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無語片刻,才無奈道:“隨我來。”
說罷轉頭往山頂飛去。
江狐愣了愣,桃木劍再出,御劍跟上。
“怎麼回事?”
“他是誰?”
“有這等功力爲何要投朱雀門?”
這正是歐陽歌笑和凌允好奇的。
對他們二人來說,那夜不曾露面,卻救了他們八人的前輩,是心中敬仰。
他們不僅一次在心中猜測,這位不知男女的前輩年約幾何?修爲到何種地步?
可這位前輩年輕的讓人大吃一驚。
實在無法將這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子對等神秘前輩。
歐陽歌笑低聲呢喃:“江州城…江狐…”他將這兩樣信息反覆斟酌,卻一無所獲。
凌允走到他身邊:“還愣着?”
歐陽歌笑看到凌允眼裡的躍躍欲試,顧不上吃味,忙招來師弟,把攤子一扔,同凌允上山。
孟非凡走前兩步,剛張了嘴,他敬仰的大師兄就在他面前擦身而過。
孟非凡忍不住小聲嘀咕:“到底怎麼回事?”
雀羅山獨佔一個山頭,南邊掛着一條瀑布,從山腳下往山頂上看,林濤如怒,風過有痕。
朱雀門的宮殿在綠樹濃蔭中彎彎繞繞,若隱若現,山間蟲鳴鶴唳,偶有白影掠過,整個山頭登時漫上一股淡薄的仙氣。
朱雀在陵光殿前落下,搖擺着高貴的身子。
江狐收回桃木劍,在一衆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跟在朱雀身後。
陵光殿中有兩人,都身穿紫色繪羽衣衫。
都不過是中年面相,可一人華髮如雪,坐在一處,手執玉壺,道骨仙風,可神情卻不可一世。
另一人要比他沉靜些,端着儒雅的面相,微微笑的脣角,讓人頓生親切之感。
江狐心裡對二人的身份有些底,面上卻一派鎮定。
很快,儒雅的人就揭了江狐的謎底:“這便是你的忠人之事?”
朱雀道:“麒麟走時要我等的人的確是他。”
裹着慈祥的目光望向江狐,江狐擡手,不卑不亢的揖禮道:“晚輩江狐見過凌掌教。”
坐在下首的人卻嘲諷一聲:“察言觀色。”
江狐又面不改色的對他揖禮:“何前輩。”
何所愁的目光直接掠過他,落在朱雀身上:“你找我來就爲了看他?”
朱雀:“你收他爲徒。”
何所愁被朱雀的直接震住了。
過往的百年歲月裡,他對朱雀大逆不道,朱雀也沒少對他拿架子,可還是第一次爲了一個小子強言命令。
“我有安安了...”他又把目光看向凌山子:“師弟,管管你的好搭檔。”
凌山子乾咳一聲,爲難道:“朱雀,我還能收徒...”
朱雀:“他和麒麟簽了血契,將來你這掌教之位要傳給誰?”
“...”小子來頭挺大。
“那與我何干?”何所愁面色不善道。
江狐面無表情的看着這兩人一獸將他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被踢了半天才踢出一口氣:“七月十六那夜,朱雀門大弟子歐陽歌笑偕同七位師弟在四方鎮擺下陣中陣,誅殺了十惡妖中的瘞玉...”
兩人頓時面色一變,凌山子慈祥的目光終於露出一絲不可思議:“你便是歌笑說的那位神秘前輩?”
江狐堂堂正正的回話:“不敢當。”
何所愁:“既有這等功力,何必投我門下?”
江狐直直看着他,十五歲的少年目光強硬:“三年前江州城歸雲派一夜被滅,兩位前輩知曉多少?”
凌山子道:“聽聞是屍王作亂。”
“是歸雲派三長老吳太平和屍王狼狽爲奸。”
“你如何知曉?”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是有個猜測,等思量門趕到江州城,只剩一堆屍體,當事人都死了,只能從現場的遺蹟中查得一絲蛛絲馬跡。
因爲邪火乃屍火,歸雲山上留有不少乾屍。
“因爲我是江舒的兒子。”
此言一出,連要踏進殿門的兩人也頓住了腳步。
空氣肅然一緊,幾人又驚又喜,一番較勁,反倒覺得喉嚨被扼住。
凌山子摒着一口氣,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思量門的回信中明明說江家陣亡,無一人倖存...”
江狐默不作聲的吸口氣,回道:“你們應該收到了消息,當年花無妖改變空間,瞞過謝離將十惡妖送出青城山,分佈各地,雁田寺首當其衝,成了十惡妖的開盤菜,妙蓮高僧臨終前送出傳示符,父親知道大事不妙,當下決定前往雁田鎮,可余文長老擔心妖王聲東擊西,便要父親留下,自動請纓,娘怕余文長老不敵,一同前去...”
