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之夜?戈……寶石?”
安吉歪着腦袋好奇地看着他,不明就裡。
“戈明婭的寶石,戈明婭的寶石。戈明婭,沒聽說過嗎?哎呀呀……你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太少了吧,連一個孩子都會比你強呢……”
老骨不屑地咂着嘴,一面轉動眼珠子瞟了安吉一眼,跟着又轉了回去,望向窗外的漫天飛雪喃喃起來。
“戈明婭的寶石,冬之奇觀呀,唔……安吉,隱都大陸是被施了魔法的大陸,四季如春,氣候宜人,對於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嗯?啊……知道,知道,這我還是知道的,哈哈哈……”她訕訕地笑着,再一次對自己在這方面的知識面感到挫敗。
“嗯……但實際上,魔法屏障以外的真實世界卻不是這樣的。據說那是一個冰天雪地的世界,萬里冰原,寒冷徹骨,酷寒啊……有的時候,外面的狂風暴雪會穿透魔法屏障進入到隱都裡面來,而且通常是在冬季——雖然,發生的機率很小,可它的確是會發生的,就像今天這樣。唔……當那些冰雪呼嘯着穿越屏障時會產生一些奇怪的變化。具體的情況沒人知道,也沒有人去了解過,不過在那一系列變化以後,奇觀就出現了。光芒閃爍的雪,細碎繽紛,像是破碎的寶石一般耀眼奪目,漂亮嗎?呵呵呵……也因此,人們便以冬神戈明婭的名義給了這種特別的雪一個特別的名字——戈明婭的寶石。嗯……戈明婭的寶石,神之珍寶,神之珍寶啊。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它的確是具有奇妙之處呢——至少,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相信的,嗬嗬——它出現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只會在一小塊地方降臨,不過每當它降臨時,接受了祝福的大地上便會發生奇蹟,一些……美妙的,不可思議的奇蹟,以至於到了最近的一兩百年裡都成了願望實現的標誌物,有很多人會在戈明婭的寶石下許願哦,呵呵呵呵……啊,說起來最著名的一次便是在羣山之戰時呢。在那個有着戈明婭寶石的夜晚裡,隱都滅掉了所有的彌忒司人,簽下羣山契約,從此隱入隱都,成爲隱沒者……”
老骨喋喋不休的叨叨着,陷入了回憶之中,而在一旁的安吉則神采奕奕地望着那些雪,那些璀璨得令人咋舌的“寶石”,讚歎不已。
哇……真漂亮。就像是滿天的鑽石都掉下來了一樣呢,又像是雪花那樣的輕盈靈巧,太美了,簡直就不是屬於人間的景象嘛。唔……還能實現願望嗎?冬神的珍寶。好,我也來許個願吧,許什麼願呢?我的願望,願望,願望是……
花妖之淚……
不知不覺中,她輕輕地默唸下了這個名字,似乎是連自己也沒有察覺到。可是就在此時,身旁細碎的叨叨聲戛然而止,鑽進靜謐的空氣中了無痕跡。老骨突然定在了那裡,就像是被雷擊般的僵立原地。連呼吸都已停止。然後他又猛地動了起來,一個箭步衝到安吉跟前,伸手便向她的胸口抓去,不由分說。面對這一突發情況,安吉完全驚呆了。她本能地擡起雙手來想要反抗,可老骨的一隻手便將她兩個手腕都鉗住了,另一隻手則伸進了她的脖子裡,快如閃電,蹭得她的皮肉也生生的疼。
“老骨!老骨!老……嗯?”
