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澤面容陰沉,看向莫永喜的眼神裡,帶着從未有過的冷意,心裡已然憤怒到了極點。
雖然這個堂妹與他同輩,但是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太大,他一直把她當作小輩看,曾在她很小的時候,亦對她疼愛有加,盡到了兄長的責任。原以爲這次只是小輩之間的紛爭,吵鬧幾句便罷了,他也不好相勸,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堂妹如此之狠,竟讓想毀去長女的容貌,這般惡毒的心思教他不寒而慄!
見父親沉默不語,臻兒以爲他不贊同懲罰這個惡毒的女人,不由得急道:“爹,這個惡毒的女人放火燒咱們家的木料,折咱們家的果苗也就罷了,反正那是死物不算多緊要的事,可這次她竟然大姐下這麼重的手,您不能再饒她了,不然她肯定還會對咱們做更加惡毒的事!”
哼,要不是怕二爺爺一家纏上來找麻煩,他恨不得現在就毀掉這個醜八怪的容貌,讓她嚐嚐被毀容的滋味,看她還敢不敢害人。
雲昭同樣對莫永喜的舉動同樣深惡痛絕,他牽着被嚇住的妹妹默默地走到臻兒面前,小臉上帶着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義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大人有大量不願意追究,但是有些人不一定會領情,只當您好性兒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來。”
這時,莫顏也安撫好了小石頭走了過來,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莫永喜,眼裡劃過一抹深思,隨即看向父親沉聲道:“爹,您還要繼續忍下去嗎?”
這一問,不光馨兒幾個一臉緊張的看向了父親,就連三妮兒的臉色也變了,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弟弟的手。
她知道爺爺奶奶跟顏姐姐一家合不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顏姐姐怕是不會輕易的揭過去,可是她真的好喜歡顏姐姐她們,要是兩家撕破臉皮從此不相往來往來,她和弟弟就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跟在顏姐姐身後玩兒了。
莫清澤一眼就看穿了兒女們的想法,心裡暗歎一聲,垂眸掩去了眼底的複雜,半晌沒有做聲。
就在幾個孩子快要忍不住的時候,莫清澤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着莫顏說道:“你想做什麼就做吧,爹支持你!”
與他而言,沒有什麼比孩子們更重要的了,當年欠下的恩情該還的他早已經還清,他不允許那些人繼續仗着這一點,再來傷害他的孩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莫顏看起來並不意外,她看着一臉釋然的父親,鄭重的說道:“多謝爹!”
說完,她轉身對欣喜不已的馨兒說道:“你去趟老莫家,讓他們過來把莫永喜領回去,其他的什麼也別說。”
“嗯!”馨兒一聽,連忙應下拔腿就朝着老莫家的方向跑去。她倒是巴不得莫永喜躺在冰冷的地上多受一會兒罪,但是這會兒人都吐血了,也不知道是傷的怎麼樣,要是真有什麼事,自家說不定會有大麻煩。
看着馨兒的背影消失不見,莫顏又對臻兒交代道:“你也去趟村長家,如果楊伯伯在就請他過來。”
臻兒明白大姐的意思,重重的點點頭,轉身飛快的跑了。
該叫的人叫了,該請的人也去請了,莫顏看着不遠處議論紛紛的村民們,擡腳朝着他們走去。可是那些人看到她過來,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兩步,目光裡帶着些許好奇和明顯的敬畏。
敬畏?
莫顏皺了皺眉,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關節,不由得好笑。若非有前世的經歷,又肯定自己沒有特異功能,她也會覺得莫永喜在對自己行兇時無緣無故的飛出去,還吐了血是遭到了神靈的報復,而深信自己是神靈庇佑之人,這些人如此反應也就不奇怪了。
“各位叔叔伯伯,剛纔你們也親眼目睹了小女堂姑的所作所爲,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得罪了路過的神靈,才使得她口吐鮮血又昏迷不醒,等村長和二爺爺他們來了,還請各位能幫忙做個見證,以免被人誤會是我莫家弄傷了她,小女在這裡先謝謝各位了。”
面對衆人異樣的目光,莫顏故作不知,客客氣氣的說完了這番請求,臉上適時的表現出一抹難過之色。
這番言行看在村民們的眼裡,只以爲她是被莫永喜那般惡毒的舉動傷了心,又怕被人賴上,一時放下了那點敬畏,有些同情起她來。
有個年紀較大的老伯看不過去,率先站出來說道:“顏丫頭,你是個好孩子,那莫永喜都要毀去你的容貌了,你還願意稱她一聲‘堂姑’。你放心,她那是惡人有惡報被老天爺懲罰纔會這樣,不關你們家的事,伯伯會替你作證的。”
“就是顏丫頭,你別擔心,我們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不會讓老莫家的人把這事賴到你們身上。”
“對對,我也願意給你家作證呢,你就放心吧!”
“……”
有人帶頭,不管是出自正直之心,還是意圖交好莫家,大多數人紛紛附和起來,自發的答應作證,讓莫顏十分感激。
“多謝各位叔叔伯伯,等村長和二爺爺他們來了解決完這事,還請各位叔叔伯伯到我家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哈哈,這感情好,老早就聽說你家的茶水好喝,一直沒找着機會去嚐嚐呢!”衆人一聽,樂呵呵的答應了。反正今天大年初一,去莫家拜個年喝杯好茶也沒人會說閒話,覺得他們佔莫家的便宜。
就在衆人閒聊之際,有人眼尖的看到楊保步履匆匆的
的看到楊保步履匆匆的過來了,在他身後不遠處還跟着一羣人,正是老莫頭莫洪氏他們。
還沒走近,莫洪氏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莫永喜,頓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的嚎叫起來:“我可憐的女兒啊,你好端端的出來拜年,這羣殺千刀的把你禍害成這樣了啊!”
