兒這個孩子的性情很對我胃口,我很喜歡。”
此話一出,陳嬤嬤立即驚愕的看向江嬤嬤,這是動不得楊冬兒的意思了?
冬兒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江嬤嬤的大掌堂而皇之的罩住了,她的午覺只是眯了一小會兒,就起來想着找齊十三孃的事情。
喬秀妍比冬兒還對這個事情上心,午睡都是和妮子擠在一張牀上的,把妮子擠在牀裡不說,還直喊熱。
冬兒只小睡了一會兒,喬秀妍也就跟着起來,穿鞋下地,看了看外面的似火驕陽,問冬兒:“這麼熱的天氣,不知道齊姑娘有沒有心情待客。”
冬兒也下了牀,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涼茶,“咱們不是讓送水的小丫頭傳過話了嗎?齊姑娘下晌有時間。”
喬秀妍過去推妮子:“醒醒,快起來,別耽誤了你姐姐的事情。”
冬兒見妮子睡的正香,說喬秀妍:“你也是,自己睡不着,就擾着別人也睡不成。”
看妮子打着哈欠坐起來,喬秀妍才做回冬兒身邊,說道:“早點醒來,能早些清醒,咱們去休憩區不能失禮不是?”
冬兒瞪她一眼,啐道:“你是擔心齊姑娘不待見咱們,你不能在休憩區多呆吧?”
喬秀妍笑道:“還是冬兒你明白我,”接着又問,“你和齊姑娘說事,我們在一旁聽着是不是不太方便?會不會招齊姑娘不喜?”
冬兒說道:“這個你不用操心,到時齊姑娘自然會有安排。”
齊十三娘所在的休憩區,邊沿處幾株樹木高大蓊鬱,把院子掩映的甚是清涼。院子裡錯落着十幾座矮小精緻的房屋,有幽曲小徑在房屋之間曲回。院子的空擋處還安置有幾個小几、椅子,想來在屋子裡呆的煩悶了,可以出來坐坐,互相之間聊個天、下下棋,甚至畫畫、彈琴什麼的。
雖然院子裡房屋多,卻錯落有致,不見絲毫擁擠,倒顯得清涼中多了些溫馨。冬兒眼睛繞了一圈,看的咋舌不已,就是江嬤嬤的院子也沒有這樣的雅緻、清淨。
喬秀妍的眼睛則略帶興奮的四顧掃視,探尋着遠近錯落的小屋,小聲和妮子猜測哪個屋子住着哪個學姐。
稍遠一些的小几旁,已經有兩個女子坐着,偶偶細語。見到幾人,也只是掃了一眼,就自顧說話去了。
齊十三孃的安排的確很好,冬兒姐妹四個到的時候,齊十三娘已經在桌子上安排好了茶點、水果,她自己則歪在一張清涼的竹製小榻上看書。
見到冬兒幾人到了房門前,沒等冬兒開口,齊十三娘邊起身,邊笑道:“早就等着你們了。快進來,進來喝杯茶,消消暑氣。”
齊十三孃的房間不算很大,但只住着她自己,倒顯得比冬兒她們的寢室寬敞。
冬兒她們忙魚貫進去,各自見禮落座後,冬兒笑問道:“難道是我們傳話有誤?讓齊姑娘白白花費時間空等我們。”
齊十三給四人斟茶,笑着說道:“哪裡話,傳話的小丫頭盡心的很,把話說清楚了,又多問了我見面的時辰可好。是我因爲天氣熱,睡不踏實,才幹脆早早起來。”
冬兒也笑了,“早知道齊姑娘午睡的時間短,我們早來了。”還看着有些拘謹喝茶的喬秀妍,說道:“阿妍早就傾慕四藝高級班的姐姐們,今天說要來這裡,興奮的幾乎沒睡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