凌山子截斷他的話:“此事我們是在歸雲派出事後才知曉。”
江狐一驚:“不可能,當日娘出發前,五長老就已前往各仙門報信。”
何所愁緩緩道:“你說的吳太平和屍王勾結是怎麼回事?”
江狐握緊了雙拳,舊賬重翻,卻得到意外信息,他沉靜多年的心都有些亂,他順了幾次思緒,纔將內幕說出:“是一招引蛇出洞,這些年修仙界出了些腌臢事,江州城也不能避免,我懷疑歸雲派有人因公謀私,機緣巧合下,我得到煉製聚靈玉的材料,耗費一年多時間,煉出兩顆聚靈玉...”
別說凌山子,連何所愁癱了好多年的面孔都出了一絲裂縫。
眼前的小子到底什麼人,能煉製聚靈玉不說,還煉出兩顆。
何所愁站久了人生巔峰,此時也不免被江狐震懾了下。
凌山子猜測道:“吳太平便是那條蛇,他爲了得到聚靈玉,夥同屍王,做下殘害同門之事?”
“怕是不止,江舒是何人?若只是吳太平和屍王,能耐他何?小子,你要爲歸雲派翻賬,如何證明幾位長老的清白?”
如今塵歸塵土歸土,除了江北和江狐,歸雲派和江家大院早已經灰飛煙滅。
前去報信的五長老爲何一去不回?門中大長老和二長老是參與還是無辜,此時都成了無頭冤案。
可這不代表江狐會認輸,不管當年真相究竟如何,他都會翻個底朝天。
他目標明確,無論是花無妖還是屍王,都要爲當年之事付出代價。
眼前的...也不會成爲他的障礙。
江狐的目光只是頹靡一瞬,看着何所愁的模樣又如狼一樣:“我不拜你爲師,不換你朱雀門服,我只與你談合作,學你的本事,除十惡妖。”
毛小子挺有骨氣,也十分張狂,和他那古靈精怪的徒弟不一樣,何所愁這回是真生了幾分玩味。
“你姓江,穿着雲紋袍衫,是歸雲派最後的血脈,十惡妖我不是滅不了,我爲何要和頭頂血仇,隨時能把江湖翻起血浪的你合作?”
“當年你爲情所困,修爲停滯不前,錯失了多少...可如今的你不照樣站在巔峰?”
何所愁愣了片刻,哈哈大笑:“你要與我比?說白了江家是因你被滅,你拿什麼面對你心底的魔?”
一瞬間,江狐眼中有紅霧瀰漫,僅此一言,竟勾動了他心底的魔氣。
何所愁見狀更是大笑不止。
凌山子眉頭緊蹙,連後邊進來的凌允和歐陽歌笑都禁不住擔心。
江狐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成便生,敗便死,有何可懼?”
何所愁的笑聲戛然而止。
萬事因緣變化,捉摸不定,修道者不強求,不怨憎。
生便死來死便生,周而復始。
看破了成王敗寇,而蓋棺定論,誰言身後?
正是這一豁達,人人難求。
江狐審時度勢,在被當成皮球兩邊踢的時候,及時扔出自己手中的橄欖枝,奪回主動權。
他不怕嗎?不怕,他信麒麟獸,便也信朱雀,何所愁能成爲正道第一人,便註定他是善者。
或許性情怪異,可那又如何?江狐求的是合作機會,並非真是要拜師。
而現在看來,他成功了。
“我給你三年時間,若你能學得我一半本事,我便答應你。”
江狐猛地鬆了口氣,一旦放鬆下來,他才發現自己手心全是汗。
想來對何所愁,他也不是百分百確定 。
“師伯,師父。”
氣氛剛靜下來,兩道聲音響起,江狐轉身往後看,看到兩個熟人。
看來這兩位也聽了個全程。
凌山子看見兩位愛徒,笑意漫上臉龐:“過來,給你們介紹一個人。”
不等歐陽歌笑兩人開口,江狐先道:“見過兩位師兄。”
按年紀來說,歐陽歌笑和凌允的確要比他大,他先開口是避免這兩位“認親”。
這兩位也是八面玲瓏,當即懂了江狐的意思。
同時朝他揖禮:“江師弟。”
凌山子正想開口,卻又傳來一道雀躍聲音:“師父,那位前輩來了...那位前輩來了...”
回頭一看,門外風風火火的跑進一個人。
這咋咋呼呼的人不就是凌安嗎?
凌安纔看見殿內有張陌生面孔,儀容打扮很似師兄們口中傳述的“神秘前輩”。
身背桃木劍,穿着雲紋袍衫,束道髻,戴雲簪,一雙帶笑的桃花眼...
前輩果真很年輕好看啊!
也不知是跑太急還是什麼原因,凌安的臉漫上紅暈,兩個圓潤的臉頰如蘋果一樣粉紅。
他站直了身子,兩眼閃着光,激動地看着江狐:“前輩,我終於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