正處於震驚中的安吉忽然停止了呼喊,也不再掙扎了,因爲她發現老骨的手已經從她的脖子裡面退了出去,而且還帶出了一件東西來,一件跟隨了她多年的、極爲熟悉的東西。
那條項鍊。
她怔怔地望着老骨,又望望項鍊。昏暗的光線中,透明的墜子依然是那麼的璀璨透亮,就像裡面有着光明一般,炫目而又刺眼。安吉有些驚訝於項鍊的又一次華麗蛻變,不過不等她想明白點什麼,面前的老骨已經全身戰慄了,跟着便張開那張細嘴脣,顫聲嗚咽起來。
“‘潺潺流動的水晶淚呀,凝結成冰。化爲最悲慟的相思,墜落人間。’噢……噢……我早就應該想到了……爲什麼,爲什麼到今天才注意到……我只是感覺……我在哪裡見過的,一定見過……可是……記不起來了,記不起……爲什麼?爲什麼你會有這個?花妖之淚……它不是傳說之中的物體嗎?屬於卡亞那的瑰寶,至靈之物。卡亞那……卡亞那……花妖之淚,花……妖?”
突然,老骨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幾聲哽咽,像是夜魔的低嚎一般。他的臉扭曲着,充滿極度的抓狂與驚恐,詭異而猙獰。他猛然間放開了安吉,踉蹌幾步,雙手狠狠地抓着臉龐,發出一陣陣“嗞嗞”聲來聽得人頭皮發麻,寒毛倒立。然後他又劇烈地戰慄了起來,縮緊了瘦削的身子抱頭喘息,仰天長嘯,聲音撕心裂肺。
“啊!!!”
“嗷——!!!”
“嗷——!!!!”
“老骨!老骨!老骨!……”
當安吉驚駭地從那一陣陣驚雷巨吼中解脫時,老骨已經化爲萬千塵埃消失殆盡了。她連忙呼喊他的名字,驚慌失措地四處探尋,可是跑遍了整棟妖奴樓還有周圍的地方,除了無盡的寒冷和靜謐以外別無他物,根本就看不到老骨的身影。安吉呆呆地站在妖奴樓前,驚魂未定,剛剛老骨那鬼哭狼嚎似的狂吼彷彿還在迴盪着。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想不明白。只是知道如今的老骨的確變了很多,似乎沒了從前的沉穩老練而變得非常的焦躁易怒,情緒波動很大。說起來自從他開始沉迷於古書籍後就在改變,不喜歡有人打擾,一被打擾就發脾氣,連妖奴樓裡的事物也不打理了,就像個小孩子。安吉還一直只當是他也學會任性而爲了,難得有了點愛好便一發不可收拾,完全鑽了進去,可現在……
嗯?
‘卡亞那……花妖之淚……’
‘花妖之淚!’
什麼?!
她猛地一驚,剛剛老骨的聲音再次在腦海中炸響開來,聲震如雷。
他……說花妖之淚嗎?他是說那就是花妖之淚嗎?!
她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然後顫抖着取下項鍊,放到手心。微光下,粗糙皮繩上的橢圓形石頭沉甸甸的,早已沒了它最初的黑色外表,而變得晶瑩剔透。它在隱隱閃着光芒,像是具有生命般的美麗而靈動,就連天空中不斷飄落的戈明婭寶石此刻也顯得普通了不少,在它的面前不禁黯然失色。安吉怔怔地盯着墜子看了好久,只感覺頭腦一片空白。然後她的思緒又突然變得像脫了繮野馬一般肆意馳騁,漸漸地回放起場景來,一幕幕喧囂地流過眼簾。
‘奧拉夫國王快死了,因爲他是個天賦者,時間已經到了。’
‘安吉,你家主人犯病了。’
‘花妖之淚是卡亞那中的一眼泉水。從它之中提取出來的精華能夠修復魔法創傷,治癒天賦者的獨特怪病,完全的治癒。安吉,這就是我們的籌碼,呵呵……’
‘……不過說起來,你家那位主人也算是非常幸運的了。其他的天賦者都會在自我異能顯現後的一年左右就開始發病呢。而他,以那樣的瘋狂方式進行着試煉還一直撐到了現在,真不知該說是他的運氣好呢還是體質很特別……’
‘什麼?你也要一份?噢……不是我不肯,只是目前我所擁有的材料和方法僅夠提取一份花妖之淚出來呀。我們的希望全都靠它啦,恐怕不能給你了吧……’
‘安吉,威德先生好像是最近病情在猛發呢。之前幾年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嗎?唔……果然是個珍貴的研究對象呀……’
‘唔……說起來感覺好多了啊。除了身子比較虛、有些乏力之外,那些奇怪的痛楚和感覺都消失了,渾身挺輕鬆的。澤得殿的醫術看來也不錯嘛……’
‘安吉,你家的威德先生病好得真快呀,不是昨天才住進來的嗎。看來是我的藥方起作用了呀,呵呵呵呵……’
‘喂,布伯,我可以出去了吧,真的已經全好了。不信?你自己來看呀!’
