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睿淵不喜歡吃甜味糕點,不對,他是根本就不吃糕點!不管是甜的、鹹的或是其它口味,不論多麼美味,多麼精緻,人生的二十多年,他碰都沒有碰過。
面對那一道道篤定的目光,蕭睿淵攔住了欲要說話的顏君煜,自己更是懶得費口舌解釋,伸出修長的手指,如那些人所願的拿起一塊十六皇子命人送來的甜味糕點,放在脣邊咬下一口,目光卻看向了莫顏。
莫顏也正好擡頭看向了蕭睿淵,她不太清楚蕭睿淵的喜好,也想不起蕭睿淵每次來家裡究竟有沒有用點心,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吃甜味糕點。
此時,見他已然吃了,便認定他是喜歡的,不然誰能勉強他呢?莫顏不自覺的摸着手腕上的玉鐲,腦子裡已經冒出了好幾道各具風味的甜味點心的做法,卻沒有發現蕭睿淵蹙着眉頭,勉強自己嚥下糕點的模樣。
糕點甜香味太過濃郁,僅僅一小口,就讓蕭睿淵倒盡了胃口,嗓子還有一股齁甜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他倒了一杯茶,就着茶水,在顏君煜和楚衡不贊同的目光中,面不改色的連續吃了三塊點心,還給了一句“味道不錯”的評價。
年宴上的糕點,多是御膳房連夜趕出來的,自然不如平日裡精心做的好。表面上看,跟平時一樣精緻,但是精緻歸精緻,味道卻不一定勝過那些大臣府上的點心廚子。
這一點,是殿內所有人共同的認知。因此,每年年宴,桌上的糕點,算是擺着好看,沒有人會真去品嚐。大臣們倒也罷了,大多不喜甜食,夫人們卻恰好相反,對甜食有着天然的喜愛。
只是大庭廣衆之下,未免給人留下貪嘴的印象,那些夫人幾乎不會拿桌上的點心吃,也因爲吃點心容易口渴,如此就得多喝水,水喝多了,自然就要離席方便,這是件極爲失禮的事!
因此,年宴或是其它大型宴席,桌上的糕點通常是擺着好看的,怎麼擺上來,待宴席完後,就怎麼端下去,多半是被御膳房的人自己吃了。
此時,見蕭睿淵吃的津津有味,這讓許多沒來得及吃些東西墊墊胃的大臣和夫人頓時覺得餓了,十六皇子也是其中一個。
十六皇子嚥了咽口水,果斷的從緊挨着他的十五皇子的糕點盤子裡取了一塊糕點,也咬了一口就着溫熱的茶水吃了下去,不由得點了點頭,覺得味道確實不賴。
年紀不大的孩子,大多喜歡吃甜食。
有人開頭,那些還忍着餓的人也就放開了,大方的拿起桌上的糕點吃起來,卻悲催的發現,糕點太甜齁到了嗓子,口感也不如自家的細膩。一時間,整個大殿都響起了倒水的聲音。
如此,衆人愈發認定蕭大將軍口味獨特!
莫顏好奇之下,也拿起糕點吃了一口。不過她的糕點是椒鹽味,味道不濃不淡剛剛好。雖然比她自己做的糕點差了一截,但是她向來不浪費,吃吃糕點正好又能打發時間,便小口小口的吃着,不知不覺間,三塊糕點就下肚了。
一直注意着莫顏的蕭睿淵,脣角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突然覺得糕點也不是很難吃,直接忽略了略有不適的喉嚨。
顏君煜若有所思的看着對面吃的津津有味的莫顏,突然就明白了蕭睿淵爲何會勉強自己吃不喜歡的東西,也明白自己究竟輸在了哪裡。
他終究不會爲了一個女子,像好友這樣,勉強自己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做不喜歡做的事……這種結果,或許早已經註定!
戌時至,百十個宮女太監端着一盤盤珍饈美味穿梭在大殿內穿梭。莫顏第一次參加皇家年宴,早就對年宴的菜式充滿了好奇,只是未免這些美味冷掉,盤子上都蓋着蓋子,根本看不到菜,只能透過溢出來的香味,判斷原料是什麼。
待惠安帝舉起第一杯酒,與文武百官同飲後,年宴正是開始!
