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麒麟獸實地演練的給江狐表演了什麼是“大變活獸”,淺藍色的熒光從法陣發出,縈繞在麒麟獸四周,這個代表祥瑞的舊神獸在這一瞬好像是披了雲紗的聖女,乘着光芒而去。

江狐跌坐回牀上,他被都懂的門門道道壓得喘不過氣來。

江南第一年入世斬殺噬夢妖的時候,曾來看過江狐,給了江狐一顆噬夢妖的妖丹,還給他帶了個消息。

那不過是高談闊論下的無心之談,江南說世道不穩,修道者之間存在互相搶奪物資的苟且事,這些苟且事自然入不得江南的眼,他嗤之以鼻的對此表示厭惡。

可十三州內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江家和歸雲派這座大山已經出現了紕漏,這種紕漏是一條縫,拉開了不爲人知的醜惡黑暗。

偏生這種黑暗還要打着“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旗號,帶動了多少明流暗涌,因此江家更需要穩如泰山。

聚靈玉必須得煉製成功,江狐像條蟲一樣吃了江家這麼多年的大米,藉着小江狐的身體享受着江舒夫婦和江南的寵愛。

所以眼高於頂的江狐想要報答,以兩顆聚靈玉。

江狐又翻開了《天下秘寶之煉製》:“娘好似說過,歸雲派裡的煉丹爐就是乾坤爐...”

忽然傳來一聲異響,江狐偏頭望去,見一雲紋白袍,頭束道髻,手握清風劍的美男子跨進了石門。

美男子姓江名南,打着十八歲的旗號,摒棄了青少年的青澀稚嫩,長成了讓人面紅心跳的小男人。

永遠清冷道士的打扮,此時猶有幾分禁慾氣息。

江狐合上書和人打招呼:“哥,你回來了。”

江南先是嗯了聲,然後才發現麒麟獸不見了:“麒麟前輩呢?”

小男人剛完成變聲,丟掉了難聽的沙啞,換了迷人的低沉。

“去東海了。”

“東海?我來的路上沒見到它。”江南也不知道法陣內還有一個連接各地的傳送陣。

江狐告訴他:“麒麟獸說它在東海留了傳送陣,它從那走了。”說完他往陣內一指。

江南順着方向一望,也明白了幾分:“原來另有玄機。”

江南聳聳肩:“的確藏的很深。”

“麒麟前輩去東海做什麼?”江南擱下清風劍,在江狐身邊坐下。

他身上有鹹溼的味道,一靠近便快馬加鞭似的裹着風塵僕僕席捲而來。

“大哥從東海回來的?”

江南明瞭的要脫雲紋外袍:“你整日待在別有洞天,不知要去東隅須得御劍飛過東海...”未了他碰到身上的須彌芥,想到了要給他的東西,連忙把須彌芥打開:“差點忘了,給你的。”

那東西烏黑烏黑的,還帶着淡淡血腥氣,一看便知是江南此次的任務目標,在東隅作亂的蛇妖妖丹。

“第二顆了,哥,我沒特殊癖好。”江狐有些無奈的接過妖丹。

他沒有靈力,更不曾引氣入體,氣感也沒有,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凡人。

妖精都愛欺負凡人,所以江狐一接過妖丹,殘存在妖丹裡邊的怨力便化爲黑霧像一條條小蛇咬住江狐細小的手腕,與龍共舞似的盤旋往上。

江狐福至心靈的從自己的須彌芥裡掏了兩張符將它蓋了個符咒滿面,想要舞出精彩的的黑霧頓時全團俱滅,化爲不甘的黑煙無奈飄散:“攢夠一鍋一塊燴了。”

小少年被妖丹不識好歹的態度惹毛了。

江南嘴邊露出笑意:“鬼點子挺多。”他見江狐要把妖丹扔進須彌芥,先是一愣,這回真的是給他逗的笑了出來,忙拉住他的手:“你搞什麼?把它扔裡邊是想做一鍋清水大雜燴?噬夢妖的妖丹也給你這樣解決了?”

江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還得香火不斷的供奉它?”

江南嘴角笑抽了:“自古正邪不兩立,你須彌芥內的符咒雖然簡單,但基本都是祛邪消障,你把妖丹放裡邊,想讓他們互相消遣嗎?”

江狐愣了愣,這才露出個與年紀相符的羞赧來:“我不知道。”

江南重新拿了個須彌芥給他:“裝這裡邊吧。”

江狐一掃陰霾,喜笑顏開的接了過來,先將蛇妖丹扔了進去,再去掏噬夢妖丹,正如江南所說,在須彌芥裡被符咒消遣了兩年的妖丹已經不似開始那般鮮紅,光澤有些黯淡,江狐前幾次看見了也沒在意,以爲它是死太久的原因。

江南看見了,隨口調笑一句:“死了連做佐料的資格都不夠,想它一生也不過如此。”

江狐心道:“是我無知,害你死了都要被仇人嘲笑。”

江南將外袍放在清風劍旁,對江狐道:“借你的牀,讓我睡一會。”

江狐擺擺手,示意他隨意。

江狐不可能真拿這兩顆妖丹當火鍋料一鍋煮了,雖然也差不多,他是想將其煉製了,只是妖丹的煉製不同丹藥,就算煉製成功對修道者也沒好處。

跨區域的結合一向是人類大忌,萬一吃成個人妖,豈不是得不償失?

