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於時祭出靈劍往封界大陣的方向,並沒有理會方恪虛弱的抗議聲。只是微微低頭看着方恪,然後用他潔白的衣袖輕輕的將方恪耳郭之上還有臉頰上的血跡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然後收緊手臂,將方恪按在了懷裡。
方恪小小聲的說了一句‘被人看見了多沒面子,多難爲情…’便沒有再說什麼,很是乾脆的放鬆了身體。反正抗爭無用,現在葉於時只要伸出一根指頭就可以輕易的把他給鎮壓了。不過,方恪拇指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納虛戒,想到裡面的那幾本書。脣邊浮現一抹笑意,隱約還帶了那麼一點焉壞焉壞的味道。這笑意轉瞬即逝,方恪表情又恢復了以往。
“你把老二送到了西北,劫持了東方元卜。”葉於時道。“沒有狠下心?”
方恪眨了眨眼,表情十分無辜。他和葉於時早就就這件事談過,葉於時的意思很明確。堅持不插手,不理會的兩不原則。因爲如果這樣做了之後的後果很嚴重。不然以葉於時的性格,手段不至於會那麼柔和。就像是對付陰家一般的雷霆一擊纔是葉於時喜歡的風格。但是他現在已經做了,而且做得聲勢浩大,肆無忌憚的直接把劍駕到了凡界最尊貴的那人脖子上。他並不後悔。
如今怎麼解決這件事纔是最要緊的。方恪在心底暗歎一口氣,果然給東方於木的教訓還不夠啊。怎麼算都不平衡。當初陰家插手凡界之事,付出了足夠的代價後換得了修仙界幾大勢力的‘不知情’。但是如今不比當初,他的身份也和陰家當初不一樣。崑崙派內暫且不說。太行派等恐怕都會用這件事要崑崙派給個說法。
“崑崙門規有關凡界事務的規定中的第一條,不論出於什麼原因不得以任何方式任何手段插手凡界事務,違者視同叛出崑崙。修仙界關於凡界的共同約定中的第三條,不得以任何手段任何方式插手凡界皇權事務,否則將面對三派四宗的共同裁決。”葉於時淡淡的陳述道。
方恪聽着心底苦意愈發重了。
“我們滅口吧。幹掉十方小禿驢怎麼樣?”方恪微微一笑提議道,目光落在不遠處坐着一片樹葉裝的靈器飛行的十方身上。兩次了,這個十方對他兩次都透露出莫名的殺機。這次雖然沒有上次露骨,但是他感覺到了。
他們距離並不遠,但由於葉於時手中的小小陣盤,他們兩人所說的話。其餘人是聽不到的。
葉於時撇了方恪一眼,眼底的譏誚方恪不看都能想象出來。
“鼠目寸光,只見眼前。你殺掉十方之後確實可以瞞上一陣子,不過等祖山寺的人到凡界一查。你不但隱瞞不了,還會面對祖山寺不死不休的追殺。每天每時都有那麼幾個佛修綴在你身後隨時給你致命一擊。更何況,如果要殺十方。你現在這樣能夠傷到他分毫嗎?還不是要我出手。你覺得我會做這種……鼠目寸光,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嗎?”葉於時抿脣一笑,笑容極溫和,每字每句卻夾着方恪忽視不了的嘲諷和鄙視。然後輕輕將方恪放下,扶着方恪在劍上站穩。
這麼一會兒方恪體內的丹藥應當已經發揮了作用。起碼站立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
“……我不就是說說而已嗎…”方恪可憐巴巴的最後嘴邊只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不過,方恪轉念一想。不由抓緊了葉於時的衣袖。疑惑道:“你,你對後果計算的這麼詳細。你該不是已經想過了滅口這件事。然後覺得不可行又放棄了吧?”
葉於時淺淺一笑看了方恪一眼。目光也淡淡在十方背上掃過,在修仙界露出殺機就已經代表着宣戰。如果對方不收斂一點,哪怕麻煩一點他也不介意絕後患。不過滅口?他會想這麼…傻的方式嗎?
方恪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感覺到了葉於時笑容下的鄙視。方恪微微眯了眼,不過十方對他的殺意他從未忘卻過。那殺意很真實,也確切的讓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被死神盯上的感覺誰都不會喜歡。
肖長老看着前方,耳朵卻是支起來的。葉於時手中的陣盤不巧正是崑崙派的煉製手法。他作爲崑崙派的長老,尤其是維法堂的堂主,這樣一個小小的陣盤對他來說可是沒有半點作用。
肖長老面色糾結,他們兩個人就當着十方的面談論着要把十方滅口。雖然他確實感覺到了十方見到方恪時一閃而過的殺機。這合適嗎?要滅口應當更加隱蔽一些吧?更何況他們現在還用的着十方呢。
肖長老終於向葉於時那看去,然後葉於時對着他輕輕頷首示意。
肖長老轉過頭。微微蹙眉,罷了。若是十方在露出殺機。他便爲兩個師侄除後患便是。
十方面上淡漠無比,他並不知道這崑崙派的三人中的兩人都分別因爲之前他對方恪表露的殺機而動了殺機。他只是在想當時他在奉元城中察覺的危險到底是陣法帶給他的還是岱師兄帶給他的,抑或是方恪?
