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完顏景宸在慶陽殿宴請南宮逸一家,太上皇和太后陪席,除此之外,湘雲的母親武夫人和皇上的表妹景陽縣主也在,南宮逸一家走進慶陽殿時,大家都已經到了,就只等着他們一家四口了。
明珠之前一直在跟超兒玩兒,采薇到時,她已經坐在娜木罕太后和超兒的中間了,只不過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早上采薇給她穿的那身鵝黃色的緯錦襖子不見了,卻而代之的是娜木罕太后賞賜的孔雀毛織成的襖褂,五彩絢爛的小襖子華麗極了,上面還綴着一顆顆的小珍珠,趁着她那張紅撲撲的小臉兒,漂亮的像個瓷娃娃似的,把身邊兒伺候的宮女們都看呆了。
這會兒,明珠正開心的跟超兒逗着雪團玩兒。
雪團是個會很會賣萌的狗狗,它扭動着圓滾滾的身子,按照超兒的指令在地上來回跑着,有時故意撞到宮女們的腿上,有時擡起前爪走兩步兒,還興奮的豎着尾巴。
明珠看着萌萌的雪團,格格的笑着,開心極了,超兒看到明珠這般高興,也跟着笑得很開心。
南宮逸一進來,就見自己的寶貝女兒被小男孩兒給哄住了,臉頓時黑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過去,把明珠抱了起來,對娜木罕太后說:“還是我們自己照顧她吃飯吧,免得孩子頑皮,攪得太后無法安心用膳。”
娜木罕太后說:“怎麼會呢?明珠很好,我很喜歡她留在我身邊的。”
南宮卻呵呵笑道:“太后擡愛了,這丫頭皮着呢,還是由采薇照顧她吧。”說着,徑自把明珠抱回到自己的座位,放在了他和采薇的中間。
超兒一見他心愛的明珠姐姐被壞叔叔搶走了,頓時火了,當即邁着小短腿兒離席,跑去跟壞叔叔搶他的明珠。
采薇見超兒這般激動,一副要跟南宮逸拼命的樣子,急忙起身抱住他說:“超兒乖,明珠姐姐坐在皇祖母的身邊兒會影響到皇祖母用膳的,還是讓她在這兒吃吧。 ”
超兒握着小拳頭,大聲說:“不行,明珠姐姐是我的,把她還給我。”
南宮逸黑着臉說:“小子,明珠是我們的女兒,什麼時候成你的了?”
人在吃醋的時候,智商都是很低的,采薇見南宮逸真的要跟三歲的孩子較真兒了,怕鬧出什麼不愉快來,忙說:“要不,超兒也坐在這邊吃吧,這樣既能挨着明珠姐姐,又不影響皇祖母用膳。”
明珠也脆生生的說:“超兒弟弟,你就坐在這兒吧,讓我母后在旁邊兒給咱們加一張桌子就成了。”
一聽明珠姐姐這麼說了,超兒哪有不答應的,一張滿是怒氣的小臉兒頓時陰轉晴,笑眯眯的吩咐人加桌子,又能挨着他最喜歡的明珠姐姐了。
南宮逸見女兒的胳膊肘往外拐,居然要那小子來他們這邊坐,整個人都不好了,不過,好在這兩個小東西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動的,他們說什麼他可以聽到,做什麼他也看得見,諒那小子也沒法把他的寶貝女兒拐跑,想到這,一顆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都入了座,娜木罕太后把自己的侄女兒景陽縣主介紹給了采薇一家,介紹完,略帶傷感的說:“我這侄女兒是個命運多舛的,家裡被我們拖累了,小小的年紀就沒了爹孃,又在鄉下受了十幾年的苦,哎,都是被我們給連累的。”
景陽縣主聽了,低下頭,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采薇耳聰目明,看得真切,景陽縣主雖然在擦眼睛,眼裡卻一點眼淚都沒有,只是在裝模作樣給人看罷了。見到她如此虛僞做作,采薇心裡頓時對這位縣主的印象變得很差。
娜木罕太后接着道:“景陽的年紀也不小了,卻還沒有許配人家呢,擇選了青羅國所有的貴族青年,卻沒一箇中她的意的,不如穆皇后回大晉國時幫我留意着點兒,要是大晉有與她年貌相當的青年才俊,不妨幫我說和說和吧。 ”
景陽縣主聽了,立刻扭捏嬌羞的說:“姑姑,景陽都說過了,景陽不嫁,景陽要一輩子陪着姑姑。”一邊說着,眼睛還睨了完顏景宸一眼。
坐在完顏景宸身邊兒的湘雲看到景陽的這副做派,無語的望着天,翻了翻眼皮,這一幕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她的眼前上演了,這都多少年了,景陽縣主咋就不能對她男人死心呢?