但是擱在手頭不止浪費地方還得擔心被搶。

修道者不屑一顧的妖丹在妖族和魔道眼裡可是上等補品,跟人蔘果差不多。

看來還是得給煉了,江狐想,日後指不定有用。

打定了主意江狐就不再多想,把須彌芥放好,去看已經睡着了的江南。

小男人和江狐不一樣,他承襲了風青孃的面孔,被剛長成的男子氣概一襯,好看的有些陰柔,可他並不是娘,是恰到好處。

而此時長的恰到好處的小男人在江狐牀上像陷入了魔障,臉上青黑之氣交替,像一股壓境的龍捲風,與盤根交錯的大樹相撞,一方想要將其連根拔起,一方想要抵消它摧枯拉朽的力量。

江狐一愣,這才知道不妥,江南雖然膚色偏白,可往往都是透着紅,而他剛進來時卻是煞白一片,也怪他粗心,江南此去是爲門派任務,回來的第一時間應該是上歸雲山彙報任務進度,怎會先來看他?

在別有洞天內五年的江狐反而將以往的心如細發活成了粗枝大葉,江南這小子從小到大,就沒有過一刻的不靠譜,江狐自然而然地潛移默化了江南先是個小子,再是江舒的大兒子和歸雲派最出衆的弟子。

江狐嘆口氣:“叫你這麼多年哥,還真把自己多少歲給忘了。”之後他又想,江南長大了沒學會坑人,倒先學會瞞人了。

麒麟獸曾給了江狐一顆淨化大補丹,此功效是清除體內的魔障之氣,修復受損的心脈,江狐不知道江南受了什麼傷,只是觀他臉上兩相沖撞的青黑之氣,多半和蛇妖脫不了干係。

江狐費盡一身力纔將江南扶起餵了丹藥,之後他坐在牀邊觀察江南的臉色,一直等了半個時辰,江南臉上的青黑之氣才消退,血色搶回自主權,重新回到臉上。

江狐這才大大地鬆了口氣,小男人也沒比江北讓人放心到哪去。

江南這一覺睡到日暮,服過大補丹,這一覺讓他睡的有點不知今夕何夕。

身心一片暢快,可他這暢快沒逍遙多久,就給江狐給瞅沒了。

江狐左眼緊抓“興師”,右眼發射“問罪”,將江南看的十分忐忑。

江南斬過噬夢,殺過惡蛇,卻偏偏在江狐這半大小孩的眼神上漏了怯。

江狐涼涼道:“兄弟好壞不離家,你和小北果然娘生爹養,像得很啊。”

江南半晌才攢回一點的氣勢徹底穿了個大底:“怎能相提並論?”

江狐逼近他,黑白分明的眼眸裡折射着二十八歲靈魂睿智的光:“江南,你有爹孃,有兄弟,委屈了有人說,痛了有人疼,誰教你要自己頂着的?”

江南心臟猛地一縮,看着江狐的眼神充滿複雜,一直以來,江狐給他的感覺是差強人意,他聰慧,卻不是用在修煉上,他好似抱着一點自暴自棄,將自己活成得過且過的模樣,江南毫無辦法,修道之路長且遠,路上是荊棘,是一朝生死,是萬古不滅,他必須恕己,縱使有一絲的恨鐵不成鋼,江南都無法對這個弟弟強求。

像多年前一樣,江舒說江狐可能被奪舍了,可他仍忍不住親近,江狐那時多可愛,眉眼竟是狡黠,有趣的很,他對自己立誓,江狐不修煉便不修煉,他能保護他,可要保護他,保護江家,靠的是手頭的劍,拳頭要夠硬,有爲江家每一人抗住天下的實力。

“我知道。”江南看着他:“我被你逮着了,也瞞不下去,你要告訴爹孃嗎?”

他又不是什麼事都愛往上報的小芸:“說了爹孃得擔心,我替他們說你一頓就好了。”

江南第一次爲江狐的明事理感到頭大。

江狐又直戳他心底深處:“你身上揹着的是江家,是歸雲派,是十三州千萬百姓,爹孃總有一日會修成大道,我都明白,哥,讓我幫你吧。”

江南猛地睜大了他總冷冷淡淡的桃花眼:“你...”

江狐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多大事似的,我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年,爲江家出點力不該?實不相瞞,麒麟獸去東海,是爲了尋找我要煉製聚靈玉的材料。”

江南被他接二連三的話砸的七暈八素:“聚靈玉?那可是天級異寶,小狐,別逗你哥。”

江狐露出被打擊了有些受傷的神情:“你別忘了麒麟獸的身份。”

江南不知他這弟弟不僅眼高於頂,胃口大得很,此時江南眼底的江狐無異於癡人說夢。

他不是想懷疑江狐,而是一個連引氣入體都不曾辦到的毛頭小子,如何煉製天級異寶聚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