‘……天賦者將它帶在身邊時還挺好的,不過一旦離開了,便又自然恢復到之前的狀態,重新發病……’
‘……卡亞那……花妖之淚……花妖之淚!’
“啊!”
她猛地驚叫一聲,握緊手中的項鍊,身子劇烈地顫抖着。然後,在片刻死一般的沉寂過後,她突然跑了起來,向着遠處的米榭蘿大殿,急速奔跑。
花妖之淚,花妖之淚,花妖之淚……
我一直都帶着它嗎?一直嗎?這……究竟是真的嗎?!
她跑過了樹林,跑過了草地,跑過了一片寂靜的水塘,一直到前方飄來樂聲,出現那座金碧輝煌的殿堂,安吉這才記起來自己是會魔法的,根本不用這麼辛苦地奔跑而直接便可以轉移來了。暗自嘲笑着自己發傻,她已經來到米榭蘿大殿門外了。大門的附近沒有守衛,因爲今天妖奴也是可以進去的。可是等她再往裡面走去,走向主廳,高大魁梧的守衛就不肯了,“啪”的一聲揮下了長矛,擋住安吉的去路大喝着:“妖奴!你的會場在那邊,這裡是異人們的會場,不得亂闖!”
“啊?可是我要找人,我要找我的主人……”
“不行!不可以進去!”
“噢……天吶……好吧,那你幫我叫叫總可以的吧?我不進去,就在這裡等。”
“不……”
“安吉!”
不等守衛拒絕完,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已經愉快地響起了。安吉扭頭看去,身着禮服的哈黎安正快步走過來,滿面笑容。
“咦,你怎麼沒穿禮服呀?就這樣來參加宴會,也太隨便啦……”
“哈黎安,幫我去叫叫威德好嗎?我找他有急事!”
“啊?噢,當然可以,那我……”
“拜託了!我就在旁邊的花園裡等他,麻煩你去告訴他,好嗎?”
“啊……好的……”
“謝謝!”
“噢……哎?安吉?”
哈黎安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安吉已經轉身小跑開了。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哈黎安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微皺眉頭的苦笑着,搖搖頭朝主廳裡走去了。
冬天的花園是蕭條的,還有幾分冷清,帶着淒涼之感。不過今天可是奇蹟之夜,戈明婭的寶石還在悠悠地下墜着,將這片廣闊的花園裝點得如夢境一般,別有一番風味。像是無數的螢火蟲從天而降,熒光閃爍的雪片在空中飛舞盤旋着,掠過樹枝、屋檐,無聲地落定下來,將整個世界都染上一層淡淡的銀光。安吉站在雪地裡看着那些美麗的精靈們舞蹈,於是擡起頭來,用整張臉去迎接它們,迎接那冰涼卻又奇妙的感覺,慢慢融在皮膚上,滲入心底裡……
“安吉?”
身後,威德的聲音響起了。安吉忽的轉過頭來,微微一驚,繼而嫣然地笑了。
“晚上好,威德,我沒有打擾到你的快樂時光吧?”
