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以曖昧的姿勢滾了一身黃塵。
江狐本能的用手托住謝離的後腦, 爲防他受傷,自己卻重重摔在地上,桃木劍脫手掉落, 江狐的右手從肘部開始傳來刺痛, 彷彿凸出的骨頭刺穿了皮肉。
謝離卻第一時間施法填補空洞。
“遮羞布”後的天地其實是“虛無”, 白茫茫的一片, 江狐進來的時候是一直往前走, 不知何時“穿越了空間”,就進到了秘境內。
如今秘境被謝離打穿了個洞,已有黑霧滲出, 若是不填補恐招來大禍。
金色的氣源源不斷的被輸送到空洞裡,謝離的臉色越來慘白, 好似下一秒就會支撐不住而倒下。
江狐看的揪起了心, 眉頭深深蹙着, 連手臂的痛都暫時忘了。
兩個人都是側身落地,如今還保持着原先的姿勢, 江狐不由得把人抱的更緊些。
時間好像靜止在這一刻不會流動,謝離體內的仙源就像被空洞附骨吸髓一樣,無休無止的在流失...
直到他的臉色趨近透明,吐出一口精血,空洞才被填補好, 漫無邊際的白茫茫裡, 一抹金色分外顯眼的掛在半空中。
“謝離...”
就這一瞬, 那口精血落地的地方忽然長出了花, 鮮紅的花心朝上綻放。
謝離委屈的看着焦急的江狐:“疼...”
“哪疼?”江狐心急的擡起手, 卻不知落在何處,好似謝離已經病入膏肓, 他的手不管落到哪處都會碰碎懷裡的人。
謝離親暱的拿冰涼的臉蹭江狐滲出汗的脖子,有氣無力道:“哪都疼...白眼狼,我想你了。”
江狐一口氣提到了嗓子口,他沒有被謝離這舉動搞得放鬆,反而被噎的渾身不對味,想逮着這人好好罵一頓,可卻先把頭埋進了他的脖頸間狠狠地吸了口氣,直到他的味道從鼻子延續到心田,江狐僵成棒槌的背脊纔開始軟化。
“能站起來嗎?”
謝離軟成了一灘水似的掛在江狐身上:“我累,你揹我。”
江狐正想撐地起身,右手掌剛用力一股鑽心的疼就直刺五臟六腑。
“你受傷了?”謝離注意到他蹙了下眉,着急的拉過他的手要查看,被江狐擋住了。
江狐:“應該是脫臼,接回去就沒事了。”
“接骨療傷我最擅長。”假大夫說着擡起手,手掌朝下攏過,一股溫和的光芒灑下,手臂上的痛感一瞬間過後開始變弱...
他勞煩謝離的次數不少,可還是第一次直接被他用仙法治療,江狐難免有些鄉巴佬進城...大驚小怪了。
謝離吊起眼梢睨着他:“傷的是你疼的是我,小崽子你給我下咒了吧?”
江狐端看着他的臉,意味不明的說了句:“那正好同歸於盡。”而後他用被仙法治好的右手勾過謝離的脖頸,低頭吻住他的脣。
謝離一點反抗都沒,反而驚喜萬分的主動張開牙關。
兩人一同將血腥味舔吻到甜膩。
江狐面不改色的把氣喘吁吁的謝離背了起來。
兩人心臟貼着心臟,像一場擂鼓的盛宴。
謝離就用還曖昧的語調問:“可找到你哥了?”
江狐神色一愣,過了會才反問說:“你想見他?”
謝離不知道江狐想歪了,沒聽出他的話外之意:“你和小北此次去思量門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找江南?”
“只是其一,另外是確認思量門是否跟屍王有關係。”
“屍王煉製千屍坑非一夕能成,你們江家...”
“屍王欠我們的我會討回來。”
謝離輕輕嗯了聲,呼吸忽然放輕,江狐以爲他是睡着了,正想安靜閉上嘴時又聽見謝離說:“跟我在一起,你不後悔嗎?”
這回江狐確確實實被嚇到了,他忍了許久才忍住要把人揪下來問個清楚的心思:“你想說什麼?”
謝離眼眉低垂,卷長的睫毛遮蓋了明亮的眸,他伏在江狐耳邊輕輕說:“你可知天帝爲何要把我困在青城山?”
“困住你的不是你對西洲的心嗎?”
謝離氣憤的咬了下他的耳朵:“我和西洲的確有過一段情...可最大的原因是天道並不容許我們在一起。”
雖然江狐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爲,但依西洲雷厲風行的性子,明明和謝離兩情相悅,怎麼會在乎天道如何想?
謝離不可能不知道,裡面肯定還有原因。
“這是爲何?”
“凡人是順道者生,神仙亦是如此,世間萬物陰陽調和才長久,天道不會放任你打亂它創造的秩序,在我之前,從未有過斷袖神仙。”
這位老神仙原來這麼有打破了常規的自覺嘛。
“所以天帝把你囚禁在青城山,而西洲不知所蹤,是爲了隔開你們?”