除了惠安帝和皇太后的桌子上多擺了幾個盤子,其他人桌上擺放的盤子一樣多,皆有十二道。
桌上的蓋子被侍立的宮女揭開,莫顏也終於看到了宮廷出品的菜餚。每一道菜分量不大,但是與糕點一樣,做的十分精緻,巧合的是,桌上的每一道搭配的蔬菜,皆是柳楊村所處。
不說這些蔬菜冬天其他地方根本見不着,就是這讓人精神一震的清香之氣,也只有靈泉水澆灌後纔會有。
因着與皇家做成了這筆大買賣,這也成了集市上的幾個菜攤的噱頭,買賣愈發的紅火,每天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蔬菜就被搶購一空。
柳楊村大棚蔬菜也徹底在京城徹底揚名,就連來往於附近幾個州縣和京城的大商也看中了大棚蔬菜的商機,特意找到柳楊村,打算運一些回去試賣。
大棚蔬菜種植的面積看起來不少,實際上也只夠在京城裡賣,那些人哪怕只是試賣,要的蔬菜也不少。
楊保等人不敢做主,找到莫顏,詢問她的意見,莫顏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一來的確沒有多餘的蔬菜讓那些商人試賣,二來,也是在吊他們的胃口。畢竟明年她打算繼續弄大棚,到時候種植的面積肯定會擴大,到時候只一個京城肯定消耗不了,勢必要把蔬菜賣到京城外面去,那幾個商人正好替他們開拓市場。
在莫顏的一番運作下,那些商人與柳楊村簽訂了大棚蔬菜冬日供給的初步協議。大意是明年大棚蔬菜一旦成熟,就優先賣給這些商人,若是他們當地有其他商人看重這塊,柳楊村也只會賣給今年簽訂協議的商人。
協議上並未規定那些商人一定要拿多少蔬菜,是以在幾乎沒有風險的情況下,所有的商人都簽了。爲了賺錢,這些商人勢必會打開當地的市場,好好經營大棚蔬菜,與柳楊村這邊,算是雙贏的合作。
協議簽訂後,也讓原本擔心莫顏來年不會再參與大棚蔬菜種植的村民們鬆了口氣。他們可是認定了靠着莫顏的福運,才讓大棚蔬菜種出了好菜,讓他們發家致富的,要是莫顏不做了,他們誰也沒有膽子冒着傾家蕩產的危險,自己去做大棚蔬菜。
殿內吃過柳楊村大棚蔬菜的人有不少,哪怕不知道自己吃的蔬菜是從哪裡來的,一看連一國之君都在吃,瞬間覺得自己在吃的方面變得高大上起來。
不愧是宮廷出品,十二道菜餚除了搭配的素材,其他的都是民間鮮少能吃到的珍饈,有兩道還是海產,一道大蝦,一道海蜇。這讓自從來到這裡,連蝦也鮮少見到的莫顏頗爲驚訝。
不過,兩道海產皆是乾貨,味道自然不如新鮮的鮮美,好在御膳房的廚藝在線,做出來的也不難吃。
年宴上的氣氛還算活躍,殿內一片觥籌交錯之聲。沒過多久,就上了歌舞助興。那些舞姬身材曼妙,每日辛苦的練習就爲了今天博他人一笑,因此每個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表演。
莫顏第一次親身見識古代的歌舞,看的倒是比其他人專注的多。這些舞姬在她看來,舞姿確實極好,一個個身嬌體柔,千嬌百媚,看着都讓人憐惜。
見莫顏神情專注,一邊看一邊忍不住點頭,讓原本對這些歌舞沒什麼興趣的蕭睿淵倒是把目光移到了那些舞姬身上,只是看了幾眼就覺得沒意思。
正待蕭睿淵將注意力重新放在莫顏那裡,一道調笑的聲音在大殿裡響起:“難得蕭將軍也會欣賞歌舞了,可是看中了哪位舞姬?哈哈,若真是如此,蕭將軍何不向聖上求個恩典,把人討回去?”
這人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蓋住了殿內觥籌交錯,絲竹之聲,衆人不約而同的看向蕭睿淵,見他果真注視着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除了些許詫異,皆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男人嘛,再不重女色,也總有需要紓解的時候,更何況這些舞姬確有特別之處,蕭將軍心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蕭睿淵臉色一黑,欲要發作,就聽見惠安帝朗聲笑道:“哦?蕭愛卿看中了誰?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貼心人伺候,你若是看中誰但說無妨,待年宴結束,你領回去便是。”
惠安帝話一出口,整個大殿爲之一靜,就連場中的二十多個舞姬,原本優美的舞步也跟着凌亂起來。
這些舞姬出自宮廷樂坊,雖然說比民間的舞姬地位要高,但是到底是賤籍,身份比宮女還不如。混的最好的,就是被君主看重,一朝伴在君王側,從此鹹魚翻身麻雀變鳳凰;稍次一些的,就是被君主賜給有功的大臣當侍妾,生個一兒半女後半生也算有依靠;再差一些的,等年紀大了可以在樂坊當個教導嬤嬤,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最差的卻是年紀一到,被放出宮去。
然而這些舞姬自幼入宮,困在宮中多年,外面的一切於她們而言是陌生的。而且,已過花期的女子,想嫁人本就艱難,更何況是她們這些爲世人不齒的舞姬?想嫁給家境富裕的人家做正頭娘子更是難上加難,貧苦人家倒是好嫁,可是她們根本吃不了這個苦,而賴以生存的本領也就是歌舞罷了,一旦被放出去,也只能以歌舞爲生,多是淪落到青樓樂坊,教授那些藝妓歌舞罷了。
儘管身在消息封閉的宮廷樂坊,但是蕭睿淵的大名她們卻是聽過的,也聽說他沒有成親,房中更是沒有伺候的人。現在,一聽惠安帝要把她們賜給戰功赫赫,前途無量的蕭將軍,哪怕只是做個小小的妾室,也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這怎能讓她們不激動?