那日他憑直覺到了那山頭。直覺告訴他,一定要殺了方恪。這次方恪不死,下一次就是他死。他的直覺一向沒有任何道理,但是他相信他的直覺。所以就是這次了嗎?十方微微側頭看向方恪。但是……這次他在方恪身上並沒有感覺到那種非要殺了對方的感覺。就如同,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日那個方恪。方恪身上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或者不存在了。那種類似於遇到天敵的感覺也消失了。
十方皺起了眉頭。然後恰好和方恪目光相對。方恪挑了挑眉,對着十方禮貌一笑。
方恪也微微皺起眉。殺機消失了,連半點威脅感都沒有了。他在十方的眼中只看到疑惑和平和。
思索間,封界大陣已經到了。
在地宮的入口處,葉於時卻阻止了方恪。只是祭出了一艘飛舟,那飛舟一出。迎風暴漲。十方和肖長老兩人都皺了一下眉。那是一艘巨大無比的類似大船的飛舟。它漂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個龐大無比的怪物。甚至將此處的陽光都給遮蔽了不少。
方恪仰起頭,看着那漆黑的船底。眼底閃過一絲讚歎,真美的飛舟。漆黑的船身,潔白的船帆。
隨即方恪微微一怔。明白了葉於時的意思。
他現在的情況並不好,靈力連一成都沒有恢復。接刀三千那一刀傷了肺腑,而給老禿驢的兩劍又讓他的經脈受到了巨大的創傷。適才葉於時抱起他也是因爲,他連站立都很勉強。所以他如果下去說不定只是拖累。
方恪點點頭,沒有勉強。
“把他交給我吧。我們在外面等你們。”方恪從十方手中接過昏迷狀態的鏡非小和尚,便由葉於時將他送上了飛舟,只是……方恪站在這個大型的飛舟上微微疑惑的挑了眉。
這艘飛舟他並未見過,但是他卻見過這飛舟上的那面小旗。三角小旗插在船頭,黑底銀邊,上書一個葉字。方恪將鏡非放在船板上。擡頭看向船帆,高達十餘米的船帆上也飄揚了這麼一面旗幟。毋庸置疑,這是葉於時的私人的船。葉於時爲什麼要拿出這麼一艘飛舟?
這船太大了,大到容納幾百人綽綽有餘。不應該只是讓他休息的地方。
更何況……方恪抿了抿脣,走到船頭,摸了摸船板上那些凹槽。這是放置大型駑機的地方。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陣法,只要嵌入靈石便可以激活。
葉於時爲什麼要拿出這麼一艘船?這麼大的一艘船。方恪如今將注意力放在船的大小上面。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
方恪不由微微睜大了眼,傻愣愣的看向地宮的入口。
是這樣嗎?
船這麼大,自然是因爲它等會兒會需要承載這麼多人。而且它承載了這麼多人之後的速度依舊很快。很快。
方恪心情複雜起來,是應該鬆了一口氣?畢竟問題解決了。還是驚歎於葉於時的果決和智謀?如此短的時間葉於時便已經想到了怎麼一個完美的滴水不漏的計劃,並且毫不猶豫的實施了。抑或是感動於葉於時爲了他所做的一切?方恪想到這裡笑了起來。方恪眼底的笑意太明顯,笑容太燦爛。
好吧,他確實不應該用平常人的思維來推測葉於時的想法。他自己都知道滅口這種方式是一個笑話,葉於時怎麼可能會和他一樣想到滅口這種不入流的方法呢?葉於時的方式,果然是高段大氣上檔次……
方恪站在船欄杆旁,望向奉元城的方向。心底有着淡淡的遺憾。原本還想着,或者他努力修煉。到了分神期,有了兩千多年的壽元,他說不定可以再見到那些他以爲再也見不到的人和物,他嚴肅而固執的父親,喜歡斤斤計較嘮嘮叨叨卻又臭美的老媽,他老媽養的那隻傲嬌的老貓,猥瑣的驕傲的大學室友們,還有對他無比失望的導師。說不定他還可以做一個孝子。也可以告訴他的導師,他現在內心已經足夠強大了。
現在恐怕不行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更新晚了。明天還有一更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