她輕快地說着,露着春風般溫暖的笑容慢慢地靠近。就在看見她的一剎那間,威德似乎怔了一下,不過他的表情流失得太快,雪花也太過耀眼了,安吉沒有發現。她將雙手背在身後,邁着小步,最後定定地站在了威德面前。微笑,又是一個微笑,像是有什麼很開心的事情一樣,燦爛的笑容總是掛在她妍麗的容顏上,讓今夜的她看起來格外不同。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好一會,然後清了清嗓子,強迫自己嚴肅起來,看着威德正色道:“嗯……實際上,我現在過來是有事相求的。”
“有事相求?”
威德微皺眉頭看着她,不知道這個奇怪的傢伙又要幹什麼了。
“唔,什麼事。”
“就是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呀,放我自由。”
“放你自由……”
“對,你答應了的,記得嗎?而且說好了可以讓我自己挑時間走的。”不等威德發什麼問,安吉已經自顧自地說下去了,“我想好了,就是明天走,都已經準備好了。其實……我知道我不該這個時候來打擾你的,呵呵呵……不過不是怕你玩得太晚了要休息嗎?那明天肯定見不到你的人,也就一定走不了了。所以,怎麼樣,之前說的還算數嗎?可以明天就放我自由嗎,嗯?”
安吉擡頭望着他,一雙深黑的眼眸裡面光芒閃動,像是小鹿的眼睛般美麗又靈動。看着眼前的笑顏,威德怔怔地愣了好久也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閃爍,臉上充滿了吃驚和詫異的表情,好久沒有回過神來。然後,他又將注意集中了起來,盯着安吉疑惑地反問道:“明天?明天就走嗎?”
“嗯。”
安吉微笑着重重一點頭,很肯定。
“噢……真突然啊。明天可是新年呢,你真打算在新年走嗎?”
“嗯。都已經準備好了,就明天走。我……可以吧?”
她再次以請示的語氣詢問着威德,希望能得到主人的首肯。
“嗯……可以,當然了。”威德點頭,淡淡地笑了,“既然你都已經想好了,也準備好了,那就明天走吧。明天……我還得去找菲利克斯,正式提交釋放妖奴的說明,證明你是自由之身,然後再幫你拿一道手令來,以便你能順利離開伊哥斯帕,並且搭乘鏡湖擺渡者的船回到地面,正式開始你的自由新生。嗯,大概流程就是這樣了吧。不過我現在還不能給你自由,必須要等到明天,放你走出伊哥斯帕大門時才行呢。所以明天早點過來找我吧,我會在學徒樓的大廳裡等你,你來時我會看見的,好嗎?”
“好,當然好了。那麼……就謝謝你啦,偉大的威德.道爾頓少爺。”
安吉說着輕輕提裙,像那些嚴於禮儀的小姐們一樣屈膝彎腰,恭恭敬敬地給威德行了一個禮,直看得他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
“噢,安吉……”
“啊,對了。威德,既然我們都要分別了,還是送你件禮物留念吧。你看,現在一分開,我是螢,你是貴族,除非我又被抓去賣給了顯赫貴族,否則怕是很難見面了吧——啊,放心放心,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不讓鐲老巫再抓住我——所以,真的很有必要贈禮留念呀,呵呵呵……你就不用啦,反正你買我的時候也給了那麼大一袋的金幣,現在就這樣白白送我走,真是讓我心存愧疚呀,哪裡還敢再收你的什麼。我送你件東西當禮物啦,也正好,算是我的贖身費吧。嗯……它還真的挺貴重,絕對抵得上贖身的費用呢,呵呵呵……”
安吉嘻嘻哈哈地說着,隨即拖過了威德右手,將自己手裡的東西塞進去了。
“拿着,絕世寶貝哦,你可得保管好。唔……現在就戴上吧,戴上戴上……以後也不要取了,這可是非常好的護身符呢,包你幸運連連、萬事順心、百病不侵,哈哈哈哈……”
安吉開心地大笑着,一面又將威德手裡的東西拿了回去,然後雙手提起鏈子舉到了威德面前,示意他戴上。
“別站在那裡不動呀,戴上它。喂,你該不會是嫌棄它太過於簡陋,配不上你的身份吧,嗯?”