謝離不知是被江狐這話戳中了往事還是什麼,忽然用力摟緊江狐的脖子:“西洲是天界最傑出的神,有他在四海昇平,八荒平安,可你知道,人越是優越責任越大,西洲便是如此。”
江狐一顆心隨着謝離的話就跟拿開水涮了千八百遍一樣,熟透了,就在他強忍一顆五味雜陳的心要說出苦辣酸鹹的話時,謝離又說:“妖靈說我斷了你的仙緣...江狐,我可以自甘墮落,也不怕萬劫不復,更不怕天道無情,可我怕失去你。”
江狐就跟遭遇了兩百伏的心臟復甦,整個人被電的麻麻的,許久都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西洲是會回來,可你只有一個。”
至此一刻,江狐心裡那些莫名的妒忌猜疑消失無蹤,以往他的心總是有道縫,隨時動盪着,只要謝離提起西洲,就能生出千百種胡思亂想,如今他就像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陽光從頭頂照到腳底,腳板還沒生根,心花就先迎光盛開。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一腔柔情獨給一人:“此生無論上天入地,皆不負你。”
謝離嗯了聲,最後仍剋制不住笑出了聲,他反過手勾住江狐的手指,一字一頓道:“我的。”
人心向來不易滿足,可就這一刻,江狐覺得他的心滿了。
他若有所求,也全了八□□九。
江狐揹着謝離走了大半個時辰,才見到那塊“遮羞布”。
他托住了謝離,長腿一跨,邁過了這道生死界線。
媚妖的蛇尾盤成一團在原地等着,感受到波動頭殼猛地擡起:“回來了?”
江狐怕她這咋呼的聲調吵醒謝離,回頭看了眼人安安穩穩睡着,呼吸均勻才放下心。
“讓前輩擔憂了。”
媚妖見謝離昏迷不醒,充滿擔憂道:“謝仙人受傷了?”
江狐點點頭,將秘境內的事情挑揀過後告訴了她。
媚妖說:“你放心,既然謝仙人封住了缺口它們一定出不來,青城山地勢特殊,是個天然屏障,你快帶仙人回去療傷。”
“還請前輩告知其他前輩,務必讓他們小心。”
媚妖點頭應允。
直到江狐揹着謝離消失在她眼前,她纔敢狐疑一句:“這個人莫非就是西洲戰神的轉世?”
方一踏出入口,江狐就被月光灑了滿身。
青城山已經是月上中天,江狐怎麼都沒想到這一趟竟耗了一日。
他揹着謝離匆匆忙忙回到離人居,鳳非言就在院外守着,聽見聲音趕緊迎了上來,可見到謝離時,他的心頭重重一咯噔:“怎傷的這般重?”
江狐基本無差別待遇,當即給了他個冷眼:“不讓你現場觀摩真不好意思回答你這個問題。”
得了,這黑鍋他是扒層皮也卸不掉了。
江狐小心翼翼把人放躺在牀,末了掏出丹藥喂謝離服下。
好在過去那些年謝離雖然嘴上愛刁難他,可從來沒在這方面刻薄過,江狐的藥源很是充足。
鳳非言以“戴罪立功之身”請纓道:“我去熬藥。”
江狐這回沒阻止他,喂完藥後他坐在牀邊看着謝離。
謝離是仙,兩人根源不同,江狐無法以自身靈力爲其療傷,他獨自苦惱許久,纔想起謝離送他的聚靈玉。
江狐忙解下聚靈玉,擱在謝離胸口,用他交叉的雙手壓住,然後才捏起法訣啓動聚靈玉。
聚靈玉聚天地靈氣,它打開的那一瞬,眼前如打開一道光門,淡綠色的熒光從房外的四周滲入房間,衝過聚靈玉傳到謝離體內…
江狐猛地屏住了呼吸,他甚至忘了藉助聚靈玉療傷,眼前就只有一個謝離...
等鳳非言把藥熬好端進屋裡,探頭一看,謝離面色紅潤,只是眉宇透着疲憊,不禁連聲稱奇:“聚靈玉果真不可小覷。”
“你如何知曉?”
“謝仙人提起過。”
江狐手裡握着聚靈玉不斷的來回摩挲,他彷彿藉助它看到了什麼:“我記得進入秘境前你說過謝離讓我去找他是因爲我的前世可能是東語?”
鳳非言點點頭:“數千年前東語仙人和西洲戰神聯手抵抗妖族,按道理說,如若十方秘境內真有十萬惡靈,你或者江南,是進入秘境的最佳人選。”
“那你猜我在秘境中看到了誰?”
“誰?...”鳳非言靈光一閃,總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然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眸:“莫非你真是...”
江狐低頭把聚靈玉戴回腰間,語氣平淡地說:“他是他,我是我,聚靈玉是謝離送給我的,跟西洲沒半點干係。”
“可是...”這兜兜轉轉還不是同一個人?
江狐沒回答他的可是:“如今確定十方秘境是用來困住十萬惡靈,我不怕十善妖守不住,就怕花無妖...鳳前輩,我日前得到消息,厭狗就在瑤華城,你覺得花無妖會在何處?”
鳳非言的心思被江狐三言兩語輕而易舉的帶遠了:“你們在思量門究竟遇到何事?”
“此事已解決,鳳前輩若是有空,不如走一趟瑤華城。”
“好。”
“等小北迴來後你們一塊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