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傢伙還能發出這麼大的火,看來是沒事。張謙笑眯眯的問道:“沒有吧,我說的哪句話不正常了?”
“你說的……”他說,他說的話,冬兒瞪視着張謙的眼睛閃爍了好半天,也沒好意思把他剛纔說的話複述出來,最終憤然扭頭,臉向着馬車簾子,不再看張謙一眼。
張謙探身打量着她的臉色,“真的撞厲害了?說起來也怪我,是我說話不挑時候,讓你聽得心神激動,一時沒提防,才碰到頭了。”
冬兒聽得更加惱怒,我那是心神激動嗎?我那是被你的無恥言語驚嚇的心神失守了!
張謙見冬兒有些溼潤都擋不住眼裡的怒火,更覺得好笑。再想到,氣得狠了是不是就哄不過來了,就又往前探了探身體,小聲勸道:“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馬車會顛簸的這麼厲害。好歹我也是你的爺,就算是爺錯了,你不是應該給爺留些面子嗎?”
張謙說話的聲音很低,而且口氣溫和,但冬兒卻聽得一激靈:怎麼忘了這個茬兒了?這個張謙,是自己的首席大老闆,自己是人家的職員,還是那種不能隨意辭職、走投無路的職員。
冬兒在心裡哀嚎,果然啊,衝動就是魔鬼。
馬上就變換臉色陪小心、堆笑臉,好像也不現實,而且自己也不具備這種技能。
冬兒怨悶的瞟了張謙一眼,極其不甘願的把氣憤丟開,小聲嘟噥道:“那不是,現在還不是嗎?”愁悶、懊悔之情溢於言表。
這個小丫頭,腦筋轉的挺快,情緒的掌控也挺到位。張謙見她下意識的又摸了摸頭,雖然想着是沒事,也不禁問道:“要不要我看看,你的頭是不是碰得厲害了?”
冬兒忙把手放下,一疊聲的說:“不用,不用。沒什麼,挺好的,不厲害。”覺得自己說的過於急切了些,忙和緩了口氣,“就是碰了一下,沒事,現在已經好多了。”
其實也就是好多了,自己那麼惱怒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自己覺得被調戲了,一時不查再被狼狽的碰到頭,有些惱羞成怒。這也不能怪自己,張謙剛纔說的話,在這個年代看來,那就是流氓行徑,一點兒不冤枉他。
張謙也放了心,又看了看車廂的支撐板,原本就不是多麼堅/硬的東西,應該不會碰的很厲害。
不逗她了,張謙端正了神色,說道:“我在渠縣有個友人,原本就計劃離開前去探望他。”
冬兒抹了把頭上的虛汗,這樣纔對嗎?要知道謹守禮儀也是古人道德品質的一個重要標準。更何況做人家幕僚的人,不是更應該審時度勢,不動聲色,沉得住氣嗎?花上近一天的時間來私會未來的小妾,怎麼看也有些不着調,和沉穩不搭邊。
本來想的挺好的,然後她就聽到張謙繼續說道:“不過我剛纔對你說的原由也是真的,所以才把會友的時間拖到你回女學的今天。”
冬兒再次抹了抹額頭,好吧,張謙這個古人的道德品質很值得商榷。
張謙也再次說道:“你爲什麼不說話?既然有不同看法,爲什麼不說出來?咱們也不是外人。”
幸虧王嫂子不在這兒,不然,依着王嫂子的勤快勁兒,不停的斟茶倒水,自己再被張謙的奇葩話語屢屢打擊,不知道噴了多少次茶了。
好在張謙那兩句驚人之語而引發的羞惱暴怒心情,已經平復的差不多了。這時聽這個傢伙又這麼赤果果揶揄自己,冬兒莊重委婉的說道:“六爺,我不知道說什麼好?”
張謙嘴欠的笑道:“我覺得你應該感到高興。能被人關注、惦念不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嗎?”
冬兒淺淺笑道:“六爺說的很是,不過這個時間好像不太對。雖然能讓六爺您惦記很值得驕傲,不過冬兒作爲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卻不敢在這個時候高興。冬兒能不能把這個高興留到能高興的時候?”尼瑪,姑娘我是一個很正經的古代未婚女子,被一個男人惦記不是什麼高興事好不好?
冬兒依然保持着端正淑婉的坐姿,卻明目張膽的對空翻了個白眼,然後望向車廂的斜上方。
張謙含笑看着冬兒,炎熱的夏季,冬兒沒穿輕紗、薄緞質地的衣服,穿着一身淡綠色細布衣裙,裙角、衣襟處淡淡的繡着幾朵蒲公英。揉洗過的細布衣裙顯得輕柔、綿軟,讓穿着這身衣裙的冬兒看上去也柔和隨意。
這個就是他這幾年護在羽翼下、看着長大的姑娘,聰敏、機靈、狡黠、可愛。在淑寧女學學了一個多月,雖然氣質有了些婉約寧靜,但還有着和過去一樣的爽利和明媚,能讓人一見之下,就感到輕鬆、暢快。
他運氣有多好,會早早的收購一個遠在府州的買賣,還會路途迢迢的來到這裡,在人海中聽到一個衣着破舊的背柴女孩子嬉笑而談,說的卻是生意經,精準而又簡潔,能令人豁然開朗、耳目一新的生意經。
就是這個一晃而過的女孩子,在不久之後,又主動落到了他的勢力範圍裡。讓他能夠緊緊地抓牢她,藏好她,看着她,讓她可以在他的視野裡自由的生長,直到她長成一個大姑娘,可以讓她屬於他,屬於張謙。
而這個女孩子也沒有辜負他的苦心和希望,她真的是一個聰慧、開朗、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冬兒知道張謙在不言不語的打量她,至於他用什麼樣的眼神,都想了些什麼,她根本無暇顧及,誰讓他們兩個身份如此不對等呢。讓他去看好了,又少不了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他應該不會想着辭退自己。能這樣安靜的去女學也不錯,好過自己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和印象嚴重不符的六爺。
“冬兒。”張謙輕聲叫道。
呃,這就不能裝傻了。冬兒回頭望向張謙,就看到了張謙含笑的眼神。這是什麼情況?冬兒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垂下眼簾,應了一聲“六爺”。
感覺到冬兒面對自己注視的不自在,張謙移開視線,說道:“你不用這麼不自在,對於你來說,我是一個很陌生的人。可是對於我來說,冬兒卻是我看着長大的女孩子,是我很熟悉的人,” 張謙收回視線,認真的看着冬兒,“我熟悉你的一切。”
冬兒不自然的笑一笑,“是啊。”這樣的談話內容,和這樣的真摯注視,她好像還真的應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