完顏景宸倒還淡定,像是沒看到景陽縣主的送來的秋波一樣,坦然自若的幫小兒子完顏策拿果子吃。
看到這一幕,采薇忽然想起湘雲年前回去省親時,跟她提到的一位粘着完顏景宸的縣主,想來那位癡情的縣主就是眼前的這位主兒了,她最討厭這種死皮賴臉的女人了,遂笑着說:“太后娘娘放心,采薇一定把太后娘娘的囑咐放在心上,定爲縣主尋一個如意郎君。”
說完,又語重心長的對景陽縣主說:“縣主,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縣主的年紀可不是小姑娘了,靠不起也耗不起的,再不抓緊爲自己打算打算,可就真要讓太后娘娘爲你操心了。”
景陽縣主一聽采薇這話,臉頓時難看起來,穆皇后這句話,分明是在變相嘲諷她年歲大了,就要變成老姑娘了,她不過才二十歲而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哪裡就老了呢?
然而,儘管心中有諸多的不滿,因采薇的身份高貴,她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咬着牙,把這口惡氣吞下去了…。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南宮逸提到了收購糧食的事兒,他只說是一位世外高人提醒他,青羅國兩年後會有一場大災難,所以想囤積一些糧食,看看能不能在青羅國收購一些,以物易物也可以的。
采薇和南宮逸對完顏景宸有恩,這點子事兒他自然不會拒絕,當即爽快的答應下來,這幾年,上蒼庇佑,青羅國一直風調雨順的,沒少儲存糧食,拿來換些錢財也好,省的屯着這些糧米,萬一變質了發黴了就白瞎了。
南宮逸見完顏景宸如此爽快,心中很高興,幾杯酒後,把剛纔采薇從龜殼裡取出來的珠子拿了出來,送給了完顏景宸。
那顆珠子光彩奪目,一拿出來,瞬間將大殿照的亮堂堂的,連大殿最角落的位置都照亮了。如此寶物,一見便知是萬金難求的無價之寶。在座的人都狠狠的驚了一下,完顏景宸道:“如此至寶,還是您二位留着做傳國之寶吧,送人未免太可惜了。”
南宮逸說:“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既然是我們的一份心意,還請您務必收下吧。”
完顏景宸見南宮逸誠意相贈,便欣然接受了,他拿着那顆珠子端詳了一會兒,遞給湘雲說:“雲兒,你看這珠子恁般好看,給你做個項鍊的墜子如何?”
景陽縣主見到這顆珠子時,也被這珠子給震住了,但隨即聽到完顏景宸要將這顆珠子給湘雲做項鍊墜子,嫉妒得臉都扭曲了。她看着她心愛的表哥一臉寵溺的看着武湘雲那個賤人,而那賤人一臉幸福的笑着,像是在向她炫耀自己的幸福似的。瘋狂的嫉妒之下,她不加思忖的說了一句:“要我看,這顆珠子華光萬丈,絢麗奪目,不是一般人壓得住的,只有咱們太后娘娘最配它了,不如拿來給太后娘娘鑲冠吧,穆皇后,您說呢?”
采薇閒閒的笑了一下,這個景陽縣主真是可笑,先是挑撥離間,再把得罪人的事兒扔給她,讓她來做惡人,這麼低的段數,她纔不會上當呢。
“在我們大晉國,太后和皇后娘娘是不能隨便給人議論的,至於太后和皇后誰更襯這顆珠子,那時完顏陛下的事兒,人家的家事兒,咱們外人置喙什麼呢?沒的討人厭惡。”
一句話,先是直指景陽縣主僭越,竟敢隨便議論太后和皇后,接着又諷刺她像個長舌婦似的管人家的閒事兒,討人嫌的很。說得景陽縣主一張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臊得恨不能鑽到地底下去。
武夫人早就看這個一門心思勾引她女婿的縣主不順眼了,今兒瞧見穆皇后收拾了她,差點兒笑出聲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對采薇說:“皇后娘娘果然是個明白通透的,難怪陛下這般敬重您。”
武夫人的話也有兩層意思,一層是讚揚采薇明白通透,得到陛下的寵愛是情理之中的,另一層就是在諷刺景陽縣主蠢鈍糊塗,所以纔不得人待見的。
景陽縣主挑撥不成,又接連被采薇和武夫人諷刺,而且還是當着她心愛的男人的面兒,不禁又氣又恨,又羞又怒,她低下頭,裝作吃菜的樣子。將自己滿是陰鷙的眼神掩藏了起來,心裡卻已經着了火似的,恨不能將采薇和湘雲碎屍萬段纔好。
這兩個賤人,憑什麼都這般好命,做了皇后不說,兩個皇上還這般寵愛她們,她們有什麼好的,哪比得上她?