剛被莫顏請求作證的村民們一聽,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的搖頭。這莫洪氏一把年紀,卻如此拎不清,啥也不清楚就直接把罪名安到了莫家身上,也難怪莫家不大待見他們,輕易的不讓他們佔便宜,活該如此啊!
幸好莫永喜行兇卻莫名受傷這一幕被他們看到,不然無辜的莫家還真要被她賴上了。
老莫頭心憂女兒的安危,一時沒有注意到莫洪氏的言辭,實際上在他心裡,巴不得女兒出事是讓莫顏一家給害的,這樣他還能以此作爲要挾,重新掌控莫家,甚至霸佔莫家擁有的一切。
莫吳氏卻是憂心的很,她沒有理會躺在地上的莫永喜,反而藉着撫慰兩個孩子的由頭靠近了莫顏:“顏丫頭,這是咋回事?跟你們沒啥關係吧?”
馨兒來報信,說的很含糊,人太多她也沒好細問,現在見小姑子似乎傷的不輕,就怕公公婆婆把這事賴到堂叔一家身上。
聽出她話語裡的關切和擔憂,莫顏心裡感動,便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莫吳氏聽完,驚疑不定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最後猛一拍額頭,激動地說道:“顏、顏丫頭,一定是神靈在保佑你,才讓你躲過了這一劫,還懲罰了害你的人,沒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
莫顏哭笑不得看着莫吳氏,很想解釋不是這樣的,可是現在她也不能確定心底的那個猜測,倒也不好說出來。而且,這麼多人認爲她被神靈保佑才躲過被毀容的命運,對她、對莫家而言,並沒有壞處。
見她神色古怪又不做聲,莫吳氏以爲她是被嚇住了,便安慰道:“你也別擔心,被神靈保佑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一定是你心地善良纔會如此,神靈是不會害你的。”
莫顏無奈的點點頭,因着頭皮應下了“神靈”一事:“堂伯母,謝謝您爲我解惑,不然我還以爲自己怎麼樣了呢!”
“你這傻孩子,這有啥好謝的!這事跟你們沒關係,伯母就放心了。”莫吳氏放下了心裡的擔憂,語氣輕快的說着。
……
莫洪氏坐在地上,抱着依舊昏迷的莫永喜嚎哭不止,嘴裡沒有一句好話,字字句句俱是指責莫顏一家用心險惡,故意害她的寶貝女兒,莫永福莫永祿兩兄弟從旁相勸,也沒能阻止她惡毒的咒罵,引得不少人對她嫌惡、鄙視。
另一邊,在莫清澤不偏不倚的敘說和多個村民的證實下,楊保很快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裡極爲震驚,神色隱晦的看向了不遠處正與莫吳氏說話的莫顏。
難道真是神靈保佑,才使得這丫頭躲過一劫,不然那行兇的莫永喜爲何會無緣無故的飛出去,吐血不說到現在還未能醒來?
不說其他,莫家的福運就是極好的。不然同樣逃難過來,別人勉強餓不死,莫家卻能不愁吃穿,住着大宅子,還在城裡置辦了旺鋪,就是買片兒鳥不拉屎的荒地,也能挖出一汪泉眼,把荒地改造成良田,若不是身懷大福運,誰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達到如此地步?
這一刻,楊保已經深信莫顏身懷大福運,還得了神靈的庇佑,輕易不可傷害,不然誰知道會不會是下一個莫永喜?
他突然慶幸自家一開始就與莫家交好,現在關係也處的不錯,不說能不能沾啥便宜,至少不會遭報應不是?
再看着神色難看的老莫頭,楊保暗暗嘆了口氣,生了這麼個不省心的女兒,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現在弄成這樣也是自作自受,不然誰敢去找神靈報仇?
“莫老叔,您也聽到了,是您家的丫頭想謀害顏丫頭才得了神靈的懲罰,跟莫先生一家無關,您看……”話沒有說完,但其中的意思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明白。
老莫頭神色一僵,哆嗦着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村、村長,不、不一定是神靈庇佑,說不得、說不得是有惡靈作祟啊!”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變得高亢起來,也不知道是爲了說服別人還是爲了說服自己:“對,沒錯,就是惡靈作祟!不然我的喜丫頭不會拿碗片兒傷人,絕對不會!”
聽了他的話,衆人面面相覷。他們倒是不太相信是惡靈作祟,畢竟莫家從未做過傷害他人的事,甚至在他們搬到柳楊村的頭一年,送來了棉花和糧食。後來他們到莫家做工,給的工錢比城裡的都高,就是前不久有野獸下山,也是莫家主動讓家裡的狗帶領村子裡的狗巡邏,還不讓他們出糧食,要是莫家的丫頭是得惡靈的庇佑,會做下這麼些善事嗎?
莫清澤臉色鐵青,原來這就是二叔,這就是他曾以爲視爲親父的“好二叔”!他真的很想大聲問一句,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作過他的侄兒!
閉上眼,曾經的種種,像是一幅幅畫卷在腦海裡一一閃過,他悲哀的發現,與二叔一家相處十多年,竟然沒有多少美好的、值得他留戀的回憶。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他自以爲是的把這些人當作他的親人,人家從來沒有把他當作真正的子侄對待過!
睜開眼,莫清澤斂去眼底最後一絲留戀看向老莫頭,眼神透着從未有過的冷淡和疏離,在老莫頭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清晰而決絕的說了一句話:“二叔,清澤最後叫您一聲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