蕭睿淵飛快地看了莫顏一眼,生怕她會生氣,卻不想人家的注意力都在那羣舞姬身上,壓根兒就沒有正眼看他。
心裡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悶,蕭大人周邊的氣溫驟降,冷着臉站起身朝着那個多嘴的大臣飛了幾個寒氣逼人的眼刀子後,對惠安帝拱手道:“多謝聖上厚愛,然這些舞姬之中,並無微臣看中之人,辜負了聖上的美意,還望聖上降罪。”
若是往年,被人如此開玩笑也就罷了,可是今年心愛的女子在場,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誤會自己,哪怕她看起來並不在意,他也無法容忍有第三個人插足他們之間的感情。
這番話,蕭睿淵說的極有技巧,除了知曉他與莫顏互生情意的幾個人,其他人只當他真無此意,不由得遺憾。
若是蕭睿淵真看中了哪位舞姬,那就證明這人開竅了,到時候他們再加把勁兒,把家中適齡的女兒許配給他,豈不美哉?
惠安帝眸光一凝,餘光若有似無的掃過還在欣賞歌舞的莫顏,又不動聲色的轉移到蕭睿淵身上,慈愛的說道:“翻年你就二十又四,該成親了!不如今日朕就做主,賜你一位才德兼備的貴女爲妻,也算了卻了朕多年來的一樁心事!”
此言一出,不止蕭睿淵眉心一跳,就連假裝看歌舞的莫顏也裝不下去了,緊張地盯着蕭睿淵,生怕他一個回答不好,就真被惠安帝賜一個德才兼備的貴女。她十分清楚,距離惠安帝口中的德才和貴女,她還差着十萬八千里!
家中有適齡的女兒的大臣和夫人,更是激動地看向惠安帝,巴不得他立即下旨賜婚,被賜婚的貴女就是他們的女兒。
蕭睿淵遠比莫顏更加了解惠安帝,這番賜婚的話,與其說是徵詢他的意見,倒不如說惠安帝心裡早有成算,而那位所謂的貴女,也絕不是他喜歡的女子。
明明知曉他與顏兒之間的事,卻又說出賜婚的話來,蕭睿淵在心裡揣摩惠安帝的用意,飛快的想着應對之法。他倒是可以說出真正喜歡的女子,然而一旦說出來,他倒無妨,顏兒難免遭人詬病,有私相授受之嫌,所以,決不能當衆說出來。
想到這裡,蕭睿淵朝着惠安帝擲地有聲的說道:“微臣曾經指天發誓,此生定娶心儀之人爲妻,終生不負,否則,寧可孑然一生!待他日微臣得遇心儀之人,定向聖上求得這份恩典!”
這番話,既是對惠安帝說的,也是對他想說的人說的。他永遠不希望母親的悲劇,在他喜歡的人身上重演。
那些大臣不可思議的看着一臉堅定地蕭睿淵,對他“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想法很難理解。男子又不是女子,必須恪守婦道,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麼?只守着一個女人過一輩子,這還是男人麼?
在場的夫人們卻是深深地震撼了,原以爲少年成名,爲人冷漠的蕭大將軍,跟許多自高自大的男人一樣,視女子如糞土,眼裡只有男人所謂的大業,卻萬萬沒有沒有想到,他竟然願意給一個女子一份世上所有女子追求嚮往的一生一世的感情,試問世上能有幾個男子能做到如此?
沒有人懷疑,在惠安帝面前,他會冒着欺君之罪說出這番假話,否則哪天食言,這一句話,就能把他打落地獄。
可以說,蕭睿淵的話,無疑給在場的夫人們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她們無法把這個夢變爲現實,卻希望自己的女兒能遇到這樣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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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那些大臣和夫人們心裡的想法如何南轅北轍,但是有一點卻是出奇的一致,那就是再加把勁兒,把蕭睿淵綁到自家的船上來,就算被拒絕了無數次又怎麼樣,這不是還沒有成親麼?哪天把自家的女兒帶到他面前露露臉,或許就相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