“唔……我沒有,只是……這不是你母親留下來的遺物嗎?幹嘛給我,你真的捨得呀。”
看着懸於半空中的剔透項鍊,威德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半天也只是盯着它而已,不肯伸手接過去。
“威德,正因爲是如此貴重的東西我才送給你嘛。我可不喜歡欠人情,就那樣欠着你一大袋的金幣自己逃跑了心裡很不安呀,好像是一個騙子似的,不好不好……喂,你到底要不要啊,我的手都舉酸了,威德……”
“嗯?我……”
“拿着拿着……快戴上。真的,戴上它吧,它真的很神奇,可以保你平安呢,相信我吧。”
“唔……”
“喂……看我這麼辛苦舉了大半天,你就不要再拒絕了,好吧?被人拒絕感覺很不好受呀……我都已經下決心了,你怎麼能這樣呢,真是……”
“安吉……噢,好吧。”
終於,在安吉的堅持下,威德收下了。安吉催促着他帶上了那條項鍊,然後又異常興奮地看了半天,壓抑着極大的好奇心試探地問着:“怎麼樣?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真的很有效果呀?”
“效果?什麼效果。”
“唔……就是感覺很輕鬆、很舒服呀。我不是說了嘛,這是一個護身符,護身符。”
“噢,護身符……嗯,感覺還好吧,就是有一點冷,出來得太久了……它難道不可以防寒嗎?可以的吧,嗯?”
“哎?喂,你……”
看着威德那調侃的表情,安吉不由得感覺氣結,頗有一些無語了。不過,再下一秒鐘,她又展開了溫和的笑容來,滿臉欣慰。今天的威德又是那身貴族打扮,優雅穩重,風度翩翩。他的一身黑禮服簡約得體,將那高貴氣質展露無疑,也襯托得更有格調。只是胸口的那條帶透明吊墜的項鍊似乎顯得過於簡陋了點,配着他還真有點不合適。不過在此刻的安吉眼中,那倒成了威德全身做得最完美的裝束了。花妖之淚,完美天賦者的絕世珍寶,還有什麼是比它更美麗的東西嗎?沒有了,不會再有了。
“威德,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可以答應我嗎?”
“請求?什麼。”
“戴着它,不管任何時候都戴着它,永遠不要取下來,更不可以弄丟了。”
“啊?”
“可以嗎?”
她不想跟他辯解,直接提高了嗓門詢問着,臉上又掛起了璀璨的笑容來,不容拒絕。
“就當是對我這個服侍你四年的私人藥劑師的懷念吧,嗯?”
“安吉……”
威德低首,默然。
“好啊,我答應你。”
“你發誓。”
“發誓?呵呵……好,我發誓。我發誓不會再取下來,無論任何時候,以懷念我的第一個私人藥劑師,可以了嗎?”
“嗯,可以了。”安吉重重一點頭,滿意地笑了,“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你快回去吧,穿這麼少外面挺冷的。另外麻煩你今晚不要玩得太瘋喲,我明天可得依仗你重獲自由呢,拜託拜託。我就先走啦,不打擾你們的時光,好好玩呀,等過了新年就該要辛苦了,呵呵呵……再見!我的主人。”
“安吉,你……”
安吉的腳步輕盈靈巧,轉眼間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沒了蹤影。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威德靜靜地站了好久。他本是想要再問她最後一個問題的,可是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地嚥了下去,讓那句話繼續爛在自己的肚子裡邊。
你打算去哪裡……
他默默地念了一遍,笑了。下雪的夜晚還是有些冷的,只着一件單衣的他不禁打了兩個噴嚏,有些着涼了。
趕快進去了。
他想着,轉身朝殿內走去。穿過兩條走廊後竟看見了雪黎,原來她在自己離開後也離開了大廳,靠在廊柱上一邊欣賞在雪景一邊等他。見威德回來了,雪黎異常興奮地招起了手來,然後指向外面的一處地方,驚異地問了起來。
“快看!快看!那是什麼?”