湘雲見采薇和自家老孃不動聲色的把景陽縣主收拾了,不禁眉開眼笑,樂呵呵的說:“這顆珠子跟我不配,還是留着給母后做一件首飾吧,我只喜歡紫色的飾物,像這種閃閃發光的珠寶不適合我。”
娜木罕太后笑道:“母后知道你孝順,想把珠子讓給我戴,但母后都這把年紀了,再帶上這麼一顆豔麗的珠子,可不就成了老妖精了嗎?要我說還是宸兒說得對,給你鑲到項鍊上做項鍊墜子吧,我看鑲到這條紫珍珠項鍊上就不錯。”
這會兒,湘雲的脖子上戴着一條紫珍珠的項鍊,頭上的珠花和腕上的手鍊也都是紫珍珠的穿成的,是那種上等的紫珍珠,顏色和大小都十分勻稱的那種,紫珍珠罕有,能一下子收集到這麼多紫珍珠,而且還是顏色大小都差不多的,真真是不容易呢。
經娜木罕太后這麼一說,采薇注意到了湘雲的這套首飾了,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卻越看越覺得眼熟,遂問道:“你這套首飾是從我的珍寶閣買的嗎?我瞧着怎麼像是珍寶閣的東西。”
湘雲摸了摸自己的紫珍珠耳墜兒,笑着說:“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呢,明明就是你送我的嘛,這才幾個月的功夫,難道就忘了嗎?”
采薇懵了,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的,怎麼不記得送過湘雲這套首飾了呢?
湘雲見她還是一陣茫然的樣子,提醒說:“這不是我上次回大晉時在你的珍寶閣看中的那一套嗎?當時寧小姐也看中了這套首飾,我沒好意當時買下來,但過後再去時就說被人買走了,我還鬱悶了一陣子呢,哪想到是你做的,巴巴的等着我離開的那天派人到城外送給我的。”
有這事兒?采薇怎麼不記得了?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確定這件事真的不是她做的,不然她不會一點兒記憶都沒有。只是,是誰巴巴的買了這麼貴重的首飾送給湘雲,卻又不讓她知道呢?
看到采薇還是一副鎖眉深思的模樣,湘雲笑着調侃說:“都說一孕傻三年,可你的孩子們都三歲了,怎麼還傻着呢,是不是生一個孩子傻三年,生三個就得傻上九年呢?呵呵呵……”
采薇也跟着笑了,但心裡漸漸猜出來了是誰做的了,想到那個人,采薇的心中一陣嗟嘆,擁有的時候不去珍惜,失去的時候才明白她的珍貴,這會子,就算他把全天下的紫珍珠都給她找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采薇沒辦法道明緣由,卻有人巴不得抓住湘雲的把柄,當即,景陽縣主皮笑肉不笑的說:“若真是穆皇后送的,才幾個月的功夫,穆皇后怎麼會不記得呢,別是送禮的另有他人吧。”
話音剛落,湘雲當即反駁:“誰傻啊,送恁般貴重的禮物卻不叫人知道是他送的,換做是你,你會這麼做麼?”
景陽縣主不慌不忙的說:“景陽不會這麼做,但不代表別人就不會這麼做,或許,送禮的人對您有很深厚的感情,給您買下了這件東西又怕您不收,所以才冒充穆皇后送的也未可知呢,皇后好好想一想,在大晉有沒有什麼人對您感情深厚,您卻不願意待見他的人?”
景陽縣主既然想嫁給完顏景宸,自然已經設法把湘雲的底細查的一清二楚了,當她得知湘雲竟然還是個二嫁之女時,氣得差點吐血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他不要,非要一個姿色才情一般的二嫁之女,這分明是在打她的臉麼,因此更恨湘雲了,今兒好容易逮到湘雲的把柄,自然不會放過。
這時,采薇卻笑起來,道:“呦,瞧我這記性,大概是孕傻勁兒還沒過,竟還真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現在纔想起來,也虧得你提醒我,我纔想起來的,不然,我這一萬多兩的東西就白送了。”
什麼孕傻,分明是在給湘雲解圍,大家都看得出來,卻誰都沒在這個問題上深究,這個話題很快就過去了。
男人們把話題過渡到了騎射上,就這騎射的問題談論起來,景陽縣主雖然生氣,但完顏景宸都不追究這套首飾的來歷,她也不好揪着不放,況且這個武皇后也不是好惹的,惹火了她,當席揪着她暴打一頓的可能都有,她之前就被她打過,害得她幾個月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呢。
所以,只好悻悻的閉了嘴,接着吃菜了……
吃過飯,采薇和南宮逸想帶着明珠回去午睡,超兒卻像個小狗皮膏藥似的,非都要跟着一起去,說什麼都不願意離開明珠姐姐。
采薇便跟娜木罕太后商量了一下,把超兒帶回到自己的寢宮去睡了。
南宮逸低頭看着帶回來的小尾巴,黑着臉說:“咱們得儘快把事兒辦完了,早點兒回去,再晚點兒更甩不掉這臭小子了!”
超兒擡起頭,看毫不畏懼的看着壞叔叔,奶聲奶氣的說:“超兒不臭,超兒有天天洗澡,母后說過,亂講人壞話的人嘴巴才臭呢!”
南宮逸被個小屁孩奚落了,頓時睚眥欲裂,說:“朕是明珠的父皇,明兒就帶明珠回去,讓你再也看不到她。”
聞言,超兒小小的心靈被打擊到了,他先是紅着眼睛看着明珠,見明珠姐姐沒有否認,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從清澈的大眼睛裡滾落下來,接着,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震天響!