順着她手的方向,威德發現了幾米之外的庭院中有棵枯樹上正開着花。不過那倒不是普通的花,而是一種奇觀。一朵像是由雲霧組成的花正絢爛地綻放枝頭,色彩流轉變幻,並不時地吐出花蕊來,在風中輕輕搖擺,甚是好看。威德笑了笑,伸手攔下雪黎指着的手,一面淡淡地說:“夢生花,也是戈明婭寶石飄落時的產物。由於一些不明的魔法混雜所產生的,十分罕見,不過天亮時就會自行消失了,飄進天空之中。我小時候也見過一場戈明婭的寶石呀,那個時候同樣也見到了夢生花,怎麼樣,我的運氣很好吧?呵呵……”
“哇……夢生花?好漂亮呀!哎哎,威德,我們去把它摘下了吧!這麼罕見的奇花消失了多可惜呀。嗯,對!去把它摘下來,我現在就去……哎?”
雪黎說着就要跑出去,打算將那朵雲飄霧繞的奇異花朵採下來。可是她才跑了半步,一旁的威德便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讓她繼續了。
“不,雪黎,你不能去摘它。”
“啊?爲什麼!”
雪黎不滿地掙扎着,一面還死盯着那朵,絲毫不肯放棄。
“你不能摘下它,不能碰它,甚至於不能接近它。它是冬天裡的奇蹟呢,天神的奇蹟,可是隻要一被碰觸,便會灰飛煙滅,轉眼化爲塵埃。它是很美麗,不可思議的,但……也是脆弱,不容沾染的。所以,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它的話就讓它去吧。就這樣,靜靜地留它在枝頭,直到明早太陽升起時化爲華光,完整地走完全部生命……夢生花,真的很珍貴呢。珍貴的夢想,不可碰觸的……”
“威德?”
說話間,雪黎已經理解了威德的想法,不再執着於摘下那朵夢生花了。不過當她回過頭來時,倒是威德有些失神了。茫然地說着那些話,像是心有所想,又像是毫無所思……
“威德?你怎麼了?”
“嗯?我沒怎麼啊,呵呵……啊,我們進去吧,有些冷了。如果你還想出來看雪景的話還是等我穿上了外套再說吧。今天居然下雪了,還是戈明婭的寶石,看來今天還真會是一個充滿了奇蹟的夜晚呢。”
“噢?是嗎?誰說有戈明婭寶石的夜晚就一定會有奇蹟的,我倒是聽說了其他的傳聞呢。比如說三十四年前的某個晚上,下着戈明婭寶石的那個小鎮就遭遇了災難,這算是另類的奇蹟嗎?而且……”
米榭蘿大殿裡的宴會仍然進行着,美酒佳餚,歡聲笑語。不過此時又有兩個人離席了,一個心急火燎地趕往了妖奴樓,一個追着某個身影消失於樹林之中……
安吉笑盈盈地漫步密林中,身心清爽。
啊……終於可以安心地走了,放心了呀。
不管那究竟是不是真的花妖之淚,總之放在他的身上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是花妖之淚當然好,如果不是……那也算是一個離別的禮物吧,呵呵呵……
想起威德最後戴項鍊的樣子,她不由得又是一陣好笑。
會遵守約定的吧?嗯,應該會的……那傢伙,雖然很多地方討厭了點,不過說過的話倒是從來都要算數的,說到做到。那以後我便……
“安吉!”
正想着,身後有人呼喊了。
安吉疑惑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了過去。昏暗之中,哈黎安的身影走出了樹林間,向着自己快步走來。
“哈黎安?”
“安吉,你要走了?怎麼都沒通知我一聲。我有事要對你說,很重要的事情。”
他說着靠近了,聲音裡沒了平日的溫和,變得嚴肅、冰冷了很多。安吉正納悶他這是怎麼了,忽然又發現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身影,一個低矮、強壯的動物身影,還有幾分眼熟的。
“瑪麗?啊……哈黎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